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如今自已的“弱点”变成了别人家的亲兄弟,她倒是白忙活一场了,遂思沉一瞬,便很有虞子婴霸道生硬转移话题的风格,直接道:“走吧,这些事情等顺利离开这座呼鄂城再说。” 籽月连番叫唤都没有得到祈殿的回应,心中一时失落沮丧至极,但看到崎安然无恙,而又能重遇祈殿,她依旧是高兴的。 静静地观察车厢一番,她总算看懂几分,眼前这名穿着老气深黑款式曲裾式的少女才是真正主事者。——她穿一件曲裾式袍服,无扣,衣襟从腋部想后旋绕,腰间束丝带,衣服宽博,大袖,领和袖初有皂色缘边。 如今鲜少有女子如此寡淡素色打扮,即使是那些深居寡妇亦如同,更何况是如此鲜活妙龄的少女。 然而她穿得却如此的相得宜彰,显少有人如此压得住素黑简单,而能够完全不显阴暗、晦涩。 她不由得沉眸凝神,细细地对她深究、观察着。 “小、小姐,好像、好像有人来、来了!”车外牛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压着嗓子发出警示。 舞乐闻言脸色微变,籽月则迅速掉转身,放下车帘,于车外警戒远探。 兔子司闻言抬了一下眼,看虞子婴神色如常,便继续垂下密密睫毛,继续我很忧郁,我继续蹲在角落画圈圈。 “有多少人?”虞子婴道。 玖兰戚祈勾起一截窗帘,视线随之望去。 “好多、好多,不过瞧不仔细,他们正举着火把朝这边搜索着前进!”牛子听了小姐那镇定平静的询问声,不知道为何原本那颗跳动得激烈的心脏,像是因为得到了慰藉、拯救,重新恢复如常。 “将车慢慢驾驶出去,动静尽量小些,”虞子婴道。 “好!”车外传来牛子不打折扣的回应。 “现在怎么办?”舞乐紧攥被角,略显妖意的眼瞳此刻一片冷洌。 “你的样子他们是认得的?”虞子婴转向他,语气略有深意。 舞乐如一蛰,描绘勾勒妖媚的眼瞳一缩:“你……你要将我交出去?” 玖兰戚祈闻言,放下窗帘,斜睨了虞子婴一眼。 虞子婴用着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盯着他,但舞乐却被她盯得坐立不安,因为她那眼神莫名令他生出几分熟悉,每当他说错,或想错时,他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亦会像现在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不言,亦不语,不斥责,亦不怒骂,亦从不给他解释、或点明他错误之处,只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平板无波地盯着他,直到盯得他额冒虚汗,心神不宁之时,她便会出声。 “将你的化妆工具给我?” 对,就像现在这样,再次出场永远不会是延续先前的话题,而是说出一些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心脏突地扑通失去了频率,舞乐表情像是进入了一种迷幻的梦境般怔愣,声音就像全部被堵在细窄的喉间,最后是硬生挤出一丝声音,但那丝声音却是沙哑:“你怎么知道……” “腿瘸当真会影响人的脑子吗?”虞子婴奇异地瞄了他一眼,随声嘀咕一声,便也不跟他再废话,直接探手于他腰间取出一个风騒绣繁花的袋囊。 这次被人叫腿瘸的瘸子难得没有炸毛,他一直出神地凝视着虞子婴,直到她倒出一掌水便糊弄至他的脸上。 他方如梦初配,嘴里胡乱地“唔唔~”难受地叫了几声,然后,虞子婴取出一块干净布绢替他的擦干净后,摆好各种妆具,俯下身,半蹲于他面前,一道工序一道工序,仔细认真地替他重新焕妆。 舞乐怔怔地看着她。 “张嘴。” 他张嘴。 “闭嘴。” 他闭嘴。 “闭眼。” 他……没闭,他忽地眼眶一红,哽咽地小心翼翼问道:“……是你吗?” 虞子婴闻言连眼皮都未动一下,仍旧专注地替他画眉。 “是你吗?”重复再问一遍,他加重声音,同时鼻音亦加重了。 “蠢货!” 虞子婴这才停顿一下,十分鄙夷地白了他道。 语讫,舞乐已移臀离地,伸臂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抱住。 他抱得是如此的紧,他的心跳的是如此的快,他感觉自己快与她融为了一体。 “骗人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是假的,全部都是别人捏造出来骗我的假像!我不信,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既然是假的,你不信,你抱那么紧做什么? “舞乐……”籽月听到车厢内的动静,急切地撩开,却看到相拥相紧的两人,顿时脸色十分难看而震惊地地盯着他们。 玖兰戚祈神色缄默而冷眼旁观之。 兔子司一双晶亮的眸子蓦然瞠大,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委屈得一脸想哭地瘪起了嘴。 “你再不放开,就等着被瑛皇国的人发现烤成鸟人吧。” 舞乐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将眼中的酸涩、惊喜、心疼全部隐藏起来,想到玖兰戚祈还在,籽月亦在,他一惊,赶紧躲在虞子婴肩胛处抽了抽鼻子,收拾一番整容后,却因她的话被唬得一怔。 “你……准备给我化成什么样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游离至虞子婴的面目,眼中既有惊也有疑。 “你的这张脸,你觉得最好化成什么样子更能迷惑人呢?”虞子婴看着眼前这个整双眼睛都快粘在她身上的男人,神态依旧淡淡。 舞乐脑子内存全被虞子婴占满,cpu根本运转不过来,懵然茫茫地盯着她半晌,过了好久,才重新运行起来。 他惊声道:“那个……不是吧?” “就是。” 别人听着,也不知道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看着两人的互动,虽然一个冷,一个傻,但不可否认两人之间有一种很熟捻,且很微妙的氛围是别人难以插入的。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果然没看错……玖兰戚祈微黯下瑰美紫瞳,优美线条的下颌微扬——她会特地去一趟篝火节,或许并非是为他去寻回失踪已久的皇兄,而是替自己寻回失踪已久的旧情人罢了…… 呵~ 牛子谨慎小心地驱驶着马车出巷,刚上街道,便当即被一阵持械军队阻拦,呈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包围了起来。 “车内什么人,都赶紧出来!” 从士兵中,勒马上前一名军官,他手持马鞭,凌利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车厢内。 四周火光一亮,铺天盖地照明如同白昼,亦映着四周人影绰绰。 直到一队人将他们统统围了起来,车子方下车,他尽量维持着表面的镇静,抱拳对着那名军官行一江湖礼。 “这位大人,我、我们是朝南天元国赶路的朝渊国普通百姓,您看、看,这是通城文牒,我们只是暂时在呼鄂城借住一夜,本想明日便启程出发,却不想遇到……” 说到这里,他眼神小心地觑了觑四周,再将手中巴掌大的木片文牒交于那名军官。 那名军官并未伸手,而是一名士兵上前取过,再递了上去。 军官玩味儿地摩挲着通城文牒,的确是朝渊国的,可那又怎么样? “竟是天元国的敌探,来人!”那军官突地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牛子一听,心中大骇,什么?!他分明说的是瑛皇国即将要联盟的朝渊国人,可怎么变成了天元国人了? 车内籽月听到车个那个愚蠢的车把势一番自作主张的行为延伸出的祸事,便气得直咬紧后牙槽。 虽然瑛皇国即将与朝渊国联盟,可那毕竟属于高层决策之事,底下有多少人是对朝渊国的人心生隔阂与仇恨的。 就拿当初朝渊国肆无忌惮地灭掉瑛皇国的郸单小国,瑛皇国势弱,虽说不敢大旗大鼓地四处叫嚣、cao家伙上去报仇,但到底是在心中存了一股子怨岔、不满。 ------题外话------ 下一章会放出来一个……熟人。 ☆、第四十四章 这个阴险又可怕的女人 近期几年以来,朝渊国与异域两者势如水火不容,周遭部分国家亦是勉不了被两者混乱战火波及牵连,特别是三年前跑朝渊国前主动投诚的瑛皇国,自是异域周边西湘诨人报复sao扰的对象。 虽说瑛皇国并不是惧怕异域,他等敢欺,吾等自是敢战,然当今瑛皇国老皇帝年老神衰,敢怒敢动的精力大不如前,再加上他生性好逸享乐,不愿费神耗资对异域倾覆而出,对异域进行一次彻底有力地反击,是以这些年来,瑛皇国的人不仅痛伐异域,亦对连累他们至深的朝渊国人不存在任何好感。 如今他倒好,算是直接撞人枪口上去了,当真是愚不可及! 籽月捏着拳手头,一边恼火地怨怼着,一边跨上一步准备撩开车帘,亲自下马车应对。 如今这车厢内有她的前主子赵鹿侯,亦有她在意的人——崎,她默念就算拼掉自已一条贱命,亦要保全他等两人安全从呼鄂城撤离。 籽月怕只怕,就算她愿意舍弃掉这条命,亦无法保全他们俩人的周全! 当她正准备豁出去下车之际,却听到身旁飘过一道不紧不慢,涓涓细流的声音:“擅作主张下令,若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你当如何?” 籽月躬拱的身形一顿,诧异蓦然回头,观其那名雪颜木然少女,仔细一辨认,才发现她此话并非对她而言,而是穿透她,直接对车外的那名欲离的军官说道。 她回过神,不由得对此暗讽一笑。 想来再怎么厉害,也逃脱不了这种年纪的幼稚、天真,她当真以为这样随便糊弄吓唬别人几句,人家便会放过他们这一车子的人不成? 牛子一听到车内的声音,颀喜回过头,原本脸上那充满忐忑、不安,已被另一种神色取代填满——信任。 想来也是奇怪,分明才相处不过几日,牛子凭本能地就认为那名稚相的少女,如同世外高人那般令人信服、安心,仿佛有她在,天大的事情都能得到解决。 车外的军官闻言,一时因为那声音中的稚脆、不似成年人拥有的,二是因为她话中的意思,他勒马一停,缓缓转过头来,眯了眯眼睛:“尔等天元国jian细,竟敢放此狂言?” “jian细?连面都未露便能勘察出jian细来……”车内之人声音带着几分嘲弄,下一秒再道:“你不妨且看看这是甚!” 那紧闭的粗糙青布帘呼啦一声掀起,径直从车窗内抛出一块硬物,那军官全身一紧,下意识伸臂一接,掂了掂,甚沉,定睛一看是一块铁质古朴令牌,一面刻“御”,一面刻“临”。 他嘴巴微张,瞳仁紧缩,险些被吓得掉落马匹。 “这——这、这是宫廷……”御令。 车厢内,幽幽昏黄光线笼罩浅浅,晕晕。 “你什么时候摸下了那景帝的随身御牌的?”玖兰戚祈余光追随及时瞄触一眼,拂掸了下袖摆,似笑非笑地睨向虞子婴问道。 虞子婴直直地回视他,微眦一嘴白莹贝齿,圆咕噜的猫瞳微眯:“在你给我令牌借势欺人的时候。” 玖兰戚祈见她如此表情,难得一怔。 这倒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那僵尸面摊的面容,露出如此俏皮的灵韵生动一面,虽然她自是比不得那些美目流盼,活泼跃动的女子那般鲜活于色,但她独倚车厢,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新月生辉,仪静体闲,却是自有一番粲然生光,令人眼前一亮之感。 思绪几番回转起伏,他不期然又想到了在翡翠城的事情,玖兰戚祈想到当时景帝对她种种不同之处。 然此刻心境却与那时迥然不同,眼前这名看似木讷,实则精算的少女,他并非对她看不清,而是他所看到的,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是否是她故意透露的,想她年纪轻稚,但眼界却涉猎甚广,不仅能认识那冷酷暴戾的贪婪景帝,如今竟连他的皇兄亦非初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