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赵澜之低头深思了半分钟，而后望向窗外，深情款款地说：“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半夜我从梦中醒来，带着微微凉意的夜风吹过我的脸庞，我一转头，就看到了你平静可爱的睡颜。在那一秒，我就发现了，原来，我喜欢男人。” 唐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澜之凑过来抱住唐乔，惨叫道：“啊啊啊，唐乔你是我的初恋你知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很感动？”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唐乔好笑道。 “不信你可以去问赵锦之啊！” “问他有什么用？他又不知道你是gay。”唐乔拍拍赵澜之的肩膀，“放手。” “的确，”赵澜之松开唐乔，“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还劝我赶紧给他找个大嫂呢。” 唐乔略为怜悯地看着赵澜之，“他已经知道了。” “什么？”赵澜之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他怎么知道的？你说的？” “怎么可能，那天在婚宴上……” 听完唐乔的叙述，赵澜之想死地心情都有了，“我真的被沈言抱走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唐乔点了点头，“当时锦之就说要和我谈谈，被我搪塞过去了。后来他去度蜜月，也没再找我。不过等他回来……我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赵澜之面色铁青，已经说不出话来。 唐乔也头疼不已，最近烦心的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纠结了许久，唐乔还是认为，他必须和沈唯辰进行一次深度的，男人之间的交流。刚好，沈唯辰约他一起去打球，唐乔以前都会因为要忙工作而拒绝他，这次却答应了。 周末，唐乔脱下一身笔挺的西装，戴上棒球帽，穿上宽松的外套和哈伦裤，手中抱着个篮球，就像是一个青春帅气的大学生。沈唯辰也忍不住赞叹：“唐叔叔，你看起来好年轻，根本不像三十的人。” 唐乔跳了起来，来了一个三分远射。“那你别叫我叔叔了，显老。” “行啊。”沈唯辰勾勾嘴角，“那叫你什么？” “来，叫声大哥听听。” “不要，多土啊。”沈唯辰眨眨眼睛，“我叫你名字好了。” “哦？你敢？” 沈唯辰清清嗓子，唤了他一声：“唐乔。” 唐乔直接就把球砸了过去，“没大没小。” 篮球场在陶菲公寓的附近，来打球的人水平、年龄、职业都不同，场面有些乱，可大家兴致依然很高。一直打到饭点，其他人才渐渐散去。 唐乔就好像不知道时间似的，一直没有停下来，沈唯辰也没提醒他，只是陪着他。 直到天黑，唐乔的体力实在是透支了，身上出了一身的汗，但精神却不错。沈唯辰买来两瓶水，两个人在篮球场边坐下，晚风吹来，很是舒爽。 唐乔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年，他已经穿上了运动外套，俊朗挺拔的样子，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唐乔叹了口气，“小鬼……” “嗯？” 唐乔一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迟迟问不出口。身边的沈唯辰面带疑惑地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拍拍沈唯辰的肩膀，“如果你有什么烦心事，不方便告诉你mama，可以和我说，知道吗？” 沈唯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一直都知道的，你是我的心灵导师啊。” “关于上次说的那件事……”唐乔看着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小心翼翼地说：“在你没有喜欢的人之前，所有的问题都不能妄下结论。但即使你喜欢上哪个同性，也不代表你不能喜欢上女孩儿。总之，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你，应该多为你mama想想，考上一个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还有，”唐乔顿了顿，声音坚定，“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要记住，我一直支持你，也没有人会抛弃你。” 沈唯辰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行了，回去吧，不然你妈该着急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走到车前，唐乔隐隐觉得不对劲，走过去一看，只见车子的前窗上不知道被谁打碎了，玻璃掉了一地。唐乔脸色一沉，低头一看，车胎果然也是破的。 沈唯辰惊讶地看着面前狼藉的景象，“唐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唐乔想起不久前赵澜之对他的提醒，寒意顿时从脚底泛了上来，“有危险！快走，离——”话还没有说完，唐乔就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那种程度的痛楚让人难以忍受，唐乔腿上顿时就没了力气，一下子跪到了在地上。 ☆、第34章 唐乔看着地上陌生的投影，攻击他的人似乎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眼看拳头和脚又要落在自己身上，可唐乔已经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他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沈唯辰必须赶紧离开，无辜的人不能因为他受到伤害——更何况，这个人是沈唯辰。 “沈唯辰，快跑！”唐乔用最后的力气吼了一句，随后捂住自己的头部，避免造成重伤。可是臆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只见高大的少年突然冲了过来，不太明亮的光线中唐乔能看到他惨白的，略为狰狞的脸和通红的双目。沈唯辰直接对着男人的脸挥了一拳，男人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后倒了下去，粗暴地叫骂着。沈唯辰一身戾气，平日里乖巧懂事的模样荡然无存，明明是漆黑纯真的眼睛，此刻却是让人战栗的凶狠和冷酷。 没等男人站起来，沈唯辰直接扯着他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照着男人的眼睛又打了一拳。男人捂住眼睛惨叫，“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啊！” 男人的同伙终于回过神来，立刻行动把沈唯辰团团围住，倒把倒在一边得唐乔忽略了。沈唯辰犹如地狱的修罗一般，一脚狠狠地踹上敌人的腰间，可在同时，自己也被身后的人抱住，动弹不得。腹部一阵剧痛，喉咙里有什么酸苦的东西涌了上来，沈唯辰还没有缓过气，背上又挨了凶狠的几脚…… 他看到一边的唐乔挣扎地站了起来，拼了命地叫着他的名字，挤到人群中，试图把那些人拉开。他张张嘴，想回应，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接下来的事情，沈唯辰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挨打，没有哪个地方不痛，到最后甚至痛得有些麻木，只能本能地蜷缩着身体。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就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倒在血污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唯辰的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剧痛犹如潮水般地向他涌来，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右手立刻被握住，陶菲流泪的脸映入眼帘，这个原本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唯辰……沈唯辰，你这是要mama的命啊——” 沈唯辰还戴着氧气罩，不能说话，只能露出安慰的微笑，好像在说：我没事，别哭了。 陶菲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你现在不要说话。醒了就好……mama都快被你吓死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我……” 沈唯辰轻轻摇摇头，示意陶菲别再说了。他明白，对于陶菲来说，自己就是所有的寄托，活下去的意义。 “好好好。我不说了。”陶菲拼命忍着眼泪，“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晚点再说。” 沈唯辰没有反应，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陶菲。 陶菲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放心，唐乔没什么大事，现在也在这家医院。” 沈唯辰这才点了点头，抓着陶菲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陶菲一直守在病床边，痴痴地看着他。 没过多久，有人敲了敲门。陶菲擦了擦眼泪，打开门，见唐乔架着拐杖站在门口，连忙把人扶了进来。“你怎么下床了呢？” “我没事。”唐乔看向病床上的沈唯辰，半晌都没有说话。 “唯辰刚刚已经醒了。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 唐乔“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陶菲轻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唯辰怎么会和那些人打起来？” “因为我。”唐乔迅速回答，“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沈唯辰是为了保护我。我在商场得罪了一些人。” 陶菲愣了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我就不奇怪了。”陶菲虚弱地笑了笑，“这孩子就是这样，只要遇到关于你的事情，他都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对不起。”唐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要不是我，沈唯辰也不会……” 陶菲叹了口气，“我们怎么会怪你呢？当初没有你的帮助，唯辰甚至有可能根本不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年，你对我们的帮助，我和沈唯辰全部都记得。对我来说，你是我的学生，朋友，恩人；而对沈唯辰来说，你是他的长辈，哥哥，甚至是最崇拜的人。”陶菲轻轻地抚摸着沈唯辰的脸颊，柔声道：“唐乔，你知道吗？沈唯辰很在乎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在乎。” 唐乔沉声道：“我知道。” “你就是他的亲人，保护你是他的选择，你不用觉得愧疚。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没事，我什么都不在乎。但如果他真的……”陶菲哽咽起来，“我也活不下去了。” 唐乔看着沈唯辰紧闭的双眼，突然无比的害怕——还好，还好他的沈唯辰还活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唐乔的存在，没睡多久的沈唯辰又醒了过来，看见唐乔，漆黑的眼眸中亮起了微光，嘴唇微微颤抖，那两个字吐出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但是唐乔知道他在叫他。 不是唐叔叔，而是他的名字。 沈唯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很亮，彼此对视，隔着一两米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唐乔突然觉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刚刚拼死救他的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他什么作为报答。 唐乔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握住了沈唯辰手。 沈唯辰慢慢笑起来，嘴角弯起一点，显出柔和的弧度，和不久前一身戾气的少年完全是两个人。唐乔抚上他的眼睛，“睡吧。” 两天后，沈唯辰的氧气罩被取了下来。陶菲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边，喂他喝粥之类清淡的食物。唐乔腿上有伤，虽然不严重，但干脆也在医院住了下来，就当是陪着沈唯辰。 这件事唐乔没有告诉唐怀章和他的那些朋友，他不想别人替他们担心，也希望能安静地休养。可他到底还是瞒不过赵澜之。唐乔几天没去公司，赵澜之稍微一调查，就杀进了医院。 让唐乔有些意外的是，赵澜之是和沈言一起来的。他们到的时候，沈唯辰刚好在午睡，为了不打扰他，唐乔便叫他们出去谈。 两人把买来的花束和果篮放在床头，便跟着唐乔走了出去。临走之前，沈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沈唯辰。第二次见到这个孩子，沈言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越来越重，但也不方便再询问什么。 唐乔带着两人来到医院的花园。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不少病人都在这里晒太阳。赵澜之一把抱住唐乔，“妈的，你吓死老子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说？” 唐乔下意识地看向沈言看去，只见他一脸淡定，似乎对自己的“炮/友”去拥抱别的男人完全不在意，这才反手抱住赵澜之，“抱歉。” “我都提醒你让你小心点了。”赵澜之责怪道。 “是我的疏忽。”唐乔拍拍赵澜之的背，“你快松开我，我要窒息了。” 沈言问：“那孩子也没事吧？” “哦，”唐乔有些紧张和心虚，“没什么大事。” 沈言把唐乔细微的不安看在眼里，漫不经心地说：“上次听赵锦之说那孩子是你朋友的儿子。” “……对。” 沈言眯起眼睛，“你的朋友，是谁？” 唐乔镇定地回答：“是我读书时期的朋友，不是什么大人物，恐怕说出来三爷也不认识。” 沈言扬扬眉毛，“是么。” “我说，”赵澜之有些不耐烦了，“现在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吗？唐乔，你尽管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对付你的那些人，我一定会让他们死得很惨。” 沈言轻笑一声，“你想怎么样？杀了他们？” 赵澜之气鼓鼓地看着他，“不行吗？” 沈言无奈道：“这件事我来办吧，你别管。” 唐乔点点头，“那就拜托三爷了。” “没事。澜之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唐乔看向赵澜之，眼神中分明写着：你的炮/友对你真好。 赵澜之眼神有些躲闪，不敢去和唐乔对视。 虽然请了护工，但是陶菲还是不愿意让别人照顾沈唯辰，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动手，不出几天就整整瘦了一大圈，眼中也布满血丝。沈唯辰心疼了，让她回家好好睡一觉，唐乔也在旁边劝了半天，陶菲才勉强同意。 病房里只剩下唐乔和沈唯辰两个人。唐乔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沈唯辰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后，唤了他一声，“唐叔叔。” 唐乔飞快地敲着键盘，“嗯。” “唐叔叔唐叔叔……” 唐乔总算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