第38节
虞蔚兰沉默下来。他知道,jiejie说的是事实。 那日父亲的怒容又在眼前浮现。 父亲最生气的不是他无媒苟/合,而是他想“染指”皇帝看上的女人。 他也很怕罢,自己一个冲动,给全家招来灾祸。 “那怎么办?”条陈利弊之后,虞蔚兰只觉嘴里发苦。 他连父亲尚不能抗衡,何况天子一怒?恐怕,即使真的能求娶林小姐,也难再给她安稳生活了。 “使他不能动你便是。”薛晏清突然出声提点了一句。 虞蔚兰喃喃道:“不能动我……”他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猛地站起身来。 “谢谢jiejie姐夫提醒!”他一躬到底,行了一大礼。 说完,竟然从桌边绕过兀君与白芍,丢下客人直愣愣跑了出去。 一阵风拂过,人走茶还温热,虞莞目瞪口呆。 良久,她哭笑不得:“真是个痴儿。” 那小子多半被薛晏清一句话激起了上进心来,考个三元及第,天降文曲星,皇帝可不得把他供着么? 也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痴傻。 虞蔚兰走了,雅间里只剩下自己人。 虞莞招呼背后站着的两根人形木桩子:“你们也来用些点心罢。” 白芍与兀君对视一眼,又看了眼薛晏清,走上前来,从盘子里各自捻起一块点心。 白芍与虞莞相处了月余,也相熟了起来,此时不由得感叹:“虞少爷这样爱重林小姐,果然是个痴心人。” 虞莞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那林小姐是否受用这份痴心。 依她看,若是这时候有人来求娶,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答应了得罪皇帝连累父亲,不答应又会有人风言她妄图攀后宫的高枝。 真是无妄之灾。 她没把这些念头说出来,只是随口打趣道:“白芍果真是爱做红娘的,看谁都想撮合。” 白芍疑惑道:“皇子妃,我何时爱给人撮合姻缘了?” 虞莞饮茶的手猛地一滞。 她无意中说出了上辈子与白芍相处之事。 “我认识一男子,性子寡淡,却是个会疼人的。虞姑娘可要试试看?” 结识白芍后,这姑娘总爱给她说合人家,有段时间几乎日日登门。 白芍信誓旦旦对方不在意出妇身份,她好容易松了口,前后脚就生了病。 一路拖到离开时,也没见过那传说中的“人家”半眼。 只是……虞莞心虚地移开眼,这辈子的白芍还不是那个爱做媒的红娘。 无人注意,薛晏清的眸色一深。 他依稀记得,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虞莞病入膏肓,临走时隐约对着白芍说了几句话。 其中一句正是那四个字,“说合人家”! 第41章 掉马 薛晏清虽然想得深远, 缄口不言。 他看着虞莞,眼眸如同落入海上的夜雨。 或许是无心之言,或许她也魂梦牵连、掉入相似的梦中光景。 但是自己若挑明出来……他也是饱读圣贤书的皇子, 若是在心上人面前信誓旦旦地把梦理迷信之说宣之于口。 这份心思方一生出,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生情之人,如同满月落入水中。细碎的心思动辄就是粼粼波光。 虞莞与薛晏清心中各有计较,只有白芍被蒙在鼓里,一头雾水。 她迷惑的目光逡巡了片刻, 又与兀君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是殿下与皇子妃夫妻间不为外人道的哑谜罢。 她却不知道, 真正的谜底竟无一人知晓。 - 虞蔚兰宴请的时分甚早, 匆匆一面见过后,眼下不过辰时三刻。 朝阳初初挂上枝头, 暑气尚未翻涌,微风习习,甚是凉爽。。 几人出了茶馆来, 一路沿着荫蔽处行走。 这一条街道虞莞从前并未光顾过。环视四周, 一条街上皆是书斋与茶馆, 招幡正在随风摇曳, 露出笔走龙蛇的墨迹。 “这附近有太学与国子监。”薛晏清说道, 显然不止来过一次。 虞莞这恍然。 那么,这条街定然时常有学子光顾,堪称“往来无白丁”了。 白芍有些犹疑, 一条街上来往行客皆是男子,皇子妃亭亭站在其中, 有些打眼。 她正想着要不要买个幂篱罩住皇子妃的容颜,却被轻轻扯了下袖口。 是兀君对她摇了摇头。 她这才发现,前方两人脸上皆是同样光风霁月的坦荡, 似乎从未觉得什么不妥。 白芍这才退后一步,主子果然是主子,有着不一样的心胸。 逆料,虞莞与薛晏清毫不在意,却有人在意了起来。 两人正要进一家就近的书斋,背后却传来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兄台留步——” 几人步履不停,背后那人叫唤了数声无果后,大声道:“那位在致远书斋门口的兄台——” 虞莞抬头,看到了招幡上笔走龙蛇的“致远”二字,才反应过来。 ……这声“兄台”,叫的竟是薛晏清? 她好奇地转过身去,匆匆跑来一个瘦小蓄须的男子。 那男子微喘着粗气,面有郁色,仿佛来意不善。 薛晏清开口道:“请问有何事?” 他并未端着皇子架子,仍是不经意中泄露出一丝常年前呼后拥的上位者气度。 那人被他转过身来的慑人气度骇到,眼中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他嘴唇动了动:“兄台你……” 又觉得自己这般失了气势,强撑着放大了嗓门:“这条街文气清贵,兄台怎可带着女子随意出入?” 虞莞愕然,这说的是她么? 薛晏清的脸上却乌云陡生,风雨欲来。 他说话时,薛晏清一行人站在门口,渐渐吸引了三二围观的目光。 兀君见状不好,刚想把这不识好歹的男子驱走,却被薛晏清拦了下来。 “这位……”他不愿意用尊称称呼那人,“我妻子会识字。” 说到这时,他声音已经有些低沉,压抑着怒火。 那男子丝毫没察觉,摇头晃脑道:“女子怎会识文断字?兄台为了面子说谎,可不是君子所为。” 说到“女子不能识字”时,他脸上一派骄矜,极为得意。 虞莞这时上前一步:“你怎知女子不会识字?莫不是你识字不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 一句话说得周遭旁观之人都低低笑了起来,薛晏清绷起的面孔也软和不少,笑意在薄唇边若隐若现。 “你——!”男子仿佛被戳中了脊梁骨,脸上浮现起恼怒之色。 留步围观几个书生仿佛有认出他的,私语道:“这不是太学的邱志么?” “你认识?” “他怕老婆,出名得很!” 那几人面露恍然,难怪突然找陌生女子的麻烦,多半是被老婆一顿斥,心里不平衡了罢。 几人议论声依稀落入邱志耳中,他正欲把心中恶念倾泻而出,薛晏清却不准备再给他这个机会。 手一挥,兀君就上前把那人押下,牢牢捂住他的嘴。 周围人皆是一惊,这人看起来不声不响,贴身小厮竟是个狠角色! “你是太学生?”他问。 “是又如何?”邱志被兀君牢牢按住,只能微微抬头怒视着薛晏清。 这可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他难道还敢当众殴打自己不成? 薛晏清却根本不打算打一顿便宜了他。 跟阴沟的老鼠计较,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他沉声道:“指摘他人在前,污蔑我妻在后。兀君,你送他找到他夫子那,让夫子好好教他什么是圣人之言。” “我妻”二字一出,虞莞心头一跳。 兀君领命,领着那獐头鼠目的书生离开了。 周遭几个惊疑不定的目光散去。方才这架势,他们还以为要动手出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