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鼓声,重新响起。才响几声,院外响声大起,有人大喊:“少夫人,你还好吗?”慧娘往下看,见是守城门的人,她大惊,且怒喝:“不许来救!快回城门!”她关切地长呼:“城门要紧!” “少夫人放心,有余将军在!”他指的是余伯温,不是余明亮。 慧娘还是大怒:“我命你快回去!” 来的人也硬骨头,边打边回话:“不行!”砍倒面前的两个人,大步走入院门,一仰头,也吓得哇呀一声:“这是谁?” 满面是血,剑上是血,瞪着黑珠子。 这么吓人,就不要站那么高了! 寿昌郡主有了得意,不用打都能吓倒人,郡主威风不错吧!她看不到自己满脸的血! 因为没有功夫,她就没有细品一下,今天的得意和她平时欺负别人,在宫中乱要东西时的得意大不一样。 这个是充实的得意。 厨房里,又出来两个人,水兰手持菜刀,小螺儿是擀面杖,喜极而泣:“少夫人,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慧娘脸都白了:“你们两个丫头,你们还不走,等我干什么!”又一堆人涌进来,是拿着家伙的百姓们,还有几家是邻居们,见到慧娘还在,欢笑招手:“少夫人太好了,你还在!”有人先哭出来,见到少夫人就知道兵将还在。 他们一哭不要紧,余下的人全跟着哭起来。 苏云鹤在外面听到,吓得魂飞魄散。对着我们家院子哭什么?表嫂……表嫂可不能出事,没办法见表哥! 表哥拿表弟当孩子对待,表弟却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当了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表嫂!”苏云鹤奔进来,快哭出来:“你没了,表哥会杀了我。哇!”往后就退,被郡主吓到。 郡主大为得意。 唐将军又派人过来:“请少夫人去城门,将军说把来人堵在榴花巷子水车巷子那边,暂时过不来,不过要歼灭也要花功夫!” 慧娘松一口气,忽然想到姚家、鲁家、王家等人,还有自己的亲戚们,舅母们一直在,不过一直没时间相见。 她暗暗骂自己不经心,刚才怎么想不起来。城门的人一一说出来,只没有姚少夫人罗氏。慧娘一摆手中刀:“去救她!”姚少夫人,正在榴花巷子里。 寿昌郡主意气风发:“我也去!”水兰和小螺儿偷偷看她,郡主白眼儿,凶巴巴又上来,提着剑转身发脾气:“我还杀人呢,我不能去吗?” 水兰赶快端一盆水来给她,头一回主动服侍她,放下水盆就跑开,再陪笑:“您不洗洗。”寿昌郡主再白眼儿:“要你献殷勤,”去看水盆中,这白眼儿还没有收回,全看在自己眼睛里。 “哇……!”寿昌郡主一屁股坐到,爬起来就跑,胆战心惊在墙角上停下,手抚胸口还不敢完全回头:“这这,那盆里的是谁?” “是你自己!”苏云鹤、水兰、小螺儿异口同声指责她。吓死人你还不知道? 皇宫中,萧护已破外宫门,宫门一破,少帅就客气的去请长公主等人:“请入宫。”大成长公主,宁江侯,邹国舅,张阁老,梁源吉,程业康,大人们在宫门外整衣理冠。 虽然不是有泥污,就是有黑火灰,还是一个一个掸扫过,再按官职大小,身份高低列班,还互相客气:“大人先请。” 这些人都是高官,皇帝不死,他们才能继续当高官,在内心也盼望着皇帝不要死。此时宫门进去,全依着以前的规矩来,不是怠慢不救皇帝,不是有兵去救了,他们这些人,正是表示自己依礼去见皇帝的时候。 大成长公主头一个步入,她对萧护感激涕零,发自内心的匆匆一礼:“全仗着少帅!”急步去寻皇上。 宁江侯心中疑心重重,还是能勉强一笑。此时不能得罪萧护,得罪了他,他把自己这一锅人杀害在宫里,可怎么办? 邹国舅是面色沉重,他才知道他的府第被烧,家人一个不见。他的儿子,他的女儿,他的夫人……只怕都不在了。 他心头恨意反生,萧护小儿,你早些平叛,老夫家人怎么会死? 见不到,肯定是死了。 张阁老是感激的,梁源吉是佩服的,余下大人们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萧护把他们的面色一一记在心中,想到马明武写的过河拆桥,心中冷笑,匹夫们,这还不算安生日子,城外来的谁都不知道,石明的狼烟又会来多少人也不知道,你们就敢轻视于我? 少帅冷冷一笑,也跟上去。 没多久,有人回报:“御书房里发现两具尸首,其中一具是……”他停下来,大成长公主急了:“是叛贼畏罪自尽吗?” 那个人犹豫不决:“是皇上!” “啊,皇上啊……” 痛哭声扑天抢地而出,一群人打自己巴掌,毁衣去裳,一个比一个哭得伤心,争着奔去御书房。 萧护早知道皇上已宾天,见他们这种形容,不无鄙视。 大家一涌而入,顿时全惊呆住! 呆若木鸡,呆头呆脑的,呆似笨瓜的,呆得眼珠子定住的…… 石明一直没功夫理会,这里还是原样。 江宁郡王妃先倒地,是扑到皇帝脚边,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皇帝是强灌毒酒而死的,灌过以后知道活不成,临死前想到自己后半生爱恋却不能纳为身边宠爱,他在死以前,握住江宁郡王妃的手。 衣角跟着扯起来,在两个人手上。 这一幕,全落在眼睛里。 大成长公主头上血都不会动了,这这这,这是什么名声?好歹也死得好看些吧。宁江侯不悦,他是太后的亲兄弟,是皇帝的嫡母兄弟,就生气地道:“不像话!” 邹国舅接上就骂:“这是石明有意羞辱!”他批颊跪下痛哭:“皇上啊,jiejie啊,怎么还有人如此羞辱?” 萧护最后一个进来,见梁源吉竭力忍住笑,少帅撇撇嘴,和梁源吉重新摆出一脸的悲痛。 如木雕泥塑般的大人们也活了,一个一个捶胸顿足。 “吾皇清明,叛贼怎么敢出这样的下策?” 皇上既然是清白,那郡王妃当然也是清白的。 又有人巴结国舅,国舅已经回来,他是三军统帅,皇朝还在,大家官儿还没有丢,以后这朝中依仗,只能还是国舅。 就大哭:“可怜郡王妃冰清玉洁,受此玷辱,可恼也,可恨也。” 梁源吉死咬住牙,这一看就是有情意!怎么扯得上冰清玉洁!石明造反,梁源吉生出几分理解。 是平江侯家里出这样的事,他也不干! 御书房里哭声大作,分成两帮。 一帮哭:“皇上,为臣朝思夜想,夜不能眠,终于能瞻仰万岁天颜,您却离臣而去了。”萧护想骂他,那你别缩在井里装死,出来以身殉国多好,死后还有追封。 另一个人哭:“只恨臣等无能,没有早来救驾,看皇上容颜如生,应该是西去不久。皇上啊,臣来晚了,臣救驾晚了。” 萧护警惕上来,他对京里的官儿们早有耳闻,又经过打官司在六部里和他们周旋,知道这一群人有不妥当的人。 他冷笑,救驾来迟?这话说谁! 另一帮子人哭得绝妙之极,全是巴结国舅的:“呜呼,郡王妃今仙去矣,我辈皆大伤悲。追思往日品与行,谁人不赞颂。怎能不伤心……” 硬是哭出半阙临江仙来。 下面别人哭声大作把他拦住,不然只怕下半段更精彩。 萧护防备着他们,也听得啼笑皆非。寻思着有个弹琵琶的过来配上乐声更好,就把顾孝慈想起来。 自己兄弟还没有救出来。 过去请国舅:“请止悲伤,现在不是国舅你哭的时候。”言下之意,那么多人你还不满意?哭皇上的哭皇上,哭你jiejie的哭你jiejie,还有临江仙。 邹国舅伤心过度,老眼昏花,抬起面庞全是泪水:“啊?” “国舅,请去内宫!”萧护把他弄出来,梁源吉也跟出来,又有不少人跟出来。按理应该人人悲伤,可跟出来的人全是偷笑的。 里面也太会出笑话。 内宫中门紧闭,可见宫门上弓箭架好,石明登高,衣着还是衬得上他风采,微微俯身,往下招呼,神色自然:“大国舅,你好啊。” 这是他头一回喊大国舅这个称呼。 邹国舅手舞拳头,跳起来痛骂:“乱臣贼子,快出来受死,老夫要把你千刀万剐,下油锅炸了你……” 石明面有讽刺看着他骂。 “……嗬嗬嗬,你要造反,为什么要杀我jiejie,我jiejie与你有什么仇,有什么冤,自嫁到你家门上,对你照顾得衣食不缺,你为什么要杀我jiejie……”邹国舅最后哭的,全是大逆不道的话。 像是造反杀皇帝是对的,就杀他jiejie不对。 石明幽幽地叹了口气,黯然神伤:“我本不想伤害嫂嫂,她是自尽的。”邹国舅更被触怒,跑到内宫门下去挥拳头,街头泼皮一样的喊:“你下来,下来我打死你!” 萧护带人急忙把他拉回来,人家给你一通箭,你还有命在! 国舅爷太伤心,回来后,对着萧护定定看看:“是萧郎?”对着一个伤心欲绝的老人,前天见到他,他老了十岁不止,今天见到jiejie的死,国舅越发的苍老不堪。萧护不忍说什么, 叹气:“是我,国舅请节哀,咱们还没有打完。” 邹国舅直挺挺晕厥过去。 萧护让人抬他下去,命人喊话:“快快束手就擒!” 石明哈哈大笑。 北风中,两个人四目相对,石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一直想笼统萧护,试探多回,还没有下手,匆匆起兵。 石明想也不用急,当上皇帝后再说。不想没有几天,就兵戎相见。 他不死心,手扶墙头一片琉璃瓦,让那寒冷沁上心头,冰得头脑清醒且灵活一下,微笑道:“我若为帝,封你异姓王,同坐江山。萧郎,西山大营已经是我的,城外还有兵马进来。我困在这里,不过是引你们到宫中,一一杀之!你若不信,在外面守上三天三夜,看我的话真也不真。” 手指在宫墙上,轻轻敲了几声。 萧护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内宫比外宫更难攻打,内宫看着地方小了许多,却方便石明守卫。而且想来他食物准备充足,光外宫中食库就足够他们吃上很久。 还有宫中秘道,萧护也隐约听说过,可以藏身或可以通宫外。也许是真的吧? 不过少帅愤然驳斥:“反贼人人可以诛之!”萧护内心中,对反贼是不能接受的。 石明放声长笑:“那你来攻吧。这宫墙宫门,是你葬身之地!”他笑着下去了。 宫门,全是铜铸成,外面还有铜钉,除非有当初铸这宫门时的炉火,否则破不了这门。宫墙,也是极厚的,青砖中夹着椒泥,这是冬天,更冻得结实。 高,有数丈! 永宁侯轻松地走下墙头,再等三天,三天之内,必然把你们全歼在皇宫内。 三天也不要,三刻钟也没有。片刻间,就有人来回报萧护:“少帅,乱兵把咱们堵在宫里了!”蜂拥而出的乱兵,比哪一次都多。看上去,像是不管不顾的只打这里。 萧护倒笑了:“这样好,少夫人那里就轻松。关上外宫的门,让他们打吧。”那个人为难:“刚才适才进来时,把几道宫门全砍了!” “混帐!”萧护骂过后,喊小厮们:“看看咱们的人在哪里!” 烟火升空,内宫中有一处,也烟火升空。 萧护马鞭子急指,分一半兵力全力赶过去。到地方就箭雨撕云扯日般,不住手的对射!石明也急命人赶过去,是谁? 这是一个偏僻的宫门,偏得隐在几道巷子里面,不仔细找都找不到,也摆不开兵马,石明放的人比较少。 宫外放箭,宫门内有几个人正在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