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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横抱起已经失去知觉的塞罗,离弦利箭般窜上房顶,快速消失在肮脏杂乱的蜘蛛小巷。 驽尔跳下房顶,快速在暗影中穿行,形同鬼魅。真实世界的影像,如同浮动于水面的幻影般摇曳。找了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僻静角落,驽尔轻轻将塞罗放平。年轻男孩的面容背着光,褪去了所有嘻嘻哈哈与玩世不恭,显得安静平和。 驽尔轻抚上他紧抿的唇瓣,平时吵吵闹闹,开开合合不停的小嘴,此刻正规规矩矩地闭着。拨开两片软rou,里面是贝壳般漂亮的整齐牙齿。松开手,驽尔把手指按压在自己唇上。隔着面罩,软唇香舌的滋味似乎还残留在唇间。 亲吻他时,从他喉间发出的小兽般的呜咽,他骤然加快的呼吸,细微的颤抖与无助的反抗……还有他那双湿润的双眼,让驽尔总是不得不想起来,曾经他所拥有过的东西。 当驽尔还年幼时,在雪地里捡到过一只小兽。当驽尔第一眼看见塞罗时,觉得它又回来了。小兽找到了那名当初在雪地里迷路的男孩,而不是他找到了它,它把他带回家,却又离开了他,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毛发黝黑发亮,眸子仿若最清澈琥珀凝结而成,还有小脾气、喜欢调皮的个性……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导致驽尔第一次插手管这种与他无关的闲事,事后还装作只是一个幌子。 他一定很柔软,和它一样,想要抱抱他。这最初的简单情感一旦发芽,就如同化冻雪地里的野草一般疯长。野草蔓延过整个山坡,在九十多个日夜里,捆缚他的手脚。 可作为一名刺客,情感,向来是多余的东西。他们只是握在他人手中的利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驽尔并不存在于世间。他只是一个“零”,是“一无所有”,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可塞罗,就和那只小兽一样,是这么的黏人。无论是几次推开,都会凑过来,用它柔软的身体,磨蹭人类。若是抱住它,它会趁机轻轻在他鼻尖上舔上一口。在北地,只有冬风,有长夜,有无尽的寒冷。即使是上床睡觉,北地人也只会脱下外套。 与人肌肤相亲,赤、裸的皮肤靠在一起,这种事情在驽尔的人生当中从未有过。温暖滑腻的躯体,确实令人意乱情迷。而更加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男孩竟然要说温暖他!不嫌弃他的态度糟糕,不抗拒他的身体冰冷,不厌恶他的浑身血腥味。 将温暖以及拥抱,拱手送到他面前。 驽尔的老师提摩西曾经说过:“在北地,每年冬天开始雪之后,人们就会与最信任的人互相拥抱,用身体来互相温暖。严寒会夺走生命,人们只能用体温来感受彼此,体会活着的感觉。若是你将来能够遇见那个与你——互相拥抱,互相信任,互相取暖的任何生物,千万不要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而放弃机会。抓紧机会,或许还有改变人生的可能。” 自从失去那只小兽之后,驽尔再也不觉得他还有这种可能。 今后,也不会有。 因为他是驽尔,他是“零”,他生来就一无所有。 “塞罗……”驽尔轻轻抚摸他婴儿般柔软的黑发,在他耳边轻声喟叹,“活下去……” 躺在地上的塞罗动了动眼皮,他的睫毛如同蝴蝶般轻轻颤动,他的眼珠在他眼皮下转动。塞罗似乎听见了什么,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对他讲话。他想要睁开眼,可腰部却疼痛到麻木,让他一时间醒不来。 塞罗躺在一片混沌当中,和虚空当中的敌人搏斗。他挣扎了好久,才猛然睁开眼睛,忽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周围空无一人。 “我没事?”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除了腰部被击中的地方,有一块乌青,他一点伤痕都没有。从那块乌青的形状和大小看来,应该是由刀柄的钝击造成。 “我没死!”塞罗挠了挠头,低声嘟哝。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烦躁地用力了几下蹬腿,脚下扬起一片尘土,“啊,该死!好痛!疼死我了!驽尔这个混蛋,下手还真重!不要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会割下你的脑袋!” “你要割掉谁的脑袋?”墙上的阴影突然发声,把塞罗吓了一大跳。 僵硬地扭过头,塞罗看见身材高挑,身段妖娆的男人,从转角出现。月光将他的黑影投射在墙,他一步三晃地慢慢靠近塞罗,微微弯曲的眼睛,眼下腥红的泪痣,所有的一切在月光下都令人悚然。 “蜜桃!”塞罗赶紧坐起来,握紧腰间匕首,“你竟然没离罗河冈!” “我来处理尸体。”蜜桃晃动手中短匕,有些好笑地看着塞罗握武器的样子,“哦,看看,看看。这孩子还醒着!”他口中啧啧有声,歪着脑袋如同蛇一般向塞罗游动,“看来蝴蝶有点纰漏,作为联系人和善后者,我很愿意为他处理这点小事。” 蜜桃的匕首随着他的话语余音一同向塞罗飞来,他用力投掷而出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他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锋刃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叫。塞罗快速后退,预判到蜜桃的动作,双手持匕,挡住了划破空气的匕首,却没能接下蜜桃第二次攻击。 与经验丰富,技巧熟练、日日都在刀锋上舔舐鲜血的刺客相比,塞罗那点打架战绩完全不够看。蜜桃做了个漂亮的假动作,身体快得出现残影。塞罗一刀刺空,被蜜桃的肩膀撞破嘴唇。蜜桃手撑地面,旋转身体一脚正中塞罗腿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