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节
天下之大,却绝对没有人胆敢轻视“低首神龙”;世间武学虽多,但《大弃子擒拿手》的威力也不由任何人低估。狄飞惊配合上这擒拿手,哪怕完颜决亲至,李沉舟驾临,也非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应对不可。那双黑白分明,却有采无神的怪异双眼之中忽地奇光绽射,双臂急托,顺势挥出无弦铁琴拦截迎击。 这一下挥琴迎击,速度、力量、以及出手方位……虽然亦有可观之处,但顶多不过就是方应看或白愁飞那种水准罢了。放诸江湖之上,也算得上一流好手,但莫说天下第七名,甚至天下第七十名,也未必能够排得上。相比狄飞惊,更是相差甚远。若当真以硬碰硬,天下第七理当不是对手。 然而,就在无弦铁琴与擒拿手相互交触的刹那,赫然就有另外一记快得多猛得多更重得多的攻击,离奇地狠狠砸上狄飞惊的侧腰。诡异刁钻,鬼神莫测。别说狄飞惊这位当局者,未能事先察觉得到攻击究竟从何而来。哪怕按道理应该旁观者清的雷损,同样看不出天下第七究竟是如何发出这怪诞一击的。 高手过招,犹如下棋对弈。看一步走一步,只是三流庸手。真正的一流高手,无不是走一步,看十步。唯有先想到了究竟都可能发生些什么,方才拈子放入棋盘。狄飞惊自然亦不例外。虽未能事先察觉那离奇一击的来处,但会有这一击的出现,却未出“低首神龙”意料之外。 白驹过隙之际,狄飞惊突然将身一扭,宛若柳絮般避重就轻,卸开了那诡异攻击,随之神出鬼没,竟已转到了天下第七背后,双臂齐出,左手搭上了天下第七肩膀,右手抓紧了他腰肋,猛然发劲。霎时间,天下第七的浑身骨骼关节之间,都不住传出了阵阵宛若燃放鞭炮般的噼啪裂响。那张原本空洞无神的脸庞,亦不由得随之扭曲变形,显然痛苦之极。 好个天下第七。纵使自己身体已落入低首神龙掌握之中,但竟尔仍有力反击自救。但见他十指一松,无弦铁琴自然而然脱手落地,右脚随之提起,不偏不倚,正中“千个太阳”。这一脚下去,赫然无声无息。然而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竟又有一道凌厉绝伦的爪劲凭空凝聚,挟风雷之势疾攻狄飞惊后背。遽然急惊的狄飞惊勾腿反踢意欲解围,却只踢了个空。紧接着,钻心剧痛袭至,狄飞惊闷声低哼,双手十指微松。 高手过招,只须有一丝空隙,往往已足以改变全盘形势。天下第七发力急扭,身体滑若游鱼,当即从大弃子擒拿手之下逃出。但见他舒臂急抄,将无弦铁琴重新握入掌中,顺着那股冲势凌空打了半个空心筋斗,一百八十度转身过来,以正面面对着低首神龙,曼声长吟道:“万般杀器随我手,意在心时用莫留。”手挥五弦,在铁琴之上随意轻拨而过。 刹那间,只听得“轰~”一下震耳裂响爆发!漫天凌厉爪劲,立刻若山崩海啸,共聚成汹涌洪流,冲着“低首神龙”大举卷袭。观其气势,竟似要将面前敌人生葬活埋,再将他当场撕裂成糜粉。 传说,大弃子擒拿手威力诡奇匪夷所思,非但可错筋裂骨,断石分金,更可教中招者心性大变,犹如中蛊发狂。虽说传言终究只属传言,不能百分百当真,但狄飞惊这门绝技确实非比寻常,却并无虚言。其最厉害之处,既不在“擒”,亦非是“拿”,而在于那千变万化,利于强攻更擅稳守之“手”! 眼看即将早那漫天爪劲淹没吞噬之际,“低首神龙”陡然双臂旋转交错,出手轻挥慢拨,带动空气中生出某股诡奇气流,登时将天下第七所发出的真元罡劲尽数收束成团,移花接木,卸向左首侧无人之处。只听“喀嚓~”破碎响声爆发,酒楼的整幅墙壁登时尽被这股浩瀚大力轰成粉碎。碎砖乱石却未就此向酒楼之下坠落,反而被余劲半分未显衰竭的真气洪流呼啸簇拥卷上半空,直冲云霄。 身为六分半堂总堂主,天下四大帮会之一的大首领,雷损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威风八面事事如意。未料“改天行动”一役之后,雷损非但图谋不成,反而沦落到只能向人摇尾乞怜,方能苟且偷生的境地。大战过后,六分半堂更遭遇朝廷强力打压,眼看着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危险。欲图振作,偏偏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转危为安之法。雷损内心早已郁闷难解,更淤积了满腔愤怒不甘无从发泄。 偏偏在这个时候,天下第七这无名小辈更找上门来,对着雷损喊打喊杀,似乎堂堂六分半堂总堂主,在其眼中不过只是件取乐的玩具。如此轻视,是可忍孰不可忍?若狄飞惊能三招两式间击杀了这狂妄之徒,那也罢了。偏偏天下第七又似乎真有些本事,“低首神龙”竟然一时拾夺不下。早已经不耐烦的雷损,至此再也按耐不住,终于要出手了!他要用天下第七的尸体,来发泄自己的满腔怒火,更要以此来证明,雷损还没有老,还能杀人!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忽快忽慢,缓急不定,九字雷霆震喝陡然爆发。雷损竟不顾自家身份,悍然催运元功揉身冲上,连环重拳密若滂沱暴雨,向天下第七狂轰猛打。事起仓促,天下第七原本正全神贯注于狄飞惊身上,怎预料得到雷损竟会在这时候插手?九字决雄浑真气笼罩之下,天下第七甚至连后退闪避,亦成奢望。登时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惨成沙包活靶。 五脏六腑外加周身合共三百六十五处骨骼关节,尽数传来激烈裂痛。天下第七喉头腥甜,不由自主,已是呕吐朱红。血花溅到雷损面上,更激发起他的疯狂杀念。真力于巅峰处再增三分,铁拳穷追猛打,看似若不把天下第七狠狠轰成rou泥,就誓不罢休! 第三百二十七章:祸水引,惊变生(上) 昨天一个cao作失误,把326章下发到公众版去了,呜呼…… ——偶素求订阅滴分割线—— “呵呵,不用……安慰……我了。自己知道……自己事。所以,飞惊你也别浪费……力气了。认真……听我说。”雷损抓住狄飞惊的手,喘息道:“不要想……报仇的事。你……绝对不是天下第七的……对手。我死之后,由你……担任……总堂主。无论如何,要让六……分半堂……永远……屹立于世。答应我!” 狄飞惊紧咬牙关,只是用力点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双眼四周,更已经明显发红。无论如何,若没有雷损的慧眼识人大力提拔,就没有今天的狄飞惊。可以说,在狄飞惊心目中,雷损的地位甚至更要超过自己那个生下儿子就一走了之,完全不负责任的的亲生父亲。所以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悲痛哀伤之情,已然无以复加。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但直至现在狄飞惊才明白,真正伤心到了极处的时候,即使想要流泪,也流不出来了。这就是所谓的……欲哭无泪啊。 相比之下,雷损明知自己大限已至,反而变得看开了。他竭尽残力,咬牙切齿道:“飞惊,你放心。我在下面……不会寂寞的。哈哈~很快就会……有人也……跟着下来,给我陪葬!那个……陈胜!该死的……小子!要不是他,我们……六分半堂……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所以……我死了,他也……别想……好过!” 狄飞惊纵在哀痛之余,可是听闻此话,也不禁为之一怔,下意识跟着道:“陈胜?他怎么会死?” 雷损狞笑道:“因为,我已经……告诉了……天下第七,元十三限就是……死在……陈胜手上的。杀一个……陈胜,绝对比……杀十个雷损,更加痛快,更加有……乐趣。哈哈~飞惊,可惜你……没有看见啊。假如刚才,你能亲眼……目睹天下第七……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的……表情,那么你……就知道了。陈胜他……死定了。而且,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哈哈,哈哈哈哈~~” “改天行动”一战当中,假如没有陈胜,那么六分半堂和方应看之间的合作,想必会十分顺利吧?那样的话,雷损不但可以吞并金风细雨楼,真正统一京城内的黑道势力,甚至还能顺势登堂入室,进入朝廷当官。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被朝廷狠狠打压,随时也可能分崩离析?所以,如今在雷损心目中,最痛恨的人就是陈胜!所以即使自己死了,他也要豁出一切,把陈胜也拉下水,为自己,为六分半堂报一箭之仇。 更何况……天下第七名言自己斗不过的那六个人当中,就有诸葛先生在内。而诸葛先生则曾经明白说过,自己斗不过四师弟真正大成的伤心小箭。陈胜能杀元十三限,则他和诸葛先生彼此之修为,其高低相差便顶多只有半线了。天下第七找上陈胜,势必难以全身而退。无论到最后是陈胜杀了天下第七,抑或天下第七杀了陈胜,雷损都乐见其成,也算是替自己报仇出气了。 笑声未绝,雷损一口气接不上来,残破不堪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当场断气。六分半堂的雷损时代,至此宣告结束。只留下一个心中茫然的狄飞惊,怀抱着雷损的尸体,神情空洞,竟似无所归依。 ———— 森森杀意,宛若寒冰所铸之针,悄然逼近而来。虽是隐蔽,但对于具备超然灵觉的武者而言,依旧立时便能辨别分明。骑在马背上,正和岳飞一起按辔徐行的“拨云开雾铺血途”,双眸中陡然有精光乍闪。他不假思索,便猛然回首向街道右侧的屋顶处望去。目光所及处,依稀看见一道若幽灵般的黑影。但还未来得及再看第二眼,那道影子已然消失,就仿佛它从未存在,只是某种幻觉而已。 第三次了。仅仅一个上午,类似感觉已经出现了整整三次。第一次可说是偶然,第二次也能解释为巧合,但到了第三次,哪怕再迟钝也都明白了。那就是一名潜伏于暗处,对自己不怀好意,欲伺机发难的杀手!只要自己暴露出哪怕半分空隙,后果很可能便是不堪设想。 感觉到这杀机的,并不仅仅只有陈胜。哒哒蹄声从身后赶上,白清儿催马赶上,低声道:“胜郎!”目光中带了明显的探询。 虽在大庭广众间,不能公然把话挑明,但两人之间,早培养出了深刻默契。用不着说话陈胜也知道,阴癸小妖女是不忿那刺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故此想要离开大队,前往搜寻和追杀这胆大包天的家伙。 尚未回答,旁边的岳元帅已然回首,诧异地问道:“陈兄弟,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似乎看到一头鸟儿罢了。”陈胜笑了笑,道:“五彩斑斓的,看上去倒挺漂亮的,所以多留心了两眼。可惜,现在又飞走了。”即使说出有刺客潜伏在侧,伺机动手的事,岳元帅又不会高来高去的轻功,帮不到什么忙,那又何必要他担心呢。正因如此,陈胜也没真话,随口撒个无关紧要的小谎,掩饰过去算了。 “五彩斑斓的鸟儿?陈大哥,你真的看见了?”浑身银盔银甲的小将岳云,拍马从旁赶上,满面兴奋地道:“该不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吧?若真是凤凰,那么便属天降祥瑞了。阿爹,看来会有好事啊。” “什么凤凰?顶多是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山鸡而已。”岳元帅面色一沉,呵斥道:“先帝刚刚驾崩,现在还在国丧期间,天下百姓人人含悲,世上就真有祥瑞,也绝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这种大不敬的说话,下次不准再讲。否则的话,便家法伺候。听明白了没有。” 岳云活像被当头泼了盘冷水,垂头丧气地道:“是,阿爹。”更不敢再多说别话。 陈胜则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岳元帅啊岳元帅,你对赵构那昏君可真是忠心耿耿得很。什么天下百姓人人含悲?简直笑话。这昏君一心卖国以求苟安,他死了,天下老百姓都拍手称快才对。 其实赵构是个什么样的皇帝,岳元帅又怎可能不清楚?但在他心目中,君君臣臣的纲常伦理,就要比天还大。故此身为臣子,便绝不该说君上的坏话。当面说固然不可,私底下说更加不可。 诚然,岳飞毕竟也不是圣人。假如一切仍如历史上那样,岳飞父子屈死风波亭的话,那么岳元帅临终之前,心中说不定也会委屈、愤怒、以及怨怼之情。但现在历史已被扭转,赵构反而死在岳元帅之前,那么岳飞心中对于这位一手提拔了自己的皇帝,便只记得他的好处,再想不起那些赵构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了。 岳飞心中的想法,陈胜大致也是清楚的。不过反正人死为大,就让岳元帅存个念想好了,那也不会妨碍什么。故此陈胜对此只是一笑而过,更不去浪费那个力气,试图对此作出什么改变。当下他转过话头,道:“祥瑞什么的,当然只属虚妄。不过新君登基,普天同庆,也算是好事吧。至于更好的,就是朝廷已经下旨,决定再次北伐了。岳元帅,你说是吗?” 提及北伐,岳元帅禁不住登时为之精神大振。叹道:“当日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岳飞班师。当时我曾以为自己那光复神州,直捣黄龙的夙愿,这辈子也没机会达成了。没料到……新君如此信任倚重,岳飞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了。” 新皇帝分明还只是个小孩子,那里懂什么国家大事?朝廷大权,如今都在诸葛先生和李纲两位顾命大臣手里。圣旨什么的,也都是两位顾命大臣的意思,根本和那小皇帝毫无关系。岳飞又不是不知道这情况,偏偏绝口不提诸葛先生和李纲的名字。胸中那份执拗,也真是罕见。 陈胜暗地里叹一口气,略显无可奈何。随之正色道:“岳元帅说得对。那么咱们加快速度,赶紧入宫吧。见过太后与新君之后,岳元帅就正式官复原职,可以启程回去汴梁,和岳家军汇合了。背嵬军中那个都统的空缺,元帅还替我留着的,对吧?” 岳元帅哈哈一笑,道:“那个自然。北伐大事,怎么少得了陈兄弟你?咱们齐心协力,多杀鞑子。哈哈,今番定要壮志饥餐胡虏rou,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长吟声中,他轻踢马腹,率先策骑急行。“春风得意马蹄疾”七个字,正好用在此时此刻了。 半晌之后,众人策马上了凤凰山,径直到达皇宫之外。十日之前的“改天行动”当中,皇宫大门曾经被权力帮的铁腕神魔与神拳天魔合力轰破。不过这大门关系到皇家颜面,故此早在第二天,便有人过来把旧门拆下,改换上了新门。然而…… 乍抬头,众人心头皆同时为之一凛。只因触目所及之处,两扇全新门扉赫然已经脱离门框,平平躺倒地面。四周横七竖八,躺了至少上百具尸体。大量鲜血肆意流淌积聚成潭,状况之惨酷,简直就像这十日时光尽数虚妄,一切依旧停留在“改天行动”的当日晚上。 第三百二十七章:祸水引,惊变生(下) 片刻前的欢快心情,至此彻底烟消云散。众人心若铅坠,直往下沉。情知皇宫之内,必定已生剧变。陈胜喝道:“清儿,照顾好岳元帅和少将军。”更无多余言语,翻身下马闯进皇宫。灵觉感应在瞬间提升至最大,假如哪杀人凶手仍留在皇宫内未走,则不管他藏身何处,单凭着他那满身杀气,便休想可以逃得过陈胜这超强武者的感应去。 “老婆!老婆妳在哪里?艹你娘的,究竟是谁,竟敢闯进我老婆家里来杀人了?老婆,妳听到的就应我啊!”以灵觉感应搜查凶手尚且未有结果,陈胜先已经听见了一声充满愤怒和惶恐的呼叫声。即使如此,却仍忘不了口口声声要艹别人的娘,除了关七之外,还会谁有这种口头禅? 果不其然,呼叫声中,一道人影快如疾风地由后宫方向冲过来,正是迷天盟七圣主。他身在半空,一瞥眼间发现了地面上有人,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急扑而下,堪堪落在陈胜身前,焦声道:“陈胜,我老婆呢?”更不由分说,伸手就要去抓陈胜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