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魏楷一时不解:“将军?” 便听见霍无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怎么,还不兴我雁过拔毛了?”霍无咎开口开口问道。面色不虞,但特别理直气壮。 魏楷被他这话问得有些懵,正发愣呢,便见他们将军站起了身来。 “回头派人去城里城外看看,哪里有卖书的地方,拍卖会,古董店,都去问问。”霍无咎道。 这让魏楷更有苦难言了。 他忙道:“这……将军,属下们也就是认些字,不至于当睁眼瞎罢了……您想要什么书,属下们该如何找啊?” 他这话倒是把霍无咎问住了。 他留下这些银子,纯粹是因着些说不出口的理由。 他向来视钱财于无物,毕竟他打小就没缺过钱,对这黄白之物没什么概念,更没兴趣。 但是刚才,眼看着庞绍府上各色的奇珍异宝从眼前流过去,他竟然头一次动了心思。 他想,庞绍那老东西何德何能,敢将天下奇珍异宝搜罗到手里,反而江随舟,分明是皇亲国戚,和这老东西比起来却相形见绌。 他心下觉得不忿,尘醯谜庑┘好的东西,都该归江随舟。 但是他又知道,江随舟不喜欢这些玩意儿。 钱财该花的花出去,奇珍异宝和字画古玩自然收归国库。眼前成堆的财物渐渐空了,霍无咎心下竟有些着急了。 国库充盈了,军饷丰沛了,就连他手下的将士们,今天晚上都要好好地开一顿荤,分一笔奖赏,可他们家江随舟还什么都没有呢! 于是,霍无咎一把攥住了手里的最后一笔钱。 得给江随舟买些什么。 他喜欢什么?霍无咎心中立马浮现出了江随舟素日里看书时,那副全神贯注、安静恬淡的模样。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魏楷提出那样的要求。 但魏楷一问,他心里也没数了。 买什么书?魏楷不懂,难道他就懂了? 霍无咎沉默了半天,终于从牙缝中憋出了一句话。 “别管内容。”他说。“挑贵的,挑全天下最贵的。” —— 这天晚上,霍无咎回到宫里时,堪堪刚过二更天。 他直奔江随舟的寝宫,进门时,便见江随舟披着衣袍坐在窗下,正对着一盘棋沉思。他手边的茶袅袅地冒着轻烟,茶香氤氲之中,是江随舟平和安静的眉眼。 霍无咎尘踝约汉粑都停住了。 江随舟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他,道:“回来了?” 两人目光一接,霍无咎的脑中便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今日江随舟被按在他怀中,面色泛红,眼含水光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有点挪不动脚步,片刻之后才醉翁之意不在酒地上前去,坐在了江随舟的对面。 “嗯。”他说。“忙完了。” 江随舟见他一进门便在棋盘前坐下,垂眼彻俗趴雌寰郑车被粑蘧潭哉飧龈行巳ぁ 他抬手让孟潜山给霍无咎上了茶,继而道:“你也喜欢这个?刚好,这一盘局我尚没有头绪,你来帮我看看。” 霍无咎盯着棋盘。 他当然对这个不感兴趣。当年他父亲为了逼他学棋,能把他揍个半死,就这,都没逼成功。 他盯着那棋,纯粹是因着不能看江随舟罢了。那人勾人得要命,又是霍无咎刚尝了两口荤腥的时候,多看一眼,都要出事。 但是,不看也没用。 霍无咎眼看着棋盘上纠缠在一起的黑白玉棋,脑中浮现的,却是厚重的黑色衮服下,江随舟洁白如玉的颈项。 霍无咎的气息沉了沉。 而他对面,江随舟眼的眼中,却是盯着棋盘陷入了沉思的霍无咎。 霍无咎眉眼本就生得锋利,此时面色严肃,眼神专注又认真,在灯影之下,满是凌厉肃穆,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认真的样子向来好看。江随舟心道。 便见霍无咎沉吟了半晌,手落在了黑子的棋盅里,拿起了一子,哒地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分明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自有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度。 一时间,那盘上的黑白子在霍无咎的手下,像是成了两军对垒的塞外山河一般。 一子落下,宛如阵前的将军挥起了帅旗,立时,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江随舟忙看向那盘棋。 黑子白子已呈胶着态势,双方咬在一起,像是互相扼住了对方的喉咙一般。此时的每一步,都是极其关键精彩的一步,往往一子之差,便可取对方性命,定下胜局……嗯? 江随舟一愣。 臣棋盘上原本气势汹涌、狠厉凶蛮的黑子,因着霍无咎落下的那一子,势头一转,竟一头扎进了白子的包围圈里,缴械投降了。 江随舟懵了。 他抬眼看向霍无咎,却见霍无咎也抬起头来看他。 臣霍无咎一手摩挲着棋子,神色平淡,目光沉静,出口的话,却让人极摸不着头脑。 “该睡了。”霍无咎道。 江随舟愣了愣,接着往窗外看了一眼,夜色的确深了。 “是。”他说着,看向霍无咎。 却见霍无咎仍坐在那儿,八风不动的。 江随舟更不明白了。 这人怎么回事……催他去睡,却又赖着不走? 第105章 江随舟有些疑惑地看向霍无咎,却见霍无咎坦然地看着他。 江随舟似是明白了霍无咎想干什么。 他道:“可是你……” 却见霍无咎看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你要赶我走?” 反倒让江随舟后头的话说不出口了。 江随舟抿了抿嘴唇,就见霍无咎抬手,看向了孟潜山。 孟潜山立马意会,这是霍将军不让他们在这儿碍事了。 孟潜山忙将暧昧的笑容憋回去,领着周遭伺候的宫人一并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江随舟看向霍无咎,便见霍无咎将棋盘上的棋子往边上一推,紧跟着,胳膊肘便支在了棋盘上,朝着江随舟倾过身体。 “你这床榻宽敞得很。”霍无咎说。“又不是睡不下。” 周遭没了旁人,霍无咎便放肆得厉害,面上的笑容也染上了几分痞劲儿,一副江随舟根本拿他没办法的土霸王样儿。 但其实霍无咎忐忑得很,就是只龇牙咧嘴的纸老虎。 他想留在江随舟这儿,不惜像个无赖似的拉下脸。但即便他这会儿一副霸道样子,但若江随舟要往外赶他,他也根本没办法。 是故,他这会让虽笑着,心里却忐忑得紧。 他知道江随舟脸皮薄,惹急了怕是要恼,但孑然一身时也就罢了,怀里抱过这么一个人,独自过一个人熬过去的夜便显得特别难熬了。 霍无咎是个急性子,最忍不了这个。 他定定地看着江随舟。 便见江随舟沉默片刻,瞥了他一眼。 “替我把棋子收拾好。”他说。“扒拉得到处都是,你来捡。” —— 霍无咎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虽说是他半耍赖半强迫得来的,但怎么也算他的努力所得,称得上一句光明正大。 这种愉快的感觉,言语是难以表述的。他只记得,自己当日攻下邺城,将霍家军的旗帜插上邺城皇宫的门楼上时,也从没有这么高兴过。 夺取天下那种空洞的热闹,可比不得此时的踏实和满足。 窗外夜色沉沉,殿中的灯灭得只剩下几盏,床帐放下后,便暗沉沉的一片。这种黑暗本该是最不招人喜欢的,但这会儿,却全然是静谧和宁静。 霍无咎惬意得很。 却在这时,啪地一声轻响。 江随舟一把拍在霍无咎毛手毛脚地搂上他腰的手上,警告道:“别乱动,我明日还有事要处理,又在用药,经不起你闹。” 霍无咎乱动的手立马老实了。 “没乱动。”他一本正经地说。可一句话没说完,他却又低声笑了起来。 二人躺在一处,离得近,笑声便沉沉地牵着江随舟的耳朵感到了震颤。这种酥麻的感觉颇为奇妙,让江随舟的心跟着皮肤都在轻颤。 很难经受得住。 他忙道:“笑什么,赶紧睡了。” 霍无咎将他搂得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