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君妩微微抖了下,想不到白衣翩翩,淡然处世的云延有着这样的身世。他出身贵胄,也要背负这些。 曾听他说过,他很怕冷。还没入冬,就要披上厚厚的裘皮,抱着暖炉取暖。 原来这一切都是源自雪山之行。 她忽然有点同情起他来。 “阿若,其实你不知道,当你问我名字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你。从来没有关心我是谁,他们尊我敬怕我,不过是因为我手上的权力。”他太寂寞,太孤独了,一点点的关怀都可以温暖他。 “有一回,陛下和我说过,要立你为后。你知道吗?我当时的心简直被噬咬了般,痛得不能自已。他是陛下,你们本该在一起,我呢?我不过是一个过客。”他似乎不愿意回忆,眉宇间皆是痛楚。 “那次之后,我病了很久。病中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很懊恼,为什么脑中全部都是你?我这样的人,一生要为家族利益奋斗,我无法娶你,娶一个达罗族的公主,我无法给你你要的未来,那不如就放你走。可我一旦有了那个想法,我的心就在疼。” “你来找我的那天,我的一生都没有这么快乐过。” “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可是我太自私,我无法卸下肩上的重担。” 陵延深情地望着她:“阿若,我已不是当年的云延了。当年的云延有太多的包袱,现在的陵延,只为你而活。你想要自由,想去自由驰骋,我可以不要这个王位,也紧紧相随你。你想要脚踏天下,我愿为你征战四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在我身边。” 君妩已泣不成声,心口闷得发慌:“为什么?这份心意来得这样迟?在我已经绝望憎恨时,又给了我这样的希望?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他抹去了她的泪水:“不要哭。” 他缓缓地低下头,吻了她的额头:“只要阿若还爱着我,怎样都不算迟。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她泪如雨下。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下去:“阿若,阿若......” 一声一声的低吟,似敲中了她的心,痛得她无法呼吸。 突然,君妩的脑海闪过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孔,再睁眼时,见是陵延,她有些失神。 她轻轻地推开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感觉太过强烈,仿佛她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空的。 陵延眸中闪过失落,但想着阿若心结难解,也就释怀了。他上前,揽住了她的腰:“阿若,我知道你还恨我,我愿意用千百倍的努力来化解。只要你不要再离开我。” 君妩低垂了眼眸,微微地点头。 只是那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他眼底的欣喜是清晰可见的,仿佛得了全天下。 他靠在她肩头,闭着眼,满足地叹息:“阿若,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从来的我没有意识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很爱你。” 君妩只觉眼泪再次要决堤了:“不早了,你回去吧。” “好。我明天再来看你。”他低低道。 走了会儿,他突然回头,微微吁了口气,说:“我从未这样快乐过,每天当我睁眼的那刻,我知道你在我身边,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幸福。阿若,晚安。” 在他走后,君妩再也忍不住,用力哭了出来。 如果当年的云延,不那么冷漠,不那么残忍,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为什么总要等到错过才知道珍惜?为什么总要生离死别,才知道那才最爱之人? 在她失去孩子的日日夜夜里,他在做什么? 君妩在被窝中哭成了个泪人。这份心意,实在来得太迟了。 突然,被子被掀开了一角。 陵延满目疼惜地看着她,坐在床边,用力地抱紧她:“阿若,别哭。我们还来得及。我们还来得及.....”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这句话,似乎在说给他自己听。 他重新盖上被子,抱着她一起躺下,温热的絮语在她耳边响起:“阿若,你还记得云府吗?我早已下令,按照当年的样子重建,等我们大婚后,我们就去那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好?” “我记得,你每次来看我时,从来都不走正门,总喜欢跳窗进来。到了后来,我想你的时候,总不自觉地朝着窗户看。” 她哭着点点头。 他笑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翠绿的戒指,缓缓地给她戴上:“这是云家世代的戒指,只传当家主母。阿若,嫁给我吧。这份心意虽然迟了五百年,可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君妩抬头望入他深情的眼睛,她心中微微抽疼,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156章 她到底是谁 陵延眼中的欣喜越来越浓。 他开始亲历亲为地cao办立后大典,任何细节他都要一一过问,只为了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婚礼。 不仅如此,他还事先留下了一道密旨,选定了皇位继承人,只等着大婚结束,带着她远走高飞。 “为什么要这样做?”君妩盯着圣旨,有些出神。 他是认真的,眉宇间的坚定是不容置疑的:“阿若,我不在乎这个皇位,我说过的,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拉着她:“不说这些了,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他毫不避讳地在宫人面前抱起她,轻快地跑在宫道上。 宫人见了,自然纷纷回避。君妩饱受那样异样眼光的打量,她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陵延浑然不在意:“不需理他们。从前我就是顾及太多,才错过你了,今生,我定要紧紧抓住你。” 君妩微微垂下了眼帘,面上闪过淡淡的哀伤。 就在他抱着她上马时,元宝急冲冲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陛下,丞相入宫求见,正在殿外侯着!” “不见!”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脱口而出。 元宝愣住了,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陛下可从来都不会不管朝政的啊。 陵延翻身上马圈住君妩,低声一声:“驾!” 很快,他们出宫了。 一路上君妩总惦记着他不理朝政的事,心绪有些不宁,就连什么时候他们到了,也不知道。还是他轻笑着喊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地抬头,忽然愣住了:“这是......” 陵延抱着她下马,说:“这我照着从前云府的样子造的,阿若,你喜欢吗?” 他引着她进去。顿时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多少次她来到云府外,想见他一面,那种雀跃的、焦急的、羞涩的心情,她至今都无法忘怀。 她记得,看门的护卫铁面无私,怎么都不肯让她进门,就算拿出达罗族公主的身份,也是没的商量。 管家,是个人精,总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也算是好人,会好心地指引她:“再往前面走就是少爷的房间了,这个时候呢,少爷大概在看书。嗯,少爷看书喜欢安静,老奴这么说,公主应该明白了吧?” 还有云易,他是云延的护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寸步不离地守着云延,是个十足的木头。 有一回她偷偷溜进去,趴在窗上,就被这个木头逮了个正着。她笑呵呵地说:“护卫大哥,嘿嘿,你不会告诉云哥哥的吧?” 云易不理会,和他主人一样一直绷着脸:“不行。少爷正在看书。” “我不会影响他的!” “不行!” 这家伙就是软硬不吃,她塞给他好吃的,用银子贿赂他,甚至还拿出公主的身份威胁,他就是半步都不让。 很奇怪的是,后来等她再去的时候,云易见到她,总会第一时间就躲开,活像见了瘟神。 她问过云延是怎么回事,云延很神秘一笑,没有透露一字半句。 君妩走到窗边,问陵延:“当初你到底说了什么,让云易肯给我让路?” 陵延眼中满是宠溺,说:“我说,我也想见你。” 她了然地点头。走了几步过去,半趴在窗边,朝着里面望去。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像这样,推开了缝隙,拖着腮帮,望着房内静静看书的云延。 或许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清冷孤傲的云延。他站在雪中,淡漠的神情恍如剔透的水晶,冰冷,却越发想让人靠近。 许多次在暗中看着他,她发现,他不喜欢说话,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卷书,一杯茶,就能度过一个下午。 他很怕冷,还不到入秋就开始捧着暖炉。 他没有什么朋友,从没有人什么来探望他。在宫中和那些大人们相见,他们都只是礼貌地行礼,眼底甚至还有厌恶和恐惧。 他..... 君妩惆怅地一叹,慢慢地把自己从那些过往中抽离了出来。 不管怎样,那些都是曾经,现在已物是人非。她已分不清楚现在对云延到底还抱有怎样的感觉。是惋惜?是痛恨?还是仍旧深爱?她真的不知道。 “云哥哥,我死后,元翎呢?他怎么样?”她说的是从前的那个陛下。 陵延的神色变得幽深起来:“他很好。” 她紧皱的眉心舒缓了不少:“是我对不起他。我当时是他名义上的皇后,我竟然怀了你的孩子,可他仍然.....” “阿若!”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了前世的那一幕,他有些害怕,陛下的深情并不比他逊色。在阿若失去孩子的时候,陛下不离不弃地陪伴,宫中上下流言纷纷,都说阿若不配为后,陛下也不曾理会,执意如此。 当时阿若动心了吗?他不知道,他不敢去想这些。 他上前一步重重地握住她的手:“阿若......” 就在陵延还在说什么时,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出现,单膝跪在他面前:“陛下,属下有事禀告。” 他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他转身和她说了几句,走了几步,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才停下,深情严肃地和黑衣人谈起来。 君妩本不关心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也不知怎么的,今天就是鬼使神差地绕路走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这本是按照云府的样式重建的,她熟门熟路。 绕到他们背后,只听着黑衣人在说:“陛下,有人擅闯天牢。据属下所知,是盛国人。” 陵延负手而立,容颜冷酷:“你能来禀告,就说明人还没有被劫走,是吗?” “属下幸不辱命!” “起来吧。”他淡淡道,“盛翎是盛皇的太子,朕早已料到盛皇会派人来救,你们要严加看守,绝不能出一点岔子。” 盛翎? 好熟悉的名字。 君妩轻轻地念了一遍,也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只觉心口猛然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