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关前争执

    面对自己的舅舅，韩馥宇略有些圆润的脸庞之上，早就因为极大的精神压力，而有汗珠流下，听到这话更是心中慌乱，在骤然遇到那支骑兵队伍的时候，他早就慌乱不堪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太多，现在再让他说出个一二来，实在是难为他了。

    看到这一幕，对自己这位外甥水平心知肚明的韩涛，心中叹了口气，却引导着他问道：“别的先不说，当时那支队伍的人数有多少？”

    韩馥宇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人数也不算很多，有千多人？差不多吧。”

    韩涛抿了抿嘴，不想和他生气，身为一个军将，连这样的基本能力都没有，以后看来是不能再让他提升了，待在现在的位置上，还不会给自己招惹什么大麻烦，真要是独当一面的话，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更重要的是，可能会反过来影响到自己。

    韩馥宇不会知道，就因为他的这一次不成功的应答，便已经将自己未来的前途给断送掉了，他只是看到自家舅舅沉默了一刻之后问道：“人数不好确定的话，至少能看出来，对方是什么兵种吧，是轻骑兵还是重骑兵？”

    韩馥宇眨了几下眼，有些犹豫的说道：“应该是轻骑兵，对，他们没有长兵器，也没有全身铠甲，就是轻骑兵。”

    韩涛虽然尽力压下自己的火气，却还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这个外甥赶紧退下去，几步走到城墙边上，看着下面那支队伍，衣着没有问题，人数也不到千人，再加上李鸣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也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看来自己最近还真的有些草木皆兵了。

    对于李鸣，从他来到函谷关的那一刻，便让韩涛颇为头疼，也不知道他是那根弦搭错了，竟然会来到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全都是羽林军的势力范围吗，他一个北军的将领来这里，不就是找不自在嘛，来了之后，除了最开始的见面，之后他便将其彻底冷处理。

    也不安排他任何任务，各种军事会议也不会让他出席，就连兵马也只是他的本部人马，只要不惹出什么大麻烦，就当他不存在就是了。对方倒也直接，干脆便和军中的几个纨绔勾搭在一起，虽然不断有传言传出，却都是些争风吃醋、横行街市的小问题，他也乐得清静。

    这等北军兵将实在是让人糟心，若是平时还好，可随着邱毅做出威逼的姿态之后，整个羽林军的势力，都在小心的和北军将领拉开距离，防止被人误会自己勾结其他势力，此刻看着李鸣，韩涛更是感觉别扭，让这样一个不知底细和心思的家伙，待在函谷关里，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想到这里，韩涛心中便突然想到一计，开口对着下面叫道：“李郎将，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正在下面，和身旁一人进行对话的李鸣，听到这略有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马上行礼道：“原来是韩将军，不过就是离城有些事情而已，竟然惊动您亲自前来，真是折煞我了。”

    韩涛知道他误会自己是被叫来的，他也不去纠正，只是问道：“这些时日的休整，你的队伍应该也已经恢复了吧，现在这里刚好有一个任务，不知道你敢不敢接手啊。”

    李鸣心中一顿，有些紧张起来，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动，这是在这里给自己下套？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将军说笑了，您是这里的主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绝对全力以赴。”

    说这话时，他身旁的几名兵将，却已经悄然将手放在了兵器之上，身后看似随意的兵士们，也开始有了变化，一股杀气开始在队伍之中慢慢汇聚，却并不明显。看到这一幕的李鸣，有些紧张的将手按在了身旁那人的手上，轻轻拍动了两下，让他不要太担心。

    城头的韩涛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心的话，就没有问题了，你也知道，最近正是多事之秋，各地都有不稳的迹象，我函谷关虽然以防御为主，却也要进行些必要的准备，你们这支队伍刚好是帝都过来的，对于身后的地形相当熟悉，我现在就派你们，在函谷关后方百余里之内，进行巡查警戒，若是让不法匪类惊扰到了帝都的安全，你我的罪责可就大了。”

    本来还担心着的李鸣，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差点要从马上跳起来欢呼了，他本来还在担心，进入关隘之后，该如何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通过西大门，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下达了这样的一个命令，还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实在是太配合了。

    整个队伍在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也一下松懈了下来，李鸣强压着内心的狂喜，拱手道：“谨遵将军命令，我这就带领弟兄们前去巡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匪类，还请将军放心。”

    韩涛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同样庆幸，总算是将这个麻烦的家伙打发出去了，这样一来，整个函谷关中，便没有其他势力的存在，自己便可以尽情施展，而不用担心会有里应外合的情况出现了。所以他也并没有理会下方李鸣他们，反而在思考，该如何在下一阶段，进行相应的准备。

    所以他便没有注意到，李鸣并没有带领自己的队伍，回到自己的军营进行换装，毕竟，按理说他们此刻拿着的，还应该是那些没有开刃的兵器，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战斗，更没有进行任何补给，就连口粮都没有拿，在拿到手令的第一时间，便直奔西门而去。

    正在城门之上思考的韩涛，听到王参军前来汇报：“将军，刚才西门传来消息，说是李参将已经带着他的本部人马出城去了。”

    韩涛本来还并没有在意，可王参军笑着说的一句话，却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李郎将倒也积极，看这脚程，竟是直接离城而去了，也不知道带上些口粮和辎重，还是太年轻啊。”

    本来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调侃，同时也表明自己紧跟着主将的态度，却不曾想，韩涛一下摆过脑袋来，紧盯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参军吓了一跳，却还是开口道：“我就是说这李郎将太急躁，连口粮都没带就出城了。”说完这话，他还有些紧张的看着韩涛，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从而引来将军的训斥。

    韩涛没空理会这人，作为为将多年的他，稍作判断便能够了解，李鸣他们的行动轨迹，这样的急促实在是不应该，更何况，年轻将领的那点小门道，从来也不能瞒过他，连换兵器的时间都没有，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样的问题一下引发了他的怀疑，顺着这个思路，他便很快发现了很多异常，最明显的，便是刚才在城头上看到的那副军纪模样，即便是在故意做出散漫的模样，可那种骨子里的严整队形，还是让人一眼可辨。

    当时自己是觉得，对方身为北军骑兵，拥有这样的素质也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想起来，却有些不对，作为家族势力不俗的李氏族人，他麾下兵士虽然也是颇为精锐，可其中还是掺杂了不少将种子弟，再加上李鸣本身张扬的性格，不应该有这样的军容才对。

    之前没有怀疑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可现在怀疑的眼光之下，很多地方都有了不对劲，李鸣对于自己身旁那名兵将的态度，也实在是太客气了些，尤其是他刚刚探出头的时候，那种表现便越发明显，更不要说，队伍的人数稍稍有些增加的问题了。

    可这些都不是最直接的判断方法，可当时他却并没有太多在意细节，只能是问道：“王参军，你还记得，刚才李鸣他们过去的队伍里，除了惯常的那些不开刃的兵器，还带没带其他的武器？”

    王参军一愣，却还是马上开始回想起来，只是刚才他其实也没有太过在意，此刻想起来便有些困难，只是很快，他的眼睛便一亮，他记起一个小细节，其中一名颇为高大的兵士路过他的身旁时，自己稍有动作的时候，那人便用一双锐利的眼睛，一下盯住了自己。

    虽然并没有亲自交手，可这么多年的从军生涯，也让王参军有了判断的能力，自然明白，拥有这样眼神和注意能力的兵士，定然是极为优秀的，当时他还赞叹，身为北军的确是有它的过人之处，就连一个普通的兵士，都有这样的素质。

    这一幕让他印象深刻，却也让他记住了，对方身后背着的弓弩，还有斜放在马上的几根标枪，便颇有把握的说道：“其他人我没注意，可其中一人身上，是背着弓弩和标枪的。”

    韩涛抿了抿嘴，一巴掌打在了城墙之上，脸上已经露出了愤怒的神情。这样的突然变化，让王参军心里一震，隐隐意识到，可能刚才的那支队伍有些问题，毕竟，这一次他们出去的目的，应该是同僚比斗，便不应该带着其他兵器，否则是会被判违规的。

    更何况，这样的比斗本身，是不能轻易弄出人命的，否则对上便极难交代，所以大家也都很有默契的不会带什么大杀伤的武器，可不管是弓弩还是标枪，可都算得上是威力不小的攻击手段，稍不注意便可能造成伤亡，单只是这一点便有些不对了。

    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王参军却并没有任何表示，结合刚才韩涛发出的那条军令，很显然，这支队伍真要是出了问题，自家主将必然要承担连带的责任，这恐怕也是他此刻如此气恼的原因，自己这个时候若是表现的好似看到这一点，不仅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反而可能会被对方怀疑担心，自己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此刻站的颇为沉稳，韩涛没有询问，他便绝不多说一句话，静等对方的决定。此刻韩涛的神情也在不断变化，若是这个时候派人去追，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可就算是追上了又如何？对方可以轻松的将那些游弋骑兵队伍击溃，甚至还能够做到不大开杀戒，他们的战斗实力便极为强悍。

    他可不认为，自己麾下的那些骑兵，就一定比那些游弋骑兵强太多，到时候真要是惹得对方恼怒，将自己的队伍大杀一通，到时候自己要倒大霉不说，自己私放这些人过关的事情，也就彻底遮盖不住了，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方上台，自己都是大罪过，这可不行。

    足足一刻钟时间，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就在王参军以为，他可能还要再思考一阵的时候，韩涛已经突然向前了几步，对着下方的散兵叫道：“军令在此，我实在没有办法，你们若是愿意，我这就将你们拉上城头，若是不愿意，那你们也赶紧去其他地方，就不要在我这里耽误了。”

    看着韩涛突然开始和下方的散兵进行交流，王参军刚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可很快便知道，自家主将已经做出了选择，虽然诧异，却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事后的事情，现在朝廷中一夕数变，根本就没人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办法插手其中，静等结果也就是了。

    只要自己做好了自己的事情，不让人挑出任何毛病，严格执行相应的要求，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也都可以推给李鸣这些人，真要是让他们翻盘了，自己也还能够留下一些余地，倒也算是万全的手段。

    就在韩涛他们，正在计较自己的得失利弊的时候，此刻的李鸣，已经带着自己的兵将，出现在离城二十余里的位置，此刻他的面前，王虎等人已经拿下了头盔，颇为感激的对他拱手相谢，张琪却有些担心的问道：“我们实在不能耽误了，可你待在这里的话，会不会有些麻烦，毕竟，你的部下想要来此，没个三两天是不可能的吧。”

    李鸣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已经离城，那我就有各种手段来应对，更何况，我也不认为那位韩将军会一直发现不了，恐怕今天发现不了，明天也定然会回过味来。”

    这话一出，就算是王虎、沈冲他们，也都是一愣，张琪更是惊道：“那你还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离开吧，到时候还有很多要借助你的地方。”

    李鸣摆摆手，笑道：“说到底，我此刻还是函谷关的兵将，若是这般出现在帝都，可能没给你们帮上忙，反而算是添麻烦了，我还是待在这里的好，也能有个照应，更何况，在我看来，那韩涛即便是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若是他将这件事情上报上去，虽然也有些功劳，可自己便要面临严厉的惩罚，两相比较之下，他肯定会选择自保的，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他真的一心为国，虽然我不太相信，可他的传令也需要时间，只要你们的行动足够快，甚至会比他们的传令还要更快，这个时候就是争分夺秒的时刻了，我在道路附近守着，真要是出现这等情况，我还能阻拦一下，你们安心上路，我这里没有问题的。”

    听到这话，就算是张琪也明白，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说，这也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了，王虎表现的也颇为客气，对他拱手道：“既然李郎将已经决定了，那我们也不再耽搁时间，今日能够顺利过关，还多亏了郎将的努力，若是改日还能再来，定要好生答谢一番。”

    看着他身旁的刘兴平，也有模有样的做着这样的姿势，他也并没有刻意上前近亲，反而对着王虎笑道：“将军客气了，今日之事，不单单只是为了一个任务，更是为了整个大魏能否顺利过渡的关键时刻，此刻陛下昏迷，帝都混乱，我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事情等着将军，可希望您要以帝国大业为重，谨慎选择自己的决定，一路顺风！”

    王虎眨了眨眼，从对方口中泄露出的一点消息，让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却还是点点头，笑道：“多谢，保重。”说罢便当先向着帝都方向加速，周围那些兵士很快便围拢在他的身后，按照标准的行进队形，向着前方走去。

    站在后面的李鸣，颇有些期待的看着这一支队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们了，可不要让我的这番付出白费啊。”

    他这也是在豪赌了，如果他们不能成功的话，这一次自己所做的事情，事后追究下来，他绝对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即便能够保下性命，军中前途便彻底葬送了，当然，若是成功便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场景了，这样的站队，有时候是由不得你自己的，必须要进行选择，只希望他这一次的选择是正确的。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没有办法和少年多做接触，可这一天的接触，已经让他知道，自己很难插进对方和王虎之间，强行凑上去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像现在这般，独自留下的行径，反倒可以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到时候便是机会。

    只是这些都是预想罢了，他只能默默期待，你们要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