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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自家收养英莲一事来说,若是将来林家败落,世人会说:那林姑娘和一个被拐卖过的女子乃是姐妹,算什么好女子?若是太子姑父顺利登基,父亲依旧位高权重,世人便会说,林尚书乃是行善积德之家,怜贫惜弱,他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 看,所谓名声,固然重要,但是里头的门道也是不小。 二来,黛玉有过穿越后世的经历,知道了后世的男子是不许纳妾的,大多数男子也从小被教育对待心爱的女子要一心一意,从一而终。虽然后世也不乏见异思迁的负心人,但比之当下,但凡出身好一些的男子,家中皆有妾室、姬妾要好得多。自己这样的出身,若是说亲,必是高门大户,要得一个不二色的有情人何其艰难?有了后世的经历,也对当下的现实有充分的认识,黛玉今世对婚姻并不向往。 林如海并不知此刻道闺女又想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笑道:“此事若是封氏母女同意,便如此办吧。以后英莲择得佳婿,玉儿和佑哥儿也多一门亲戚帮衬,没什么不好。” 此事便如此定下来了。当日,黛玉便问过了封氏母女的意思。封氏母女只有喜出望外的,除了应承便是感激。 次日一早,黛玉便派了管事家丁陪封氏母女回了阊门,虽然甄家已经付之一炬,但是此番入京之后不知几时回来,也该当回去看看。甄家所在的十里街仁清巷早就面目全非,母女两个旧地重游,甄士隐不知去向,自有一番悲喜。 但从此以后,英莲便是尚书府的义女,自有前程,也算苦尽甘来。 母女二人在甄家旧址烧了纸,祭奠一番,又把这些年的际遇说给甄家列祖列宗听。就是陪同封氏母女回阊门的下人听了,也不觉流下泪来。 自此后,英莲拜林如海夫妇为义父义母,虽是义女,也记入了林家族谱,林家慎重祭祖后,又另择吉时登船北上。户部尚书大人北上就职,是阖族的荣耀,那日留在苏州的本家子弟许多都到码头相送,好不热闹。 前世黛玉进京,是贾家派了几个三等仆妇来接的,当时,贾家的婆子拜高踩低,在林如海面前还知道略微收敛,但是甫一登船,便露出本来面目。黛玉原本就身子弱,又是头回坐船,一路晕船,那几个贾家仆妇不但不思关心,还明里暗里说表姑娘多事。 这一次黛玉和父母兄弟同船北上,父亲高升,母亲幼弟安好,心情自然不同。许是黛玉已经练了些时日格斗术的缘故,许是因为心情大好,虽然此生也是头一回坐船,倒不晕船了,黛玉靠在窗边,欣赏沿途景色,好不惬意。兴致浓处,还取了画笔,将两岸景色记录下来。 因身子调理得好,林如海和林佑也没晕船。贾敏是病身,虽然没像前世一病亡故,但到底经不住行船颠簸,头两日晕船得厉害。黛玉早准备了酸梅生姜等止吐的食物给贾敏含服,到了第三日上,贾敏才略适应些,虽然不吐得那么厉害了,到底昏昏沉沉的,多数时候在船舱中躺着。 因贾敏坐船难受,林如海便吩咐行船慢些,到了大的市镇,待船靠岸补给的时候,一家四口便下船逛逛,这样一路行来,十日的路程走了近一月,待一家人到了徐州的时候,比之林家晚启程许久的巡按队伍也追上了林家的船队。 所谓冤家路窄,这巡按队伍押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回私盐案落马的江宁织造甄应嘉。 甄应嘉此刻戴罪之身,在船舱中并不让下船,但见船头上挂着大大的都察院大旗,一看便知船上关押的是什么人。再说,因为这次私盐案也关系到地方钱粮和财政问题,随行的有户部官员。见了新任尚书的私船,总是要过来行礼问候的。 两支船队,在补给的时候,也略有走动。 甄家和林家,乃是死仇了。林如海想到甄家虽然落网了,却并未寻着傅试,便问了前来办案的刑部官员,自己可否在衙役的陪同下,问甄应嘉几句话。原本,这案子是以都察院为主办理的,但是林如海挂着右都御史衔,为了避免被人参一本公报私仇,便询问的刑部官员。 就是死刑犯人,都是允许探监的,虽然是在押解途中,林如海要求在衙役陪同下问甄应嘉几句话,自然没有丝毫越界之处,当时刑部官员便应了。还说若是尚书大人有话要问,可不必着人陪同。 虽然户部尚书问罪臣几句私话也不算什么,但是林如海坚持要避嫌,便谢了刑部官员的好意,到底让巡按团的人陪着,去见了甄应嘉一面。 二皇子只是被免了差事,连爵位都没降,依旧是亲王爵,甄应嘉虽是戴罪身,倒也没人十分为难他。囚船虽然是铁窗铁门,但是里头打理得极干净,瞧甄应嘉的样子应当也没受什么毒打苛待,就是整个人失去了光彩,仿佛被人抽干了精气神。 听见有人打开牢门,甄应嘉空洞的眼神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林如海就看见一双原本无甚光彩的眼睛开始聚光。然后从原本的空洞中射出两道怨毒。 甄应嘉认出了林如海,带恨而又漠然的道:“尚书大人如今春风得意,怎么就急着自陷牢笼了?风水轮流转,尚书大人也不必急,他日有你如我这般的时候。”声调虽然不高,也没破口大骂,但是几句言语诉尽了对林如海的恨。 林如海倒是丝毫不怒,只平淡的道:“我今日来,有一句话要问甄先生,还请甄先生不要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