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来,尝尝。你运气好,我才做了不久的,你要来早,发酵时间不够,要来晚了,我就把它喝完了。”小鱼拿碗跟他碰了碰,“来,干杯。” 又没杯子,哪能叫干杯? 李放笑了笑,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细细品了品,然后有些嫌弃地说:“一点儿酒味都没有,这么甜,只能给你们娘们儿当甜水喝。” “那你还我,别喝了。”小鱼抬手去抢,李放歪了身子,把剩下来的米酒一股脑儿倒到嘴里。 “嘿嘿,甜水也凑和。” 李放咂咂嘴,又拿坛子往碗里倒:“那桂花蜜再给添点儿。” “娘儿俩喝的甜水,哦?” “行了行了,就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不就喝你两口酒吗?”李放撇了撇嘴,“说真的,我这次来一是出来散个心,二呢,就是受人之托,顺道过来瞧瞧你怎么样,还给你带了点东西。” “是谁啊?你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我一位表兄,他上回来见过你。”李放单手虚握拳在唇边咳了一声说,“他弄了些药材来,问你这里头哪些能种出来。” 小鱼眼睛猛然睁大:“你说的是,裴简?” ☆、第66章 来意 她以为裴简就是个富家子弟,没想到居然跟李放还沾着亲故。一时之间,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不是家在滇南吗?怎么会托你送东西来?” “他 如今在京里头呢。”李放说,“他曾祖父跟我曾祖母是嫡亲的姐弟,不过他们裴家世代都守着云贵之地,极少回京的。姑奶奶打小最敬重的就是他曾祖父,现在年纪 大了,就召了他回京住段时日陪陪她老人家。上回在你那儿听说药材也能大量地种,就派人回去收罗,也不知道都要用哪个部分来种,所以每样的种子,根茎叶什么 的都收集了,攒到现在。我从京里出来的时候,裴家表兄特地让我把东西交到你手上。算算日子,这批药材也就这几天能运到。” “哦。”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小鱼狠狠消化了一番才回过味儿来。 上回她也就是跟裴简闲聊了聊,谁想到那人居然当了真。药材她不是没种过,只是仅限于几种常见的,对药材性状不了解的话,可能还真不一定能成。 唐小鱼想了想,对李放说:“裴公子信我,让人把药材带给我,我自当尽力。只是咱丑话要说前头,我只能试一试,并不能保证一定能种成了。” 李放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儿,我哥说了,你只管种,需要什么就对我说,种成功了不让你白费力气,若种不成,只怪咱们没这运气,不会赖怪到你头上。” 裴简这话大气。 小鱼挑了大拇指,给他点了一个赞。 “所以呢……”李放突然眯着眼睛一笑,小鱼顿有不好的预感,“我得等到那批药材送来,清点完了都交妥了才会离开。”他舔了舔嘴唇,“这几天就麻烦你啦!” 大拇指瞬间变成了中指。 李放虽然不明白中指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配合小鱼此刻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会是什么好意思。他有样学样,比了个中指送回去。 “好吧。”唐小鱼妥协了,“你是权贵家里出来的,我不过是个平头小老百姓,自然都要听你的。” 李放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看着唐小鱼,过了半天才问了一声:“不能当朋友吗?” “嗯?” “我只是觉得若是有你这么个朋友似乎也不错。”李放别过脸,“我以前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呢。” 唐小鱼眨了眨眼,捧着脸看他:“嗯……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李放眉毛一扬,双眼闪闪发亮。 “来,为朋友,干一杯!”唐小鱼再次举起了盛着甜甜酒酿的碗。 “为朋友!” 酒酿度数再浅也有酒精含量,李放打小就偷喝他爷爷的各种藏酒,不能说千杯不倒,但对这醪醩,基本也就跟灌甜水似的。小鱼可不行。几碗干下去,脸也热了,脑袋也晕乎了,说话都有点打顿。 李放是酒桌子上泡大的,见她双眼迷迷登登的知道这丫头是有点上头了,便到外头叫了碧桃和红梅进来,让她们俩去服侍姑娘睡觉,他自己拎了只剩个浅底的酒坛子,闲亭信步往住的院子走去。 碧 桃在外间提心吊担了半天,她知道李放是京里来的贵人,身份就如同那挂在天上的月亮,边儿都摸不着一下。贵人来找姑娘说事儿,她一个奴婢自然是没本事拦的。 可是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到底是孤男寡女的,这样在一屋子里头喝醪醩,传出去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碧桃就坐在外间里,两只耳朵支楞着,生怕漏了里头一星半 点的声响。 还好还好,姑娘只是跟人说事,并没有什么令人担心的动静和话语。 李放走的时候,双颊微红,眸色晶亮,整个人神采飞扬,连碧桃都有些看晃了眼。她帮着小鱼洗漱换衣裳,扶着她躺下盖好被子将床帐放下,碧桃拍了拍还在扑咚乱跳的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眼神不自然地看向门外。 那位爷,长得实在太俊了。 如果将来姑娘能嫁到那家里去……只是这么想着,碧桃觉得身子都有点儿发飘。 见过这么俊的少爷,姑娘以后哪儿还看得上旁人啊! 碧桃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你笑什么呢?” “去,没你事,把姑娘明儿要穿的衣裳拿出来熨一熨去。” 红梅嘟这个嘴抱怨:“这都多晚了,点灯多费蜡啊,姑娘衣裳大半都是新的,上身就漂亮,熨什么熨嘛。” “又犯懒了不是?”碧桃戳戳妹子的额头,“新衣裳就没褶子了吗?姑娘穿着漂亮,咱们脸上也能有光采。少废话,拿熨斗去。” 红梅拧身出去了,边走边嘟囔:“以前也没天天要熨啊,姑娘每天都要下地的,那些新衣裳哪里肯穿的?” 碧桃走到床边,略略撩了帐子向里看了一眼,见小鱼睡得正酣,心里不觉忽喜忽忧,忽上忽下,没一刻消停。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揉了揉眼睛,到外间打水洗漱,然后在外头的小床上歇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小鱼起得晚了,眼一睁,日头早上了三竿。她急惶惶从床上跳起来,一边去扯衣架上的衣服一边抱怨:“怎么这么晚了也不叫我起来,我答应了要给李放做早饭的。” 碧桃眼下有些乌青,不过精神头倒是好得很,忙端了洗脸水进来,笑着说:“昨儿您睡得晚,又偷偷喝了那么老些醪醩,夫人知道了心疼着呢,特地让奴婢们不要吵着您,今儿是她下厨房弄早餐吃。李公子那边夫人已经让玉瑶jiejie去说过了,他也没意见。” 他敢有意见?昨天他可也跟着灌甜水儿了。 小鱼有些后悔,她也没想到酒酿能喝醉了人,总觉得那玩意甜滋滋的,没想过度数再低也是含酒精的,喝多了一样会醉。 还是这个身体的酒精耐受度太低了。她觉着她也没喝多少啊。 等她梳洗完了,玉瑶正好过来院子里叫她去正厅用饭。 小鱼急忙忙赶过去,见人家碗筷齐整整地坐着,一屋子人都在等她。 小鱼脸上红了红,跟大家见了礼,自去坐到常思常宁那桌儿。 李放依旧自己一张桌子,旁边两张桌上坐着他的八名护卫。 今天早饭很丰盛,鸡丝香蕈熬的浓粥,夹了rou臊子的葱油饼,放了两小碟腌的醋芹和小萝卜咸菜,每桌上还有一盆金黄酥脆的油条。另搁了一只小木桶,里头是热腾腾的豆浆。 “娘今儿磨了豆浆?”小鱼端着粥碗探头看了看,低声问常思,“她这得多早起来啊。” 常思也压低了声音说:“这豆浆是庄子上窦娘子自己磨的,昨儿干娘就去跟她订了,一大早送过来的。要是自己磨,现发豆子也来不及啊。” 小鱼这才安心。 黄金棒、葱油饼都是唐家自己的绝活儿,陈氏和小鱼当初就靠着它们赚了第一桶金的。这些吃食虽然是小鱼教陈氏做的,但正经做起来,陈氏要比小鱼做的好吃。 术业有专攻嘛。 常思常宁是跟着小鱼经常吃的,倒也没怎么。李放带来的那几个护卫却是头遭吃这东西,又酥又脆又香,几个人埋头苦吃,甚至为了根黄金棒拿着筷子隔空较起技来。 一顿饭吃完,用茶漱了口,李放便催着小鱼,让她带自己去看看她的庄子。 唐小鱼领着李放走在自己的土地上,那个意气风发,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李放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才六百亩地瞧你得意得什么似的。就你这点地也能叫庄子?”他拿拇指在小指头上掐了一截,在小鱼眼前晃了晃说,“我家随意拉一个庄子出来,你这点地也只能占这个数。” 唐小鱼拉了脸:“您是什么身份,犯得着跟我一个乡下丫头比?您也不嫌臊!” “喂,你怎么又生气了!”李放紧追了两步才追到唐小鱼身后,“你们女人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啊,太难伺候了。喂,唐小鱼,别气了,我又不是瞎说,真的没多少地啊……” “嗨,你这人真的……得得得,算我说错了,要不我再帮你圈个千儿八百亩地的,你别气了啊,别一会回去又弄那个辣死人的东西给我吃。” “行了,笑了笑了,你终于笑了。对嘛,女孩子总板着张脸多没劲啊。” “你这庄子吧,小是小了点,不过有山有水的看着还不错。你这儿那种大棚屋子很多啊,都是你盖了来种菜的吗?” 唐小鱼停下脚步来。李放要么不说话,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问不完的问题。 “你在京里也这么多话?” 李放怔了一下:“我话多吗?还行吧。” 唐 小鱼指了指远处盖成一片的棚子,对李放说:“这棚子盖起来简单,但难是难在管理上。我教了许久他们才掌握大棚的正确管理方法。盖个大棚不花多少钱,但耗的 人力和心思多,如果只用它来种稻子麦子就太浪费了。投入产出比算算完全不划算的。现在江陵县冬天也有很多新鲜蔬菜吃,可都是我唐小鱼的庄子里头供的。价钱 是当季的五倍还多。我家这些佃户冬天农闲时弄弄大棚,种一季菜赚得比他们种一年稻米还要赚得多得多。” 李放眼睛都亮了:“对对对,我在你那棚里看着了,什么菜都能找着,太厉害了。回头你教教我,这个大棚要怎么弄,我回头在府里也盖一个,这样冬天我家也能想吃啥吃啥了。种多了还能摘点送到宫里孝敬老祖宗。哎,唐小鱼,你现在就教我吧。” 教你?你现在连韭菜和麦苗都还分不清呢吧! ☆、第67章 无猜 李放歪缠了半天,唐小鱼答应回头送他大棚的图纸他这才消停了。 “就你这性子,怕是种两天就不耐烦了,你要有心,在你家庄子上挑两个老实忠心不太笨的人到我家里来,我让他们跟着我庄子上的农户学,学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小鱼捅捅他:“先说好了,我不能白教啊,你得花钱买知识。” 李放对她翻了个白眼儿:“你都掉钱眼子里去了,跟个商贾一样,还能有点出息不?” “你 家大业大的,出点儿银子怎么了!”小鱼理直气壮跟他辩,“知识改变生活,知识改变命运呢。我这可是独家技术,我就靠它赚钱糊口,还要养家养我娘,以后我棺 材本儿都指着这点技术了,凭什么白给你啊。不二价,教一个人三千两银子,两个人六千,买三送一,算给你优惠。” 李放直接气乐了:“就这还算优惠呢,你直接放手抢得了。” 小鱼哈哈笑:“行了,逗你玩儿的,不收你银子,谁叫咱们是朋友呢。不过你在京里,往来的客商多,你帮我留意收集些什么番国的种子让我试种,我就很承你的情了。” 李放听她这么说,心里舒坦极了,甩着手里的短马鞭笑着说:“这是小事儿,你放心。” 过了几日,滇南的马车果然到了,满满三大车的药材和种子,不过点了点,总共不过十三种。 送货的人说:“我家少爷说了,那些山里随处能见的普通药材不值当另花心思来种,长在绝壁上的想来要求严苛,在平地也不一定能种活,就不白费那功夫。只捡了用量大又不大多见的药材送了些过来,小姐先试着,若是需要什么,让人往大理镇南侯府送个信即可。” “镇南侯?” 来人“呵呵”了一声,也不多说,退到一旁。 李放挠了挠下巴,对小鱼说:“镇南侯就是裴家。原来是叫冠军侯的,后来我那位曾舅公交了兵权,再领这爵位不适合,就给辞了爵。过了几年,南番作乱,他带兵出征扫平了那两个番国,便又赐了个镇南侯给他,侯府就建在大理了。” 一个是亲王家的公子,一个是侯爷家的少爷。小鱼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有运气,这认识的一个两个都是皇亲国戚。 镇南侯府想得周到,同行的还有两个对药材药性十分熟悉的当地郎中,小鱼将药材清点好,又去跟着郎中学药性,一忙起来也没空弄东西给李放吃。 李放在旁边转悠了许久,见小鱼的确忙得很,他自己一个人在庄子里转也太无趣了,便向小鱼母女告辞,打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