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此刻,那楚泓手里握了一把象牙梳,正在帮闻人善梳头发,动作温柔而轻缓,握着那一头青丝,便如握着一片锦绣河山,珍重而小心。 而那皇后,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梳妆镜前,精致的眉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无端端给人一种行尸走rou的感觉。 本王被这种感觉驱使着,又多看了那闻人善几眼。只见他的皓腕莹白如玉,却无一丝的血色。眼睛清澈明亮,却没有焦点。 往那儿一坐,便如一个瓷娃娃般,好看是好看,但没有生机。 本王甚至没有看到他因为呼吸,而牵动着胸口有任何的变化。 这感觉十分的微妙,甚至于毛骨悚然。 楚泓终于将闻人善那一头青丝梳好了,随手挑起一缕,拿一根簪子固定了,然后侧身看了本王一眼,笑笑说:“襄王爷,幸会幸会。” 本王将目光从闻人善那里收回来,冷笑了一声,道:“楚皇费尽心机的请我来,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楚泓摆摆手,一脸无耻的说道:“实不相瞒,朕仰慕王爷许久了。听闻你学贯古今,满腹经纶,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所以,朕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一面,适才,派人请王爷来宫里一叙。礼数不周,还请见谅。”说着,递了个眼神,示意那两名绑匪给我松绑。 本王没有想到这人能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脸皮,竟是比姚书云还要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比着姚书云高明。 随手拖来把椅子,本王不客气的坐下了,拍了拍皱巴的衣裳,道:“皇上言重了,你那两位属下,一路上对本王客客气气,照顾有加。你楚国的待客之道,我大燕,也算是领教了。” 他厚颜地笑了笑,道:“王爷谬赞了,你喜欢就好。不过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吧,朕日后要是有什么懵懂的地方,还得向你请教一二。” 本王稍微挽了下袖子,道:“好说。” “不可啊,皇上。”那绑我来的男人上前了一步,道:“他可是燕国的王爷,是敌而非友,您不能把他留在御前啊。” “哦?”楚泓眯着眼睛看向他,“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 “杀了他!”那绑匪恶狠狠地说,“留下来,终究是个祸患。万一哪天走漏了风声——” “蠢货。”楚泓踹了他一脚,道:“你以为燕玖是什么人,十二岁弑兄,十三岁弑父,要胆量有胆量,要谋略有谋略,一般的人,能骗得了他?万一他哪天寻着蛛丝马迹,来我楚国要人了,我拿什么给他?” 本王眼皮跳了一下。燕玖……弑父? 只见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可是皇上,襄王的脸已经毁了,我们就算把人还给他,这梁子也结下了。” “是啊。”楚泓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无赖相,“所以到那时,我们就不给他了,直接把王爷拿来当人质吧。” “拿我当人质?”本王看向了他,“你知不知道,燕国的满朝文武,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了。我活着,本就是燕玖的威胁,而你居然想着拿了我跟他谈条件,做梦吗?” “呵。”楚泓笑了一声,道:“具体行不行,还得试过了才知道。听说你们大燕国的皇帝,个个都是情种,也不知这燕玖为了你,能做到哪一步呢。”说着,站起了身来,道:“朕还约了刘丞相来御书房,这便先失陪一下。”说着,拍了拍闻人善的肩膀,道:“有劳皇后,先替朕招待一下王爷。” 只见原本一动不动的闻人善点点头,目送着楚泓离开了,然后来到本王的身边坐下,问道:“王爷可要喝茶?” “有劳。”本王取了个茶杯给他。 他随手添了杯茶,道:“这是我楚国最有名的茶叶,名唤长情,闻着虽不算香,但是喝起来却回味悠长。” “是吗。”本王喝了一小口,只觉得清幽怡人,香气弥久,很是不错,便又喝了一口。 他见本王喜欢,随手又为本王满上了,说:“喜欢的话,就多喝点。此茶清肺润肠,对身体大有益处。” 本王点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喊我闻人就好。”他面无表情的说着,又帮本王添山上了茶水,看起来机械而僵硬,让人说不出的怪异。 出于礼貌,本王倒也没有盯着他看个没完,只一边品茶,一边道:“长情,呵,这名字取得好,浅尝一下不觉得有什么,可细细品过了,却觉得回味悠长。就像是这人和人,轰轰烈烈只是激情,平平淡淡才会长情。” “王爷说的是。”他照旧是面色寡淡,为我添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自个儿却是不喝。 本王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光是照顾我喝茶,你自个儿却不喝吗?” “我不能喝茶。”他回答。 不能喝茶?本王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追问。 我既然入了楚国的皇宫,那么楚泓想着杀我轻而易举,犯不着在茶里动手脚。 既如此,本王还担心个屁。有好茶,只管喝便是了。 总之这个午后,似乎是悠闲过头了。 本王原以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这异国的俘虏,被捉进了楚国的皇宫,日子不会太好过了。虽不至于给我上刑,但是囚禁关押,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本王怎么也没料到,他楚泓竟然由着我在宫里晃荡。 甚至到了晚上,还给我安排了一处寝宫,命人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当真是将我奉为上宾了。 本王吃饱喝足了,开始计划着怎么逃宫。 事关大燕的江山社稷和我那小侄子的贞cao,本王很是担心。 沿着宫墙转了一圈,本王只见里里外外的,到处都有重兵把守。纵使我轻功了得,只怕也插翅难逃。 至于跟着送菜倒更的人混出去,我这张遍布伤疤的脸太过显眼,想来也不成。 要说还有什么办法—— 本王想到了那两名绑匪提起过的能人异世,若是能从他那里顺到一张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再想着混出去,倒是不难了。 可问题是,那人身在何处? 下午的时候,楚泓来到了我的寝宫里,命人在榻上支了张矮桌,道:“听说王爷棋艺了得,我这无事可做,想着找你切磋切磋。” 说着,将棋盘搁下了,然后脱掉靴子上了榻,招了招手,命一同前来的闻人善,坐到了他的身边。 看这架势,本王是推脱不得了,只好取来了棋罐,率先落下一枚黑子,道:“棋艺不精,还望皇上莫要笑话。” “是吗?”他笑笑,“王爷一上来就出险招,这棋子走的怪啊。”说着,落下了一枚白子。 本王片刻犹豫也无,执了枚黑子,紧跟着落下。 他略一思考,落了枚白子。 棋逢对手,我二人你攻我守,你退我进,招招算计,步步为营,一盘棋,竟是下出了万马奔腾的架势。 楚泓被我逼进了绝境,捏了枚白子,一边考虑落脚点,一边说:“王爷看似草率行事,麻痹大意,实则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你给朕设的局,可有些大啊。” “过奖了。”本王笑笑,“我虽有心套你,可奈不住你攻势凌厉,倒叫我有些措手不及。” “王爷过谦了。”他收了手,道:“这一局,是朕输了。”说着,一脸委屈地看向了闻人善,道:“朕自诩棋艺天下第一,可没想到今日技不如人,竟输给了襄王。” 闻人善淡淡说道:“只输了一子半子而已,下一局,赢回来便是了。” “可朕心里不痛快。”楚泓黏黏糊糊地凑上去,道:“头一次输给别人,很是需要皇后的吻,来慰藉一下。”说着,捧起闻人善的脸,旁若无人的亲了上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本王哑然之余,忘了什么叫非礼勿视,目瞪口呆的看着楚泓破廉耻地将舌头伸进了闻人善的嘴里,几番纠缠之后,眸子里都染上了情欲。 居然能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发情,也算是人才了。 只见楚泓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闻人善的嘴唇,然后笑了笑,道:“朕一时忘形,让王爷见笑了。” 本王:…… ☆、第40章 本王对这寡廉鲜耻的楚泓根本不感兴趣,我所在意的,是闻人善的态度。 明明是被强吻了,他的脸上居然一丝表情也无,如同一具提拉木偶般,逆来顺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反应,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宣yin”完了,楚泓伸手摸了摸闻人善的头发,道:“乖,你先回凤翎宫吧,我再同王爷杀几盘。” “好。”他木讷地站起来,眼神空洞的走出了宫殿。 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楚泓看着他离去,脸上有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遂又笑了笑,道:“朕的皇后面皮薄,方才当着你的面,被朕吻了,他一定感到十分的害羞。” 本王倒没有从闻人善的脸上看出羞涩来,不过既然楚泓这么说了,那本王也得配合一下,拱手说道:“无妨,这样才能相辅相成,衬托出皇上的厚颜无耻,涎皮涎脸。” “呵呵。”他笑得越发无耻,“王爷过奖了。”言毕,看向了殿外,幽幽道:“快下雨了吧。” 本王跟着看向了外头,只见皓日当空,天气晴朗,心下不解,“看着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啊。” “不,朕感觉到了空气的潮湿。”他说着,喝了口茶,道:“至多傍晚,北方必定来雨。” 而临近傍晚的时候,北方果然黑云压顶,随着风向,慢慢转到了南方,一场闪电之后,立马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王撑着伞出了殿门,看着黑压压的天幕,和连成线的雨珠,对守门的小太监说:“你们皇上,居然能未卜先知。” “不仅如此呢。”那小太监有些得意,“就算是要升温降温,下霜结露,皇上也能一早就知道,他的感知,可是异于常人的敏锐呢。” “是吗。”本王摸了摸下巴。 异于常人的,感知…… 这场雨来的很急,很快就在地上存下了一湾积水。 本王低头看去,只见倒影里的自己,满脸疮痍,有的伤口太过深刻,几乎露出了里面的白骨,狰狞可怖。 却也不知我这张脸,还能不能引了燕玖想入非非。 我这正有些思念那熊孩子,只见楚泓身边的内侍总管领来了一个面若桃李的少年,对我说道:“王爷,皇上怕你夜里寂寞,特命我给你送来一个侍奉的奴才。” “哦?”本王看向了那随来的少年。只见他五官清秀,玉肌微透,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惶恐,如同一颗将要成熟的蜜桃,楚楚可怜的样儿,的确能勾起人几分胃口。 排除这些不说,这少年的五官,倒是和燕玖有几分相似。 本王不知楚泓将他安插在我的身边,是想着来拿他套我的口风,还是只想着来解我夜里之忧。 不过他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才挑了个和燕玖相仿的孩子,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 总归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本王不收不合适,便道了声谢,“有劳皇上了费心了。” “王爷远来是客,应该的。”那总管客气了两句,便退下了。 本王看了一眼那钉在原地,有些露怯的少年,笑笑说:“不用怕,本王不吃人。” 他抬起脸,看着本王这张面无全非,如同恶鬼似的脸,似乎很紧张,伸手攥紧了衣袍,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本王见他这幅样子,心下有些同情,安慰道:“放心吧,本王不仅不吃人,还十分的温柔体贴。” 于是,只见那少年的脸色更白了…… 外头风大雨大的,本王不忍他在外面受凉,便将伞撑在了他的头上,说:“进屋吧。” “恩。”他点点头,诚惶诚恐地跟上了我,攥住衣袍的手掌始终没有松开,进屋之后便杵在了桌子旁,满脸警惕地看着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