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江兴刚刚因为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再清晰不过的声音惊得目瞪口呆,就感觉自己的精神被一只凭空的看不见的大手拽住,然后他视线范围里的一切景色都开始拉长扭曲,一直等到了某一个临界点,它们却又忽然静止,再然后,他发现自己周围的景物都被重塑,自己再一直置身于片场—— 不,不是片场,这里没有摄像头,没有人工布置的痕迹。 而是那个,真实的——江兴张口结舌——小说所描述出的,芦苇涛涛,绿竹猗猗那样宁静幽远的世外桃源! 这还不止。 江兴刚刚听见的那个声音维持着自己好像地球两极一样冷冰冰的语调,继续在说:“共情程序运行开始,测量宿主精神能量。” “测量完毕,测量宿主最高精神为正常支持程序运行三分钟。” “共情程序正式运行。”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江兴不受控制的一个晃神,耳边就听到了湖水潺潺的流动声和竹林被吹拂后竹叶所发出的飒飒声,在这些自然的声音之中,还有夹在在风里头被送过来的男音与女音的争吵声。 女音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男音说:“说得好像你刚才就不在那条船上没有动手……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女音简直气极抓狂:“夏霖!——” 在前面对话的人是《无字经》中的主角夏霖和孔若倩! 江兴以为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惊讶,但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其实正漫不经心、不以为然……而这些情绪底下,又还有一道冰冷之意始终在心底流淌。 好像有什么隐秘而恶毒的东西,在他心里发出嗤嗤地冷笑声。 太多残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打转了。 又有一道念头升起,滋长,因残酷的想法而散发着再愉悦不过的感情,正如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自己阴暗的情绪,却无可自拔地陷入其中一样—— 隔着一丛疏竹,那两人吵得正欢,他侧耳听了许久,终于洒然一笑,手指抚过掌中玉笛,一振衣袖,长笛便抵在唇角。 而后,慢条斯理的笛音就响了起来,曲音悠长,愉快,却又缠绵——一如他此刻的内心。 笛音里,小舟一跃出了竹林与芦蒿,他也与夏霖及孔若倩打了照面。 他淡淡而笑,温文有礼的寒暄,洒然自若的交流,慢条斯理地将心中的野兽压制、掩藏、粉饰……一直等到最适合的时候,才打开笼子,饱饮鲜血与绝望。 他是舒百川。 “时间到。” 冷冰冰的声音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响起来。 短暂的失重叫江兴从恍惚之中惊醒过来,他身体一僵,反射性地小幅度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依旧呆在片场之中,周围满是拥挤的工作人员与,拍摄器材也全摆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刚才发生了什么?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声音是什么?他所体会到的又是什么? 江兴现在一肚子的疑问,但相较于这些疑问,他还感觉到了另一种极端的兴奋! 这样的兴奋几乎化为一把烈火,从他体内直接烧起来,将流淌在他血管里的血液都给烧得沸腾起来了——他知道待会要怎么演了!他知道怎么才能最好的诠释舒百川了!他几乎迫不及待——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感同身受地了解到任何一个自己所饰演的人物! 他几乎能够百分之百确信,自己一定可以把这个角色演好! 江兴激动地捏紧了拳头,却不过一瞬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他保持着刚才两脚微张,与肩平齐的姿势。这样的姿势在他做来十分自然放松,但其表现姿态却又叫人感觉如松竹挺拔,正适合舒百川的身份。 他漫不经心地一振衣袖,宽大的袖摆便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圆,他的玉笛已经横到唇边,薄唇轻抿,眼皮微垂,便是活脱脱的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须臾,江兴勾唇一笑。 导演张志安在一旁看着这一场戏的表演。 看到江兴出场的时候,他先是一怔,接着就自导演椅上直了直身体,神情惊讶起来。 这年头拍电视剧拍电影,真正决定一切的不是导演,是制片人;导演要考虑怎么把片子拍好,制片人呢,考虑的就多了,比如怎么拉来投资啦,怎么平衡投资方与投资方的关系啦,怎么完成每一个投资方的要求啦—— 舒百川的饰演者江兴,对于张志安来说,就是投资方的要求之一。 一个新生代的偶像,脸蛋还行演技平平,不过好歹有一张脸蛋能看,出道不久观众也还算新鲜,这就是张志安对于江兴的全部印象。 总之马马虎虎吧,没什么好期待的,但也不至于被恶心到,在几个选择之中这个也算是矮个之中拔高个,蚂蚁群中做将军了。 有了这个心里基础,张志安便还算和颜悦色的指导了江兴按照之前的水平与思路演——前后两个角色都是反派,反派总有共通之处,演员好掌握方向,剧组的拍摄也能够进行得顺利点。 正是因为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张志安真就没有想到,这个小演员的第一场戏刚一露面,就透出了一些很不一样的精气神来。 他顿时关注起来了,再接着认真看下去,就看见场中江兴已经和饰演夏霖与孔若倩的男女主角对上了戏。 江兴已乘舟到湖中央,没有了遮挡之物,两方人已经照面。 但微垂眼睑吹笛的江兴却并没有立刻表现出见着两个落水之人的惊讶。他斜侧着脸,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住笛孔,本敛下的目光朝前浅浅一掠,似有情似无情,便这样自两人身上掠过,那边站着的活生生的两人便似与草木虫鸟无异,不值一顾。 好样的,这贵公子的气派! 张志安在心里喝了一声彩。 但这样的漫不经心并未持续多久,只不过几个呼吸,江兴的目光再次扫过两人,这一回,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微撑双目,满面惊讶说:“两位这是刚刚落水……?这里少有人至,我方才还以为自己不慎看错了。” 他不待那湖心岛上的两个人说话,收起玉笛,欣然邀约:“我在此小住月余,住所便在不远之处。二位不若随在下一道过去,换身衣服再叙一二?” 说完之后,他面带微笑地等待着湖上两人的回答,不多时似等到了答案,唇边的笑容变得深了一些,又仿佛扭曲了一些。 这一下的微表情变得比较快,但旁边认真看的张志安还是将其尽收眼底,他一时都有点看住了。 这时江兴扬声说:“不远,我在前头带路,两位跟好。” 言罢,他转身往前带路,就在这转过身的一瞬间,他双手自然背在身后,下巴微抬,目光定定停留在前方天空之处。 须臾,眼睛一眯,笑容加深,温和便一点一点地,变作了意味深长。 张志安在旁一直看到这最后时刻,本提起来的心登时卡在半中央,这上不上下不下,有一种猫挠心肝的捉急感。 他暗自琢磨片刻,心里就有点惋惜,但这已经是一上午拍到现在难得的出彩镜头了,因此还是用力一拍大腿,大声说:“好,这条过了!” 说话的同时,他忍不住自己的激动,又有些疑惑地想到:这小家伙,之前明明演技糙得不行的,怎么才没几天时间,忽然就这么开窍了? ☆、第三章 梦想成真辅助系统 江兴带着沮丧从小船上走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有点脱力。 他没有在周围发现自己的助理,倒是有几个跑龙套的在凑到跟前来套个近乎。 江兴保持着脸上礼貌的微笑,却并不答话,只快步朝湖岸旁边空着的公园椅子走去。 他走得已经算快了,可显然背后那些小小的声音更快,几乎在他刚刚迈出人群的时候,那些声音也就钻入他的耳朵里:“这还不是个腕儿了,就开始耍大牌了……” 江兴目不斜视,几步走到长椅上坐下,等身体有了支撑物支撑,全身上下此起彼伏地叫嚣着疲惫的细胞们总算消停了些。 他按了下有些晕眩的脑袋,长出一口气后,才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又黏得难受,不由伸手摸了一把后脖子,结果摸出了一手的汗。 生理上的不适也就算了,拍了这么多年的戏,江兴早就习惯了,累一点痛一点什么的早就不当成一回事了。 但如果在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你脑袋里絮絮叨叨不消停…… [教学关任务完成。] [教学关任务开始评分。] [评分等级:b,评价:合格,奖励:——(隐藏)] [恭喜宿主:梦想成真辅助系统教学关完成,系统权限解锁中,系统1级兑换物解锁,宿主获得初级精神恢复药剂x1……] [你是谁?]江兴在脑海里冷静地想。 [系统0021向宿主问好。]冷冰冰的声音说。 [你是什么?]江兴换了个问题。 [我是《梦想成真辅助系统》精灵0021号]0021说。 [那个辅助系统能给我什么?]江兴切入重点。 脑海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江兴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行半透明的字:[系统终极任务:成为享誉国际的天王巨星。 任务说明:数不尽的掌声与镁光灯,无数的鲜花与赞美,你立于红毯之上,世界便在脚下。在此领域,你开创历史,你书写历史,过去、现在、未来,众生都将对你顶礼膜拜! 任务具体达成条件:至少获得国际最高奖项一次,至少维持s级人气三年,至少饰演三部评价为s的影片的主角。 任务奖励:随时随地共情任何角色。] “共情?”江兴喃喃说,“就是刚才那样代入角色的思想,体会他的行为?” [没错。]0021说。 江兴快速回想一下刚才两个人的对话,抓到了重点:“我的精神量是支持代入时间的重要因素?” [没错。]0021。 “我现在最多能坚持入戏三分钟,这消耗掉了我多少精神量?”江兴问。 [可自主使用精神量。]0021。 “……能具体点形象点吗?”江兴试探地问。 系统精灵沉默了一下,接着江兴只听见自己脑海里响起“biu——啪!”地一声,同时眼前也炸出一团小小的烟雾,等烟雾散去,一个三头身不过巴掌大小、穿一件松松垮垮白衬衫的小人就面朝地下趴着出现在江兴的面前。 江兴:“……”有了些什么不好的预感…… 小人从地上爬起来,露出来的面孔正是江兴地缩小萌化版。他左右看了看,突然伸手拔萝卜似地冲虚空中拖出一条红条来,顶在自己脑袋上。 江兴:这是什么? 接着小人又从虚空中扒拉扒拉,扒出一条比红条短了三分之二的蓝条,也顶在自己脑袋上。 这两件事情一做完,小人仿佛完成任务似的长出一口气,连接下去动手整理脑袋上红蓝条的动作都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了。 …… 这不就是游戏里的人物生命条与精神条?? 江兴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一下子被雷得不轻,连有人走到了他身边都没有发现,还是对方出声叫了他一声:“江哥,午餐饭盒!” 江兴回过神来,顺势看过去,发现自己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穿t恤和运动裤、还有几分面熟的少年。 这个青年大概十八九岁吧,一张脸长得很英俊——不过娱乐圈里走到哪里都能碰见俊男美女——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却显得十分随性,一点儿也没有常人这样做时候的僵硬与刻板。 江兴扫了一眼对方手中还没有开封,递到自己跟前的饭盒,笑了笑,说道:“谢谢。” “不客气,我刚才正好在发饭盒呢,发了一圈下来发现江哥做得比较远,估计没听见那边的动静,就拿了盒过来——反正也才几步路的距离。”青年笑着说,语气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