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宝贝儿子成日面瘫，忽然露出一点带情绪的表情叶嘉颖自然要无比重视——这说明叶波尼对这件事的抵触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 况且她小时候听外婆说过，人和人的味觉差很多，你认为好吃的东西别人不一定认为好吃，就好比蚕豆，有人吃着香甜有人却说是臭的；香菜，有人特别喜欢，有人吃了会晕；桃子，她有个同学就对桃子反感到闻着就要吐……所以硬给小孩子吃你自己认为还不错而他/她不肯吃的东西是一种很不好行为，有虐待儿童的嫌疑。 叶嘉颖不敢乱来，又舍不得叶波尼挨饿，只好在叶波尼拒吃的时候另外再做他愿意吃的东西，把‘失败’产品倒进自己碗里，每天大吃特吃儿童营养餐。 儿童营养餐的一大特点就是调味淡，盐啊酱油啊醋啊都不能放太多，刺激性的辣椒花椒基本没有，这让特别热衷于川菜，湘菜，几乎是无辣不欢的叶嘉颖苦不堪言，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mama，吃好了。”叶波尼终于放下勺子。 “好。”叶嘉颖立刻把他从座位上抱下来，心想宝贝啊，你要是再不吃好我就要强制收碗了，免得你吃撑着。 这年头当妈可真不容易，儿子不吃东西要揪心，吃得多了也要着急。 拍拍叶波尼的头嘱咐他，“乖乖站着别动，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擦好脸之后再给叶波尼套上一件米黄色的薄薄小外套，把他送去幼儿园。 幼儿园离叶嘉颖的公寓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叶嘉颖特意去买了一辆自行车，在车后座上装了儿童座椅，每天骑车送叶波尼上幼儿园。 四月里的天气不冷不热，春风拂面，是骑自行车最适意的季节。 叶波尼开始两天还暗自奇怪为什么不是幼儿园的黄校车来接他，他以前上的贵族幼儿园有校车，每天早上保姆只需要把他送到家门口上车就行了。 不过后来叶波尼发现坐自行车比坐班车有意思得多，就不再纠结新幼儿园没有校车的问题。 每次默默坐在他mama身后东张西望，看看街景都感觉十分自在。 叶嘉颖一边骑车一边不厌其烦地嘱咐儿子在幼儿园里要乖，要主意安全，要和小朋友们友爱相处，但也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任人欺负，如果有比他胖大的小孩子欺负他千万别打架直接去告老师，比他瘦小的可以酌情处理，不过最好不要打人，除非对方行为太恶劣。 总的来说讲文明懂礼貌，不打架不骂人的小孩子最可爱了。 另外又担心老师也是人，不可能绝对公正，于是又唠唠叨叨地嘱咐叶波尼无论事情大小，但凡觉得自己是受委屈了的事，哪怕是老师已经处理过了，回来也一定要再告诉给mama知道。 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觉得总这样自言自语太没有感觉了，于是说道，“波尼，听明白mama和你说什么了吗？要是明白了就拍拍mama后背。”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小手轻轻在背上摸了摸。 这点反应足够鼓励叶嘉颖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一直说到了幼儿园。 送好儿子后，叶嘉颖急匆匆回家放了自行车，再简单收拾一下就去赶片场班车——昨晚接到通知，今天去见导演，如果能过关她就可以开始打第二份工了。 叶嘉颖向来吃苦耐劳，勤俭持家，从来不娇惯自己，发烧三十八度以下都不请假休息的，因此绝不会因为怕尴尬这点小理由就推掉到手的工作。 努力抗住脑子里不断冒出来裸体性感人体肖像的巨大压力，按时赶到了片场。 这次不是古装戏，而是一部青春偶像剧，她演的角色是女主的朋友，但不是闺蜜，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朋友。 粗略算一下大概属于本剧女配中的四号，名副其实的龙套角色。 女配一号是男主的青梅竹马白富美，女配二号是女主的闺蜜，女配三号是白富美的姑姑，最会帮着白富美出各种馊主意陷害女主，出镜率也颇高。 叶嘉颖的这个女配四号的角色设定和女主一样出身平凡，一样相貌姣好，一样对未来有着美好憧憬，有着灰姑娘式的天真梦想。 不一样的是女主有主角光环高照，一路所向披靡，倾倒了所有遇见她的高富帅们；而女配四号时乖运蹇，拼命努力地想出人头地，却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又因为偶尔认识了男二号，被他俊帅中又带点玩世不恭的坏坏气质倾倒，一见钟情，不能自拔。 男二号当然都是对女主真心不悔的，所以她从此后就开始了对女主羡慕嫉妒恨的可悲人生，总要协助女配一号干点陷害女主的坏事，成为了女主曲折人生路上众多绊脚石中的一小块。 叶嘉颖万分认真地做了准备，昨晚睡前做了面膜，早起化了淡妆，加上她本身底子好，十分漂亮，往导演面前一站，形象就先过了关。 然后被要求试演一个镜头：女配四头次见到男二号，被他的潇洒倜傥，幽默风趣所折服，对他遮遮掩掩不停打量。 这个镜头十分简单，连台词都没有——导演没工夫在这种龙套角色身上多耗时间，只打算看看她在镜头前是否自然，能否照做指令就行了。 叶嘉颖因为有前面的基础，加上心思比较单纯，能把演戏这件事和她以往所打过工等同看待，目标只有一个——听领导的话认真工作以确保能拿到全额工资，所以对着镜头还算自然。 导演于是很爽快地喊了ok。 叶嘉颖听到他对旁边的助手和场记说道，“表现不怎么样，但好在也没出错，主要形象好，演演这个角色还算凑合。行了，明天就来跟着剧组一起开工吧。”最后一句话是冲叶嘉颖说的。 叶嘉颖无比庆幸地回了家，一时间连这个剧组里有个她很想躲着的人都忘记了。 第二天去片场，从早到晚都没有她的镜头，但也没能闲着，不停地被副导演和剧组协调叫去给各处帮忙，一天下来就和剧组里的道具师，服装师，化妆师，发型师乃至录音师和特技师都混熟了。给所有人打过下手，拿过东西。 幸亏叶嘉颖早有自己不过是个靠关系进来的小人物的觉悟，被人可着劲儿的白使唤也能以平常心对待。 这时候，多年的底层打工经验就发挥了巨大作用，她能一边态度极其良好地应付各种摊派到头上的杂事，一边技巧性很强地偷偷懒，以避免体力透支，影响晚上带儿子。 即便如此，晚上睡觉时还是腰酸背疼，心想这可真是由俭入奢易，适应好条件一下就适应了，这才过了几天悠闲日子啊，就变得这么不能干了。 在以前，同时打三份工对她来说是常事，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十二点才能到家，连吃饭洗脸的时间都成了奢侈品，现在只做一个工作外加给叶波尼做做饭对她来说应该是轻松活儿才对。 话虽这么说，但依然累得早早就睡着了，可惜天公不作美，半夜下起了雨，还伴有阵阵春雷声，硬把睡得香香甜甜的叶嘉颖吵醒，爬起来去检查各处的门窗。 全部看了一圈，最后蹑手蹑脚走进叶波尼的房间，接着客厅里夜灯的微弱光线往床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枕头是空的！ 再仔细看，才发现被子中间隆起一个球，连忙上前去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叶波尼挖出来，“波尼，怎么了，打雷害怕吗？怎么不叫mama？” 叶波尼不吭声，只把脸埋在她怀里，隔着薄薄一层睡衣，叶嘉颖能感觉到儿子额头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心疼坏了，“那跟mama一起睡好不好，以后遇到害怕的事情别自己忍着，都要叫mama记住了吗。” 怀里的小脑袋轻轻点点头，那意思是同意了。 由于晚上总有一只小脚蹬在肚子上，叶嘉颖后半夜都是半梦半醒的，早上起来哈欠连天，把叶波尼送去幼儿园后凑合着又在班车上打了个盹，揉着眼睛走进片场。 剧组的剧务顾姐是个四十多岁，精瘦干练的女人，最近导演在赶进度，她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昨天支叶嘉颖帮忙做了两件事觉得挺顺手，因此见她去了就抱了个纸箱塞过来，“小颖，帮个忙，把这个送去最前头那个黄色门的化妆室，给小刘。” “好啊。”叶嘉颖接过纸箱，掂掂还不重，估计就是些衣服之类的东西。 晕头打脑地把箱子搬过去，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就先敲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高个子，打扮时尚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什么事儿？” 叶嘉颖揉着酸涩的眼睛回答，“小刘在这里吗？顾姐让我把这个纸箱子给他。” 年轻男人看着叶嘉颖慢慢睁大眼睛，“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嗯？”叶嘉颖警觉，抬起眼睛，一张写满了诧异和不可置信的英俊面孔映入眼帘，表情有些突兀，看着挺吓人，“哎呦！”叶嘉颖后退一步，拍拍胸口，轻声自语，“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叶嘉颖，你什么意思？你打扮成这样来找我！还拿小刘当借口！是你吓我一跳还差不多！”李昊然竖起眉毛，一把将她拉进自己专属的化妆室然后紧紧关上门。 化妆室里还站了一个长着娃娃脸，穿t恤牛仔裤的小男生，就是小刘。 叶嘉颖这才反应过来，李昊然的助理不就是叫小刘嘛。 小刘因为和李昊然关系密切，所以认得叶嘉颖，知道她和李昊然之间的关系，所以这时也张开嘴看着被李昊然一把拽进来的叶嘉颖做震惊状。 叶嘉颖甩开李昊然，皱眉说道，“你拽我干什么！别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我才不是来找你，我现在在这里工作，是这个剧组里的演员，演方文薇的。” 李昊然一脸迷茫，转过去看小刘，“方文薇？” 小刘想一想后回答，“就是裕华姐演的那角色的几个朋友之一，出现次数不多，裕华姐都叫她小薇的，至于台词嘛……好像也有几句吧。” 小刘说的裕华姐就是饰演女主的演员，他这样一解释李昊然就明白了，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瞪起眼睛看叶嘉颖，“你疯啦，跑来演这么个小角色还给人搬纸箱子？难道是太无聊了所以来体验生活？” “少乱说话，你才疯了呢！我最近出了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出来工作怎么养活自己！”叶嘉颖瞪回去。 李昊然听得有些龇牙咧嘴，幸亏人长得很英俊，这种怪样子做出来也不难看，“不至于就穷成这样了吧，我以为你只是没有了公司的股份而已，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花天酒地了至少还可以维持个中等水平！而且，你竟然肯干这种工作！真的假的？”挑起一根浓黑英挺的眉毛，“你真的不是来找我的？” “我就是来干这种工作的你有什么意见！难道还不许别人当穷人了！知道不知道劳动光荣，人人平等的道理，再随便歧视别人的岗位我就帮你把这话曝曝光，让广大影迷同胞来教育你！还有，请不要胡思乱想，我现在又没钱给你买车买房，来找你干什么！我就是来替顾姐把这纸箱子给小刘。”叶嘉颖说着气势汹汹把手里的纸箱塞给小刘，哼一声扭头就走。 李昊然在她身后摸摸鼻子，“好好好，你乐意当穷人就当，谁敢管你叶大小姐的事儿啊！”又去对小刘说，“她这也太潇洒了吧！” 小刘抱着纸箱也很无语，觉得今天大开了眼界，原来富人变穷后是这个样子的，堪称能屈能伸，生命力还挺顽强。 李昊然对这个意外发现震惊过后就开始有些幸灾乐祸，他虽然当过叶嘉颖的男友，但两人之间没有情意，非但没有情意反而还有点仇怨。 叶嘉颖当初仗着是公司的大股东横行霸道，以李昊然的半个老板的身份硬逼着李昊然和他才追到手的女友一刀两断，转而和她交往。 说交往都不确切，叶嘉颖随便找了个公司要培养李昊然做偶像派明星，不宜有公开恋情，也不宜传出绯闻的借口，只肯和他发展一段地下关系，摆明了丝毫没认真，只是玩玩他而已。 李昊然恨得牙痒，就算叶嘉颖是个美女也不能平息心里对她的熊熊怒火。可惜人在屋檐下，敢怒不敢言，只能捏着鼻子和她来往，。 在听说叶嘉颖和其兄关起了纷争，输光财产后如蒙大赦，立刻和她撇清了关系，坚决不再和叶嘉颖接触。 但一时之间也没能想到要报复这一说，等到今天无意间看到叶嘉颖落魄的样子，才猛然醒悟：不光是她能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也能高高在上地看看她笑话了。 叶嘉颖出了李昊然的化妆间之后快走几步，到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才脱力一样靠在墙上使劲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她不是脾气火爆，爱和人呛声的人，不过有时候凶悍的态度能很好掩饰心虚和尴尬，所以刚才不得不装作很凶的样子。 在见到李昊然本人后，叶嘉颖脑子里那幅总也挥之不去的性感画面更加具体和生动化了。 她眼前是李昊然极为英俊，五官立体分明的面孔，脑子里却晃来晃去都是人家赤/裸的背影：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柔韧的腰背上一个妖冶的纹身，一直向下延伸到紧实挺翘的臀瓣上…… 这状况玄妙得让叶嘉颖都快要撞墙了，头皮发麻，脸上一阵阵发烧，为了不被人看出异样，只能装出很理直气壮的凶悍样子咄咄逼人的虚张声势两句后赶紧溜走。 之后的几天里，叶嘉颖十分痛苦地发觉，只要她在片场，就经常会有饱含幸灾乐祸之情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叶嘉颖被看得背上寒毛直竖，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瞪回去，李昊然李大明星就会用他那张明星脸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给她看，以示自己看着她的落魄样心情好极了！ 叶嘉颖没觉得自己落魄，可是也不喜欢总被这种眼神看，这实在会让人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正在想不出解决办法呢，她的戏份忽然到了，连着几天里都有她要出场的镜头。 叶嘉颖这才知道，剧组中的统筹会提前和各个部门协调好，制定出整个剧的拍摄计划，每天要拍摄什么统筹都会跟导演沟通。 她如果有人关照着，给剧组里打个招呼，其实不必天天来，只需要在计划有她出场的那几天来片场就行了。 现在可好，成了剧组里的杂务后勤，天天跟着剧务顾姐忙前忙后，制片方付她那几千块钱酬劳其实挺划算，不但请了个龙套配角还相当于同时多了个干体力活儿的。 怪不得李昊然这几天看着她笑得那么解气呢。 不过顾姐看她勤快和气，十分喜欢她。在得知叶嘉颖正在独自抚养一个四岁的儿子，经济压力大，所以对这份工作很珍惜时，先是义愤填膺地把天底下所有不负责任的臭男人都痛骂了一顿，庆幸她自己依然单身。然后好心帮忙，说打算过两天去和制片主任说说，让叶嘉颖在剧组里兼个临时剧务的职，就像现在一样跟着她帮忙，还能多领一份酬劳。 这叶嘉颖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这就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自己要是太精明计较，来了之后就把一切打听清楚，不关自己的事儿一件都不多做那也得不来这个兼职机会。 “来，小颖，帮胖子把这几个支架抬过去。”顾姐自从许诺要帮叶嘉颖弄份兼职薪水后，用起她来就更加名正言顺。 “搬去哪儿？李副导说马上就该我们淋雨的那场戏了！”叶嘉颖怕耽误了正事。 “就那边，很近的，来给我搭把手就行。”胖子好声好气地对叶嘉颖说，他是灯光师，叫黄伟，人不错，总笑呵呵的，因为长得胖剧组里像顾姐这样年长资格老的人就叫他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