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看吧，够蛇精病吧？”乔满一回头道。 洛平安语塞，跟进去一看，只见餐厅里，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正坐在餐椅上仰着头干嚎，地上，米饭菜肴碗筷甩了一地，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正蹲着收拾满地的狼藉。 “作孽啊！作孽啊！这么好的东西啊！”老妇人一边清理一边念道。 “又怎么了！”乔满一走过去喊道。 小女孩听到声音，立马停止了哭声，见到来人是乔满一，哼了一声，接着理都不理就自己跳下椅子走了，走到洛平安身侧时，还不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洛平安很是莫名。 “乔先生啊，这份工我是再不能干了！我管不了啊！这小囡性子太恶劣了！你看看你看看，吵着说饿了，给她吃又不吃，还把东西都掸到地上去，浪费粮食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哎呦，这地毯那么贵，现在弄得满地都是，清洗一下不知道多麻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吴妈你辛苦了……”乔满一显然也很难以忍受吴妈的喋喋不休，安抚了几句后忙带着洛平安撤退了。 别墅很大，底下的客厅便也足够宽敞，在客厅旁边向阳的地方又隔出了一个空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而刚才那个小女孩此时就坐在一堆玩偶里，手上拿着一只公仔不停戳啊戳。 “林丹丹小盆友！”乔满一走到她身侧喊道。 林丹丹充耳未闻，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乔满一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回给你找的老师漂亮吧！你再也不用担心对着她的脸读不进书了！” 乔满一说话的时候，一副“你敢再挑刺我分分钟捏死你的”的表情。 林丹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丝毫不受惊吓，只是转头却冲着洛平安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是来勾引我爸爸的么？” “……”洛平安彻底愣住了，她看向乔满一，有点无措。 “你不用看他，他长得那么丑，才不是我爸爸！”林丹丹瞅着乔满一的神情满是嫌恶。 乔满一炸毛了，“你个小王八犊子！居然说老子丑！哼！别以为你叫他爸爸你就真是他亲生的了！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讨人厌，我特么立马叫阿青把你送给你那在国外蹲大牢的死鬼老爸去！特么说老子丑，奶奶的！” 听他这么一说，洛平安有点明白了。原来她误会了，这个乔先生并不是家长，家长另有其人，而那个家长还不是真正的家长。 林丹丹显然被乔满一的气势吓着了，怔然了半天没能开口，可是突然间，她不知瞄到了什么，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站起身往外跑，一边还喊着：“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洛平安忙转身回头，可一看，却愣住了。 门内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人，看不出年纪，外貌像二十出头，感觉又像有三四十来岁了。瘦高，平头，白衣黑裤，脚上一双黑色老布鞋，衣着打扮极为朴素，可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轻视的气息。而且，他的神容很平和，可是不知怎的，却又让人心生一种不可接近的距离感。莫名的，洛平安的脑海里浮现出电影《教父》里面的画面，而当看到他后面跟着的表情一样衣着一样的两个人时，这种感觉更甚了。 这个人，不简单，洛平安心里想到，而这个念头还没落下，就见那人一道目光扫了过来。 触及到那道目光，洛平安背上一寒，整个人竟被震住了。 这是怎样一个眼神？就那么一瞬间，洛平安近似感觉到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从自己的背上刮过…… 那人只一瞥，便收回了视线，因为林丹丹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哭哭啼啼开始诉起了委屈。颠倒黑白，胡言乱语，简直让人瞠目。 乔满一受不了了，摆手道：“阿青啊，你可别让我再管这丫头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小孩！人家小孩是天使，她就一魔鬼！我勒个去！”说着，将洛平安一拉，“这是我给你找的最后一个家教了啊，行就行，不行你自个儿再找了，老子不奉陪了！” 洛平安被一拉才回过神，见那人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的就低下头，想着这样的敬畏没来由，她又赶快抬起头，嗫喏道：“您好，我叫洛平安。” 本来这只是初次见面出于礼貌的一句介绍，洛平安也没想着对方能回应，谁知对方看了她一会，竟作出了应答—— “你好，我是段之青。” 语气平淡，声音低沉，可听在洛平安耳里，却宛如天外之音。 我是段之青，我是段之青……洛平安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的自我介绍能这样撩拨人的心，能让她，倍感荣幸。 “丹丹，你要再不听话，我真的会把你送走。”跟洛平安打完招呼，段之青又低头对哭诉着的林丹丹说道。 听到这句话，林丹丹立马停住了哭声。 “大乔，你先跟我进来，出了点事，我需要你的帮忙。”对乔满一说完，复又转向林丹丹，“义父有事，你先跟老师好好学习。” “听话。” 林丹丹本来想要噘起嘴表示抗议，可听到段之青加重语调的最后两个字，又只好把嘴噘了回去，“我会好好听话的，丹丹最乖了。” 段之青摸了摸她的头便转身走了，乔满一跟上，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拍了拍洛平安的肩膀——“你要顶住！组织看好你！” “……” “哼！狐狸精！不要以为你能勾引到我爸爸！你刚才死命盯着我爸爸看的丑样子我全看见了！”见段之青等人走上楼，林丹丹立即变脸。 “……”洛平安无言，她看着眼下年幼却早熟的女童，知道自己这回是遇上了难缠的学生了，而且，是相当难缠。她有点退却，可是想及车上乔满一的话，她又忍了下去。 乔满一说：你只要搞定了，一小时给你两百都没问题。 一小时两百，一天四个小时，一周五天，一个月也就能挣一万六了。 这真的是一笔太庞大的数目了！ “我们先去上课吧。”最后，洛平安这么说道。 不知道是被段之青的话震慑住了还是怎样，一堂课下来，林丹丹破天荒的听话，只是那无时无刻不再盯着的眼神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楼上，听段之青说完了事，乔满一见缝插针的问道：“怎么样？” “什么？” “今天的家教啊，够漂亮吧！” “我只关心她能不能教好丹丹。” “这不挺好的么？你看，那小魔头这么老实。” 段之青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三天。” 乔满一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行，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段之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查过了吗？她可不可靠？” “额……应该没问题吧。莫教授的学生哎，跟我们这个圈不搭边的吧……”在段之青的注视下，乔满一越说越心虚，转而又道，“不过我试探过几句，没发现什么问题！” “小心驶得万年船，三月份那伙人可还没查出来是哪边干的。”段之青目光变得锐利，三月份的伤，他的手下到现在还没有好透。 “知道啦，我这就让人把她的十八代祖宗是谁都挖出来。”乔满一声音里，冒出了些匪意。 ☆、 蚯蚓 林丹丹约了下午三点半的牙医，所以洛平安很快结束了教课。 “为什么不是我爸爸送我去！”见下来送她去医院的是刚才跟在段之青身后的保镖文虎，林丹丹的表情立马变了，她冲着他吼道。 “段先生有事要忙，没空。”文虎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回道。他今年靠三十，走出去，别人也得叫一声虎哥，任一个小丫头片子吼，也就是看在段爷的份上。 林丹丹显然感觉到了他的无视，一下被点炸，“你就是我爸爸的一条走狗，拽什么拽！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爸爸去！”说着竟又仰头哭了出来。 乔满一正要带着洛平安出去，见状，一耸肩，“你再叫啊，再叫啊，再叫一声看你义父会不会把你送走！”说完，贱笑一下，转身就走。 林丹丹被他那副架势唬住了，迟疑的看向楼上，想了又想，最终不敢作出尝试。 “小姐，我们走吧。”文虎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 文虎带着林丹丹上车走了，乔满一才发动起了车子。突然想起什么，一回头，问向后座：“洛老师啊，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过分啊？” 洛平安抬头，有些纳闷。 “欺负小孩子神马的……” 想了想，洛平安回道：“不会。” “哦？”乔满一的眼神变得质疑。 “因为我家里也有这样一个小孩。”洛平安笑着回道，只是想到自家那位，心里有阴云浮过。 乔满一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洛老师啊，我越来越满意你了可怎么办！你都不知道啊，上次那个家教，见我挤兑那小丫头片子，居然说老子一个大老爷们不该欺负一个小孩，说神马孩子还小，要用爱来包容，我勒个去，我也就看在阿青的份上让让她，要不然早被我揍个半死了……” 像是找到了知己，乔满一越说越起劲。洛平安却只听着，不再发表意见。她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到底是怎样的主顾，祸从口出，所以还是少说为妙。 脑海里又浮过段之青带着人上楼时的场景，洛平安转过头看向别墅，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也不知道那位段先生此时此刻又在做些什么。 她很想问问面前的乔满一那位段先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是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是不适合打听主顾家的事的。 …… 回到季家，开门的是钟点工，可能是天热又干了活的缘故，脸上红扑扑的。季业成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到她回来，和蔼的打了个招呼。季姗姗不在，说是被朋友拉出去购物去了。 “工作找到了吗？”季业成亲自给洛平安倒了杯水，又关切的问道。 “找到了。”洛平安喝了一口水放下，无意一瞅，发现桌上报纸露在外面的竟是招牌广告。 季业成也发现了，随手把报纸一拿，道：“公司里要招些人，我再想要不要也登在报纸上。” 说完，又转过话题，“找的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是份家教。” “嗯，家教不错。哎呀小洛啊，你也不要跟季叔叔客气，有什么困难就跟季叔叔说。昨天你说找到工作就搬出去，我看你也不要搬了，打工又挣不了多少钱，何必再去租房子浪费。我家那丫头自小被宠坏了，你那么乖巧懂事，她跟你在一起有个榜样，我也就放心多了。” 洛平安听着，有些感动，不过还是拒绝道：“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就这么说定了啊！”季业成根本不容她拒绝。 洛平安只好表面上应下，心里想着一找到房子就搬出去。可是等到晚上季姗姗回来，她也是软磨硬泡的让她不要搬走，甚至拿出友尽来威胁她，洛平安知道她是好心，哭笑不得之下，只好答应了。 …… 第二日，洛平安又起了个早。 林丹丹的课程是从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再从下午一点到三点。本来九点不算早，只是那是个别墅区，公交车根本不到。洛平安昨晚查过路线，从最近的公交站点走过去，也要半个小时，因为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去，怕迟到影响不好，所以洛平安还是六点半就起床了。 果然，一路摸到别墅区门口，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 门口的小保安没见过有人是走进别墅的，见着洛平安都有些讶然，不过他们认出这是昨天坐在乔先生车里那姑娘，所以问询一番后，还是放行了。 走到门口，洛平安突然有些紧张，至于为什么紧张，却说不上来。而等到进屋后吴妈告知她段先生不在家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这份紧张到底从何而来——她害怕见到段之青。 为什么会害怕呢？洛平安又有些茫然。 当听到吴妈接下来的一句话时，那份茫然又莫名的变成了遗憾。 吴妈说：“洛老师没见到我家段先生么？他刚走没一会儿。” “没有。” “哦，我还以为你们碰上了，段先生还特意打电话来，说中午让你留在这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