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
白清儿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忿,但仍然不敢违拗师父,起身欲走。陈胜却懒懒地道:“走什么?我这脚还没给洗完呢。接着慢慢洗,我说完了才走。” 不忿登时变成了惊喜。白清儿抬头看看目光陡然转为冷电般锐利的阴后,又看看老神在在的陈胜。终于咬咬牙,重新蹲下去替陈胜洗脚,把先前阴后的吩咐置若罔闻。阴后眉宇间闪过丝丝煞气,但随即又换上笑容,道:“太子倒是挺宠爱本后这个小徒弟的。呵呵,也算是她的福分。” 陈胜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一颗赤牡阳丹的事罢了。说起来,还要多谢阴后呢。要不是妳的面子,老君观如何肯把这镇派至宝的大/法传授给陈某?不过这阳丹虽然好,不过种一次,似乎就需要耗费不少元气啊。阴后,这法门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或者缺失?不然的话,怎么会这样的?现在只有清儿一个还好说,日后的话……呵呵,陈某有多少元气,也不够这样挥霍啊,妳说对不对?” 老君观的《谷神赤牡大/法》,本为道家真人葛洪的嫡传。但这种向女子种阳丹以控制其身心的邪门法决,却是老君观的后代传人自己发明而添加进去的。秉承了魔门一贯的作风,可谓损人不利己。至于阴后暗地里吩咐荣姣姣,把这门大/法传授给陈胜,则更属没安好心,是挖了坑等他去跳呢。 不过单纯只种一次阳丹的话,其实损耗的元气虽然不少,也并不算太多,对身体损害确实有,但亦有限。所以一般来说,若非老君观嫡系传人,即使能察觉得到元气损耗的变化,但也不会太在乎。反而只会沉溺在种丹之后,能对女子为所欲为的那种支配快感之中,乐此不疲。 这就好比赌博。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赌得厉害起来,甚至可能倾家荡产。可是假如沉溺下去之后,往往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如此越陷越深,终于无法自拔。如此陷阱,实在阴险恶毒之极。可是与此同时,也隐晦之极。即使揭破其中弊端,也难以指责阴后有什么恶毒用心。这就好比a教了b怎么打麻将,却也没有强迫b去把老婆孩子都押上赌桌当筹码啊。 这一点关键,陈胜心里明白,阴后更加明白。她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拨了拨头发,柔声道:“太子修炼佛门至高无上的武学宝典神足经,禅心坚定,人所难及。只要稍加节制,则区区三五枚阳丹的损耗,太子自然嗨挥霍得起。更何况……呵呵,圣帝舍利不就在太子掌握之中吗?只要拿到舍利在手,要补益元气,还不是易如反掌?对了,不知道太子准备什么时候启宝库,取舍利呢?” 陈胜摇头道:“洛阳城现在这个局势,阴后也看得很清楚了。眼下陈某肯定走不开的。舍利之事,就等一等吧。” 阴后微微眯起眼眸,悠然道:“并非本后不相信太子殿下,不过……当初咱们两家已经约好的。用左游仙和尤鸟倦两颗人头,来交换圣帝舍利。现在他们两人已经都死了,还搭上一个安隆。太子殿下却推三阻四,不肯履行承诺。难道是想要反悔不成?” 陈胜双眉向上一挑,道:“左游仙尤鸟倦安隆……他们三个已经死了?阴后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阴后嘿声轻哼,道:“婠儿,妳来告诉太子殿下。” 婠婠嫣然轻笑,道:“左游仙和尤鸟倦原本在江淮一带。这次太子与咱们阴癸派合作,故此师父命令我前往江淮,把圣帝舍利即将现世的消息散播开去,务必让左、尤二人知道。几经曲折,婠儿幸不辱命。左、尤二人终于在十日前动身上路。婠儿恐防有什么意外,于是一直在他们后面跟踪盯梢。 前日清晨,我们一起到了洛阳城外的龙门山下。尤鸟倦好像是要和他那几名师兄弟在山上会面,于是就独自上去了。婠儿唯恐打草惊蛇,于是就在山下等待。未料到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太子殿下就和那位跋锋寒公子、侯希白公子、还有尚大家以及石才女一起下山了。婠儿心中疑惑,于是上山查探究竟,却只见到了几具被烧化的尸体残骸。至于那几具尸体是属于谁的……嘻嘻~太子殿下,你不会说不知道吧?” 陈胜略有几分意外。想不到原来婠婠一直在龙门山下进行着监视。而前前后后那么多高手,包括安隆等魔门一宗之主,包括陈胜自己,统统都没有发现。虽说一众高手心有旁骛是主要原因,但婠婠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则其修为之高,看来即使比不上阴后,也相差不会太远了。 沉吟了几秒。陈胜点头道:“原来当时婠小姐就在龙门山山脚下。既然如此,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不错,安隆左游仙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他们是被我和跋锋寒还有侯希白三个人一起出手干掉的。” 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得到陈胜亲口证实的一瞬间,阴后依旧“嘶~”地轻轻抽了口凉气。须知道即使排名八大高手之末的尤鸟倦,一身修为仍属江湖绝顶高手水准。即使阴后的得意弟子婠婠要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不用说还有安隆和左游仙了。 虽然,陈胜也说了,当时龙门山上还有跋锋寒和侯希白两名高手。但考虑到石才女和尚大家这两个拖累。双方的实力对比上,陈胜他们这边当然还要打个大大的折扣。这种情况下,天莲宗、道祖真传、一击邪极宗下属的逆行派、霸王谷、赤手教、媚惑宗四大分支,合共六大魔门高手居然还闹了个全军覆没。细思之下,委实叫人感觉可惊可怖之极。 当日曼清院中第一次见面,阴后就施展天魔音,想要给陈胜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陈胜立刻就能以佛门正宗的金刚禅狮子吼应对,干净利落地破了天魔音。当时阴后就已经对陈胜颇存忌惮了。所以之后才有通过荣姣姣暗传《谷神赤牡大/法》的事。 这还罢了。今日白天里洛阳城兵变,阴后虽然还未知道赵德言和墩欲谷的事,可是陈胜在新中桥口,透过冰火真元舍利而施展“苍茫冷”,一击冰封千人。其后又在洛阳城门下杀净念禅院四大护法金刚以及禅院主持了空,种种事迹,阴后早已听闻。 吃惊之余,阴后心中不禁更增忌惮。她知道随着局势变化,陈胜——或者说瓦岗军——的力量将越来越雄厚,到时候阴癸派根本就没资格再和陈胜谈什么合作了。这样的结果,阴后岂能甘心?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夜闯元帅府之举。目的正是要敲打一下陈胜,将双方摇摇欲坠的联盟关系重新稳固。然而…… 魔门八大高手当中,已经有三人同时死在陈胜手下?另外还要再加上邪极宗的三名弟子?对于这样一个人,自己究竟还能不能控制得了她?假如说在今日之前,阴后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有约莫六、七分把握的话,那么现在,她感觉自己顶多就有一、两分左右的把握而已。 两分把握,其实和没把握也没什么区别了。隋炀帝三征高句丽,致使天下纷乱不休。对于魔门来说,眼前正属于他们苦苦等候了千年之久的难得机遇。阴后野心勃勃,正想乘机统一魔门,然后夺取天下道统,把佛道儒三教排挤或打压消灭,以魔门理念取代之,大行世间。 现在尤鸟倦、左游仙、安隆等三人被杀,阴癸派正好乘机夺取他们手上的《天魔策》残卷。那是轻而易举的,不用再费多少力气。可绝对属于天大好事一件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盟约决裂杀意狂(下) 但陈胜收拾了王世充,将中原腹心重地尽数据为己有,已经展现出天下霸主的风范。假如他当真不受控制,那么阴癸派的野心和大计…… 心念微动,阴后一双美眸内异光闪烁,背负于身后的右掌悄悄打了个手势。婠婠看见了,当即会意,却也不动声色。阴后自然也不露半丝端倪,凝声道:“好。既然太子直承其事,咱们说话就方便得多了。本后几时能够看见圣帝舍利?” 阴后和婠婠私底下做得隐秘,陈胜确实看不出来。然而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感觉之敏锐已经非是常人可以想象。即使阴后未有丝毫破绽,但陈胜仍然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了。他徐徐叹一口气,从容道:“陈某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反口。阴后要见舍利吗?好。陈某以个人名誉担保,半月之后,阴后一定能够如愿以偿。不过……既然我们双方合作,那么陈某想要向阴后提几条意见,可以吧?” 阴后轻挑柳眉,淡然道:“哦?太子殿下想要提什么意见?尽管说来不妨。” 陈胜举手竖起三根手指,认真道:“第一,从今往后,希望贵派废除‘斩俗缘’这条规矩。第二,贵派以往的名声实在不太好。为了防止天下人误解,不如贵派拿出十万两银子来,赈济河南道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灾民,以彰显贵派的善名?第三,贵派在各地支持的势力,希望阴后能够说服他们和我们瓦岗军合并,今后以军法进行约束,严禁乱兵害民。这样一来,天下人对贵派的误会必定能够消弭大半。咱们双方再进行正式结盟,也就不会惹人非议了。” 三条意见,阴后每多听一条,面色就更加黑了几分。斩俗缘是魔门实行了好几百年的规矩,岂能说改就改?拿银子出来赈济灾民?阴癸派都是女人,女人从来都是小气的。只见过女人往腰包里收银子,什么时候见过女人向外掏银子了?至于第三条,在阴后看看来更加离谱,那简直就是赤裸裸要把魔门势力连皮带骨都吞下去了。这样的几条意见,阴后怎么可能接受? 微微叹了口气,阴后柔声道:“这几条意见……倒真让本后有些为难了。太子殿下,不能通融?” 陈胜哂然道:“贵门以往那一套行事作风,说老实话,都见不得人。假如想要为天下所接受,肯定要有所改变。否则的话,天下百姓闻名生厌,又怎么被他们所接受呢?” 阴后冷然道:“不接受?当初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天下人还不是乖乖接受了?现在也是一样。只要圣门当政,我们说什么,天下人就要信什么,否则……” 陈胜皱眉道:“否则又怎么样了?” 阴后森然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话声才落,阴后陡然探足往地面处一顿。天魔真气着地送出,登时传到了洗脚盘之下。满盘热水受真气所激,登时如大浪激涌,“哗啦~”冲着陈胜猛泼过去。 与此同时,阴后身形如箭纵体冲出,犹如迅雷疾电般一掌拍出。而这一掌之出,也正意味着陈胜和阴后之间正式决裂,从此不死,不休! 《天魔秘》第十六层“空间篇”的顶级修为。四面八方登时凹陷下去,形成恐怖的巨大黑洞力场,赫然将方圆十步范围内的整片空间彻底笼罩。一切事物皆为之扭曲变形,似要随黑洞之收缩而往内坍塌,终于被狠狠压成粉碎。从外看去,俨然真实与虚幻并存,情景荒诞怪异绝伦。 电光石火之际,白清儿失声惊叫,不假思索便同时催动天魔真气,意图展开另一个相反的天魔场,将阴后的攻击相互抵销过去。但她才刚刚挺身站起,脚髁处忽然就是一紧,随即就有股绝大力量将她向后拉扯过去。猝不及防之下,白清儿平衡尽失,天魔场未发先溃。急回头看去,却见原来是婠婠以天魔飘带相偷袭。她娇声笑道:“清儿师妹,师父办事,可别打扰了她老人家啊。过来吧。” 白清儿面上罩了层寒霜,扬手同样射出天魔飘带,直取婠婠心口。冷笑道:“师姐有命,做meimei的岂敢不从?小妹近来练功,自觉颇有进境。趁着今日的好机会,请师姐指教一下如何?”口中说是指教,实质出手毒辣之极,全然不留半分余地。 婠婠目光为之一凛,收回缠住白清儿脚髁的飘带进行抵挡,如银铃般清脆笑道:“师妹既然有此雅兴,做师姐的自当奉陪。小心了。”皓腕轻抖,双手飘带如螺旋卷动,赫然左右同时展开两个小天魔场。白清儿更不示弱,娇叱着把天魔秘催上第十五层境界。也以天魔场相抗衡。 霎时间,四个小天魔场在双姝掌间齐齐展现。彼此劲气交触冲击,轰然激发出雷鸣暴响。两人身形交错,其姿态曼妙不可方物。然而美丽之间杀机暗藏,只在眨眼工夫,各自已然连连痛下杀手。攻势阴损狠辣,无所不至。一师同门,无论婠婠抑或白清儿,对对方都是知根知底。即使修为尚有所差距,可是要分胜负,也绝非一时三刻可办。却是谁也顾不上陈胜和阴后那边的战况了。 房间之内气温骤然下降,赫然滴水成冰。被天魔真气激起的满盘热水登时形成冰柱,恰好挡在陈胜身前。“苍茫冷”一出,如此变化,只属理所当然。然而变化来得太过突然,阴后全力出击,也收不住势子了。当下顺水推舟,一掌击上冰柱。 “乒乓~”清脆声音响起。冰柱粉碎成千万碎片,如雾如箭,向着四面八方地到处乱飞乱溅。却没有半点能够冲得出大天魔场封锁,顷刻间就被压成微尘消散。在天魔场的极狭窄范围之中,阴后展开天魔舞身法,刹那间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十六变三十二、三十二变六十四,幢幢幻影展开,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地同时围绕着陈胜,发动了毫不留情的狂攻猛打。招式变幻无穷,着着凶险。 陈胜沉下气来,果断再度施展借相之《五岳法相》——“嵩山峻岭”。他身形屹立如山,谨守门户不动,以最擅长近身短打的咏春拳,与阴后见招拆招。任凭对方攻势一浪凶猛过一浪,始终无法攻破自己的防线。拳掌交击,激荡出密集雷鸣,深夜之中听来,更是份外骇人听闻。 连番猛攻不下,阴后锐气登时为之一挫。但与此同时,必杀之心更趋坚定。不过短短时日,陈胜实力已经突飞猛进如此。再有两三年时间的话,那还得了?她撤招抽身,双手往左右一分。扭曲空间的大天魔场登时化整为零,形成数十个小天魔场,分别从上下左右向陈胜包抄围剿。攻势诡奇刁钻,恐怕连宁道奇来了也绝不容易应付。 陈胜从容自若,学着先前阴后的模样,也是运力贯注右足,猛地向地面一顿。洗脚用的木盘当即如触电般弹射上半空,随即“喀嚓~”爆破碎裂成几十块木片,东南西北地飞射除去。不偏不倚,恰好每块木片都撞上了一个小天魔场,密若连珠的爆炸声响当中,木片和天魔场相互抵销。阴后攻势当场被化于无形。 这着化整为零的天魔阵,是阴后更猛烈攻势的前奏。原本打算趁着陈胜被侵扰得手忙脚乱的时候,再发动雷霆一击。未料竟被陈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计划全被打乱,那蓄势一击便发不出去了。 略觉犹豫之极,只听得面前一声冷哼。陈胜踏步跨前,喝道:“打够没有?那就轮到我了!”极慢极慢迎面挥拳一击。四周寂静无声,波澜不惊。但在阴后耳内,却登时激起狂风呼啸。眼前所见,陈胜的拳头越变越大,终于充斥天地,别无他物。阴后心中诧异,但仍然发出连串清脆悦耳的长笑声,猛然劈出一掌,以大天魔场硬拼陈胜这着“千嶽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