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子大婚(二)
东宫设宴招待徐家人及一众宾,都和那年一样,甚至连席位安置都和那年一样。喻孤箫难免心里又有些悲戚。 喻孤箫酒量小,根本受不住这一遭的敬酒,但是为了图吉利,来人兴致极高,毕竟能灌醉太子殿下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一次,所以劝酒就更是厉害,不一会儿,喻孤箫已经有些醉意了,在人间转来转去,有些头晕。徐太尉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支撑不住,便开口阻拦下了,这才让喻孤箫入席。 连日的劳累,清早便开始准备大典,早膳也没有吃很多,本就空虚的腹中猛灌了一肚子的酒,喻孤箫这会儿只觉得胃里烧灼般的难受,头也昏昏沉沉的。季迎江担心他酒劲上来难受,悄悄给他换了一碗醒酒汤,又吩咐厨房熬了粥,待宴席一散,给喻孤箫暖胃。 “殿下,您没事儿吧?”季迎江关切地问道。 喻孤箫摇摇头,突然想起了婚房里的徐锦妉,招呼季迎江附耳过去,轻声吩咐他:“你到后面去看看,我让她把礼服换下来了,你去看看,别让喜娘过去找她麻烦。” 季迎江先是一愣,随后应着就往后面去了。 人皆入席,耳边只有喧闹声和划拳对酒的声音,喻孤箫单独坐着,突然有些落寞。看着桌上的醒酒汤,喻孤箫欣慰地笑了笑,没想到季迎江这个男人,心如此之细。 喻孤箫想着出了神,没有注意到徐锦元溜到了自己身边。“怎么?难受了?” 喻孤箫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见徐锦元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徐锦元跑到一边,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喻孤箫旁边。 喻孤箫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徐锦元抓过酒壶,摸过喻孤箫的酒杯,倒了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又把那碗醒酒汤往喻孤箫面前推了推,“怕我妹夫自己一个人喝喝酒无聊,过来陪陪他。” 喻孤箫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完故作严肃地瞪着徐锦元,厉声道:“你胆子不小啊!” 徐锦元喝了一杯酒,把酒杯举在他和喻孤箫中间,“怎么了?宴席之上,娘家人最大!此时此刻,你是最没地位的!” 喻孤箫无奈地笑了笑,给徐锦元倒了一杯酒,“好!徐公子最大!” 徐锦元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正经地解释道:“我爹怕你一个人,想起不该想起的事情,叫我过来陪陪你。” 喻孤箫点点头,徐太尉对他,真的是像家人一般的疼护了。 “哥,”徐锦元突然严肃起来,“说实话,别说你,我都想我姐。有时候我就想,她怎么这么没有福气,嘿,没有想到,她享受不了的福气,让妉妉替她享了。”说着,徐锦元眼底有些暗淡,眼里也有些泪,怕自己哭出来,徐锦元又喝了一杯酒,可是酒入愁肠,心里憋屈了十几天的那股子难受,一下子都涌上来。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徐锦元咬牙道,抓起酒壶来灌了下去。喻孤箫没有拦他,也没有插话,听他说着。 “其实以前,我真的没有感觉妉妉对我这么重要,也只是觉得她小罩着他,而且也喜欢逗她玩罢了,可是自从jiejie走了以后,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只剩下妉妉了。那以后,我几乎都想把我的心掏给她,我担心哪一天她也离开我了。我把jiejie疼我的那份也都给了她,可是,有时候我想,疼我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徐锦元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双手掩面,粗糙地抹了抹眼泪。 “今天,妉妉也出嫁了。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突然被别人拿走了,而且你还不能要回来,她以后,也不是只依赖我一个人了,我这个哥哥,在她那里就不算一回事儿了。”徐锦元说着,看向了喻孤箫,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哥,我不管你到底愿不愿意娶她,但是,你要是敢亏待她,敢欺负她,我不管什么君臣之礼,我不管什么欺君之罪,我绝不会饶过你!” 喻孤箫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她和你jiejie,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像了,就算我想欺负她,我都不忍心。” 不知道是酒醉微醺,还是感伤之至,徐锦元的眼眶红了,脸颊也泛红,这个号称千杯不醉的徐公子,今天第一次感觉到了醉意。 “哥,忘了我姐吧。该念着她的人是我们,不是你。”徐锦元道。 “你以为,忘掉一个人跟醒酒一样简单?孟婆汤只在黄泉路上有。”喻孤箫苦笑道。他何尝不想忘记,可是,他忘不了。 徐锦元仰天长叹一声,低下头来笑着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说着拍了拍喻孤箫的肩,回到了主座席上。他心里说不出那种滋味,一边希望喻孤箫忘掉徐锦姝,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对徐锦妉好,可是,他又不想让他忘掉,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忘了,那jiejie曾经对他的那些真情,都错付了。可是其实他心里清楚,喻孤箫不是那种人,越是清楚,就越是难受,自己的meimei就要永远活在jiejie的阴影里面,甚至喻孤箫还会时不时地把她当做锦姝。高兴,担忧,思念,感伤,全都交织在一起,他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堵得慌。 徐锦姝过世之后,似乎整个生活,都变了模样一般,让人无所适从。 喻孤箫盯着酒壶出神,他越来越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婚房里的那个女人。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坚决一点,或许反抗一下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哪怕挨顿责骂,也不会比现在这样更痛苦了吧。 季迎江从后面回来,看着喻孤箫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如果今天婚房里是洛凝儿,或许会不一样吧,或许太子殿下不会有这么难过。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让他放下过往,放下徐锦姝的人,却就这样结束了。季迎江叹着气,走到喻孤箫身边,在徐锦元刚刚的椅子上坐下来,轻声道:“殿下,醒酒汤凉了。” 喻孤箫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笑,端起醒酒汤喝下了,放下碗,随意地擦了擦嘴角流下的汤水,喻孤箫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强忍住眼里的泪水,感慨道:“迎江,你说,醒酒汤能醒酒,可是酒醒了,忧愁就来了,它是不是不该叫‘醒酒汤’,应该叫‘引愁汤’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