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留得青山入梦来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东流岛无意与前辈为敌，前辈何不停下化灵池，我们商量个两全之法？”云衡光喝道，“否则，就算你是道人分魂，此刻将将复生，也只得筑基之力而已！也休怪晚辈无礼了！” 然而，红莲道主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云衡光的话根本没能传达进意识里。 “真一境……四分临界……自在处式……” 红莲道主的神念似乎还处在某种特殊的状态，但周围沸腾的灵气已经自发运转起来——这是筑基期的天地借法之能，可以用强行控制体外的灵子压强改变而无需自身灵气就施展法术，在凡人眼中堪称法力无尽，是筑基期真正超凡脱俗的力量来源！ 本来的话，筑基期神念在短时间内能影响的灵气还非常有限——可此时在红莲道人疑似斩我境的神念影响下，瞬间掀起了堪称可怕的灵气潮汐，配合着一道道瞬间勾勒出的回路，迅速地展开了奇异的波动！ 云衡光也是半分迟疑没有，在红莲道主神念暴动的刹那，她身周的六张卡牌上便疯狂地倾斜出了一道道法术，轰向水中的红莲道主！ 然而红莲道主面色依然是似醒非醒的混沌状态，只是身边网状的回路隐约一闪，那潮水般袭来的法术，竟然就无声无息地分解开来！ 然而此时，云衡光却早已从原地消失，退到了刚刚进入这里时的地方——在那里，一张蓝色的卡牌光芒大放，竟是完全嵌入了虚空之中！ ——云衡光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靠自己击败一个疑似斩我境道人在自己地盘上的分魂，她在感知到化灵池暴动放松了空间封锁的一刹那，便极速往自己最初布下的卡牌移动，而那张卡牌，也忠实地完成了破开空间的任务！ 眼见即将逃离这里，云衡光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个距离上已经没有法术能在最后的刹那点时间里威胁到自己了，只要自己出去了回天宫禀告祖师，这区区的一个道人分魂—— 忽然，一股极森冷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云衡光的意识，那是某种与仙术天生敌对的力量，她的法术、灵气和意念都像遇到了天敌一般冻结了起来，好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 云衡光的念头与念头之间，因联系被冻结而支离破碎起来，如风中烛火般迅速熄灭。在彻底沉寂之前，她凋零的意识碎片只来得及抓住最后一丝隐约的意志。 “——怨集千夫所指！” ———————————— 感知着楼五尘传递过来的记忆，水上有雪陷入了极大的震撼。 那鲜亮整齐，摩云接天的大楼；那纷杂却又有序的道路网络，川流不息的车辆那仿佛无边无际的繁华都市，那似乎永远绚烂的不夜之城；那翱翔九天之上的飞机，那山脉般雄伟的万吨巨轮…… 水上有雪喃喃道：“没有灵气的波动……没有法网的共鸣……这难道真的……” “没错，没有仙法没有神术，只是单纯的、凡人的力量。”楼五尘阐述道，“依靠人类的智慧，认识自然，利用自然，改造自然——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水上有雪识海中画面依然在持续闪动着，闪过轰鸣的马达，闪过壮观的流水线——然而无论如何变化，她都找不到灵气存在的痕迹。 “不可能！天尊们推算过，如果没有灵气，如果没有灵气——” “天尊们的推算，就一定是对的吗？”楼五尘提出了反问，“在我看来，灵气说到底，也只是一种资源而已。像仙门那样无端浪费灵气固然错误，但为了节约灵气而彻底弃之不用也同样不可取。我们应该正确认识灵气，利用灵气，走出我们的发展之路！” 水上有雪被楼五尘的慷慨陈词震得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接受了这种设定，回问道：“……可是，灵气用尽之后呢？” “没有灵气，我们还有煤，有石油，有天然气！你看——” 楼五尘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刚才放下的箱子准备打开。 水上有雪有些好奇他想做什么，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继续问道：“我不太清楚你说的煤石油是什么……可你说的这些都用尽之后呢？” 楼五尘一边翻找着一边说道： “在资源耗尽之前发展工业、研究技术，点出核聚变科技……有了核聚变之后能源问题就几乎可以算得到解决了吧，而且之后我们还可以向宇宙进发，整个宇宙宽广得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我们去到这个太阳系的其他行星上，去到其他星系的类地行星！” “——等等！”水上有雪好像忽然从醉酒中醒来一般打断了楼五尘的话，“你说的其他行星和星系……是什么？” “唔，你看，我们每天见的太阳，就是一颗恒星，我们所在的大地每天围绕着它旋转。除了我们的大地之外还有很多其他星球同样围着太阳旋转，而整个宇宙更远的地方还有很多这样的太阳和绕着它旋转的星球，你看夜空中那些闪——！！！！” 一阵极寒忽然像毒蛇一样缠上了楼五尘的脊椎。 楼五尘的脸色陡然苍白，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一个穿越以来始终有些奇怪但从来没有细究过的问题：这个世界的夜空…… “……？你怎么了？” ——是没有星星的！ —————————————— 这里……是什么地方？ 楼五尘的意识从虚无中醒来。 自己刚才似乎是在……对，自己刚才只是脑中浮现了一下浩瀚的宇宙中，漫天星河陡然熄灭的场景，便忽然感觉到一种极大的恐惧，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自己原来这么不经吓的吗？楼五尘苦笑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 自己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 这、这是怎么回事？楼五尘正在被惊得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忽然开口了。 “……有雪，我们，很多年没有这样一起走过了吧？” 楼五尘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动，转到了一个黑衣的少女身上。 眼前的少女比自己熟悉的样貌要大上三四岁——正是自己刚刚穿越时所见的模样。 “十三年又十个月了，父——天尊大人。” ‘自己’似乎略微沉默了一下：“……出发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下。” 然而‘自己’并没有再发话，场面又陷入了沉默。可少女却似乎并没有丝毫焦虑，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这是……天尊的记忆吗？楼五尘觉得自己在这诡异的状态下时间观念有些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似乎才斟酌好了语句，重新开了口。 “……这个任务很特殊，很复杂。你到了任务地点之后，如果发现任务已经——不能完成的话，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是，我会根据现场状况判断和改变执行任务的方法的。” “我不是说这个……罢了。” ‘自己’似乎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了头望着前方。 “我时常在想……要是你不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楼五尘心中巨震，‘身后’的少女似乎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可‘自己’却依然缓缓地说着：“……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就不会遭受母亲早逝的痛苦；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或许就能生活在普通的家庭；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或许你就不用为了神道……” “天尊大人！”少女声音传来一丝颤抖，却忽视了前两句而仅仅质疑着第三句，“神道是世界的希望，是我们所有人共同追求的、付出生命的事业，您难道不愿意我为了神道奋斗吗？！” 楼五尘感觉到‘自己’转过身，看向眼含泪光的少女，“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世间所有人都明白神道真义，投身神道中来……可我希望的是，你是在理解了神道真义之后，自己选择了神道的事业，而不是因为……你是天尊的女儿——” “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少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自己’的话，“天尊大人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准备出发了！” “……等等。”‘自己’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少女，“这块玉佩是你母亲当年送给我的，对凝神安魂有奇效，你带上吧。” 楼五尘忽然发现自己的存在开始模糊起来，与周围的边界就像要消散在天地中一般暧昧不清。 在混沌的意识中，楼五尘隐约‘看’到旁边走来一个白色连帽罩衫的青年。他嘴上挂着明快的笑容，帽衫下浅浅的紫蓝色头发蓬松杂乱，却意外地给人清爽的感觉。 青年走到两人身边：“有雪，跟父亲道别好了？时间快要到了。” “已经好了。我们出发吧，紫微天尊。” 青年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却忽然看向了楼五尘！ 在越来越混沌的感知中，楼五尘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没错，他是在看着自己！ 似乎感受到了楼五尘惊骇莫名的‘视线’，紫微天尊的笑意更加深邃起来，轻轻张开了口，“好——” 世界忽然在一瞬间碎裂，炸成了绚丽纷杂的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