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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月歌被人拿锁妖链捆着押赴刑台,诛妖的紫色雷电罩下的瞬间,薄霆现身刑台,替她承了这致命一击。 他将灵力运于掌心,徒手扯断她身上所有的锁妖链,抱着她,缓步下了刑台,冷目扫过去的瞬间,众人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韩月歌永远记得那日刑台上血溅三尺的一幕,薄霆赤红着双眼,踏过满地尸骸,每走一步,足下便会印出一道血色的足印。 血色铺出来的路,蜿蜒伸入的,是他们的世外桃源。满院的桃花,有了鲜血的点缀,开得更为灼艳。 韩月歌一直以为,薄霆是为她造下满身杀戮。很久很久之后,回想起薄霆改写凌霄阁千百年前就立下的规矩而无人反对时,她终于明白过来,她不过做了薄霆杀戮的理由。 薄霆真正要杀的,不是欺侮她的那些人,他杀的,是反对他的凌霄阁弟子。 她徒劳背了一回红颜祸水的名声。 她空有双目,从来没看清薄霆的野心与薄情。 她胸腔里揣的是一颗石头心,她不知何为感情,可她有一腔赤诚,薄霆爱她,她就义无反顾且死心塌地追随薄霆。 直到二人彻底决裂。 决裂的源头,是一只叫做苏玺的狐妖。 约莫一年前,薄霆率领仙盟五大派的精英弟子,一行共四十九人,深入白狐山,诛杀狐妖苏玺为百姓除害。他们在白狐山中逗留了七天,七日后,四十九人,仅仅只有薄氏兄弟薄霆与薄焰活着从白狐山回来。 他们中了狐妖设下的陷阱,自相残杀,险些全军覆没,好在兄弟二人拼死擒拿住狐妖苏玺。五大派痛失精英弟子,愤怒不已,将苏玺推上诛妖刑台。 诛妖刑台下方设有针对妖物的剑阵,大阵启动,再厉害的妖物,也会魂飞魄散。 行刑的前一天,韩月歌瞒着薄霆,偷偷见了苏玺一面。 那是她第一次违逆薄霆行事,也是这一次,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韩月歌被打回原形的那段时间,曾在山巅修行,虽说是草木形态,也有一丝意识。那时,她认识了狐狸少年苏玺。 苏玺刚修出人形不久,大部分时间都是狐狸的样子。白色的小狐狸,守在七叶灵犀草身旁,为她遮风挡雨、驱赶害虫。 草木修行不易,是因草木没有手脚,灾劫来时,只能用自己柔弱的躯干承受,一场大水、一场山火,都会让草木的修行尽废。 韩月歌修行以来遭遇最严重的一次山火,是苏玺不顾火势,将她连根从土里挖出来,护在怀中,救了她一命。 他的皮肤被烧得伤痕累累,护在怀中的韩月歌却毫发无损。 韩月歌欠苏玺一命。 苏玺被施了禁言的咒术,见了她,抓住她的手腕,泪眼斑驳地在她掌心写字,说,不是他杀的人。 那些弟子是薄氏兄弟之一下的杀手。他也没看清,只知其中一人修炼仙家禁术,走火入魔,杀了所有弟子。兄弟二人为保全凌霄阁名声,将这个秘密藏起,推他出去做了替死鬼。 苏玺交给韩月歌一枚玉简,当日他身受重伤,躺在地上,目睹这一切,留了个心眼,将看到的画面录入了玉简中。 韩月歌没能带苏玺离开仙狱。 第二日诛妖刑台上,她拿出苏玺给她的玉简,公布了真相。 她彻夜未眠,深切地考虑过后果,苏玺是她的朋友,她欠他一命,假如她不公布真相,这个少年会在刑台上殒命。 薄氏兄弟,一个是少阁主,一个是少阁主的亲弟弟,无论怎样,凌霄阁都会保住二人的性命。 她终究是天真了。她是妖,她根本不懂,修炼仙家禁术,对于仙门来说意味着什么。 真相大白的瞬间,仙盟哗然,无人再理会究竟是谁屠戮了五大派弟子,他们只想将那个修炼禁术之人找出来。 苏玺录的画面是模糊的,隐约只能看清,是薄氏兄弟之一屠杀了所有弟子。 仙盟步步紧逼,场面混乱得连凌霄阁也没能控制住,最后是薄霆的弟弟薄焰站出来,承认自己修炼禁术,杀了所有弟子。 为平息众怒,薄焰挥剑自刎。不知是谁启动刑台上的诛妖大阵,剑光织成巨网,当头罩下,薄焰倒在血泊中,魂魄被剑阵搅碎。 原有心为弟弟敛魄的薄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啸,眼底泛着猩红的光芒,剜向韩月歌。韩月歌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的眼神。 每次想起那个眼神,她便如坠冰渊,血液都冻住了。 薄霆对她所有的爱,都化作了仇恨,她毫不怀疑,要是薄霆逮住她,会将她千刀万剐。她后来选择依附席初,甘心做席初的仿品,也是为了躲避薄霆的追杀。 薄霆的仇恨,是藏在她心底最深的秘密,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这般恨着她。 哪怕韩月歌再次想起这件事,她亦不知道,如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还会不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决定。 韩月歌低低叹了口气。她可以确认,今日面具脱落,薄霆未瞧见她的脸,否则她不会还好端端的在这里泡澡。 小艾坐在池边,替韩月歌擦着后背,轻声问道:“月姬因何叹气?” “突然想起一些前尘往事。” “阿娘说过,有些事如果回想起来不开心,忘记也罢。妖的生命是漫长的,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徒增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