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陆远，这个名字刚一出口，识海里的那团淡的近乎虚无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白小怜心上一紧，眼中酸涩难忍，她几乎不敢相信，那是——

    她屏住呼吸，用最柔和的神识轻轻探过去，似乎察觉到善意，那影子动了动，然后与神识轻柔交缠，在两者相触的刹那，白小怜忍了许久了泪水夺目而出。

    那是灵魂深处的熟悉，白小怜一把捂住嘴巴，止住呜咽，贪婪地望着那团影子，如果时光静止，她愿意这样看一辈子。

    那影子虚弱至极，只与她交缠一会就不动了，白小怜急了，一次一次地用神识触碰那团影子，它却一动不动。

    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要再一次失去吗？白小怜承受不住第二次的失去，赶紧忍着心脏的急剧收缩给书灵大人传音。

    书灵大人也对这团影子十分好奇，所以带着玉简一同进了白小怜的识海。

    “咦？”书灵惊诧地蹲在影子旁边，满面不解。

    “发现什么了吗？”白小怜急问。

    书灵沉吟半晌，看着影子目光莫名，“你身上奇怪的事还真多，识海居然能寄居灵魂碎片，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你的身体居然能养魂？”

    灵魂碎片？白小怜灵光一闪然后飞快抓住，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可以将灵魂复原吗？”

    “不行！”书灵一口否定，然后瞥了眼白小怜瞬间惨白的脸，慢条斯理道，“除非能找到其他灵魂碎片。”

    “这么说就是有机会喽！”白小怜嘴唇颤抖。

    “可以这么说。”书灵点了点头，看见白小怜喜不自禁的模样，眼中带着些怜悯。集齐……谈何容易，人的灵魂一旦破碎就会消逝在空中，重归混沌，识海中的这枚碎片是因为机缘巧合，受到识海的滋养，才被保存了下来，其他碎片……书灵轻叹一声，算了，何必打击她，总归是有个念想。

    它接触白小怜这么久，从来见她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天地之间再没有她在意的东西，如今这般，才算是有了丝人气。

    大道艰辛，如果内心不够坚韧，心中没有念想，怎么在这艰难的路上行进。

    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书灵仔细地打量白小怜，她看起来没一丝变化，但它却真切感觉到她不一样了！

    ——

    “你要去哪？”书灵不解她为何急急忙忙出来，连一息都不能等，“你还没见到乔渊呢。”

    乔渊？白小怜咬了一口果子，神态似乎有些发怔，好一会才回想起来，不在意道，“没空！”

    噗——

    书灵大人无语了，之前是谁没脸没皮跟在人家身后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女人啊，真是善变！还有，刚刚她那个懵懂表情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早将这人忘到脑后去了吧！

    书灵大人你还真是猜对了！

    白小怜就是已经完全忘了乔渊这个人，若不是书灵提醒，白小怜绝壁不会想起他。

    薄情寡凉说得就是白小怜这号人！

    筑基之前，白小怜一直是兴之所至，想干什么干什么，她赖着乔渊抱大腿，也不过就是一时的想法。如今得知陆远还在，白小怜是完全活起来了，鬼才管你乔渊张渊！

    “喂，你这是要去哪啊？”书灵又问了一遍，它实在疑惑她这急急忙忙的劲，赶着去投胎啊。

    “藏书洞。”她一字一顿道。

    书灵一愣，继而调侃：“嚯，你可算是想起来了，本大人还以为你忘了孕育珠之事了呢。”

    白小怜没解释，她这次去并不是为了孕育珠，而是陆远，她感受到了陆远的气息，藏书洞一定有灵魂碎片！

    飞行舟一落地，白小怜立刻就冲了进去。藏书洞原来是白家重地，足有一个山头那么大，里面弯弯曲曲，各种机关，法阵，虽然说业火毁了不少书籍玉简，但还是有些漏网之鱼，所以常有人过来寻宝。

    白小怜没心思探察，到了藏书洞直接拐入地下，循着气息追过去。而在地下的另一端，一队身穿落仙门服侍的修士正在追赶一道灵光，为首之人正是乔渊。

    “师兄，它跑了，快追！”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一脸焦急，急怒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祭出了一张三品飞行符拍在腿上，追了过去。

    眼见着女孩消失，乔渊是又急又气，无奈之下耗费大量灵力涌入双腿，追了过去。

    再说白小怜，在地下一个洞口处，刚一转弯，径直一只大胖珠子就冲了过来，仿佛见到亲人般，直直撞到她怀里，白小怜有点发懵，还没回过神，那大胖珠子已经趴在她胸前来回蹭了起来。白小怜顿时黑线，感情还是只色珠。

    “还我灵珠！”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娇斥，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手持法器攻了上来。白小怜皱眉，这丫头莫不是疯了，区区一个炼气后期就敢跟她筑基修士动手！

    虽是这么想，但白小怜可不是什么仁善人，会念在她年纪小手下留情，一出手就是杀招。

    只见一道携带着强大毁灭力量火刃照着她头顶霹雳而下，女孩姚茵茵瞬变白了脸，眼神惊恐，身子定在半空中连躲避都不会了。

    姚茵茵是守中真人七年前新收的小徒弟，入门时不过才五岁因为生得雨雪可爱，嘴巴又甜，很是得宠。凡事都有师傅师兄罩着，养成了她蛮横霸道的性格。

    她是单系水灵根，而孕育珠刚好是天然的水系法宝，这种自然法宝可遇不可求，她一眼见到就认定了，发誓一定要得到它。

    刚才匆匆追来，见到孕育珠落入别人手中，心急之下就冲了过来，根本没想那么多。她斗法经验少又少出山门，哪里懂得低阶修士挑衅高阶修士的忌讳，这样雷霆一击当头罩来，顿时连躲避都不会了！

    从后边追上的乔渊刚好看到这一幕，一时间连眼睛都红了，他是用灵力直接赶路，此时体内灵力消耗大半，又是如此危急时刻，来不及使出法术，只好祭出压箱底中品防御道器钟灵罩保护姚茵茵。

    可他没想到，那道火刃居然如斯凶猛，竟将中品道器砍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要知道中品道器，就是金丹修士也不容小觑！

    不过幸好钟灵罩没有碎裂，防御力还在，否则姚茵茵定当身陨。

    因为之前太过凶险，乔渊还处于惊怒之中，眼睛通红，直直看向白小怜时就像只愤怒的狮子，仿佛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看着前面英俊的男修，白小怜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心下暗暗嘀咕：这个男修好生眼熟啊！

    一直等着看好戏的书灵大人绝倒！

    第9章 欺负人啦

    姚茵茵没事，乔渊怒气渐渐消弭，但是只要想到他再晚来一步，那道火刃就击到姚茵茵身上时，胸中的怒火又控制不住地上涌，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动手。

    白小怜可没心情管他们两个，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到肥大的孕育珠上，一直以为孕育珠是个鸡蛋大小的灵珠，没想到它居然胖得跟头猪似的！

    她将手抬起放到孕育珠上，感受到其内部微弱的感应，心上一喜，控制不住地展开笑颜。正在这时，那些被姚茵茵和乔渊落在身后的弟子赶了上来，正巧看见这宛如春华般的笑颜。

    众人尽皆怔愣，眼前的少女真是太美了，仿佛是大自然最珍贵的作品，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容貌美还在其次，更令人神往是她的气质，飘渺如烟，神秘无形，难以琢磨。

    一直旁观的书灵大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看呆了，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在眼高如顶的书灵大人眼中，白小怜此时的容颜就是勉强能入眼而已，与曾经修习过双修大法的那些女修简直没法比。

    “师兄！”死里逃生的姚茵茵还有些惊魂未定，依恋地抓着乔渊的袖子，眼中一片惊恐。

    这般软濡依恋的姚茵茵令乔渊想起了那个小胖妞，顿时更加心疼起来。

    白小怜没空理这些无聊之人，既然已经拿到了孕育珠，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还是那声娇斥。

    白小怜脚步一顿，这丫头是找死吗，记吃不记打，居然还敢挑衅！白小怜凤眼一眯，回头直直看过去，接触到她冷厉的视线，姚茵茵瑟缩了一下，更加靠近乔渊，然后抬头柔柔地跟乔渊撒娇：“师兄，我想要那颗灵珠。”

    乔渊虽然宠她，但并不纵容，闻言皱了皱眉头，不悦道：“灵珠已被他人所得，你是想要强抢吗？刚刚之事难道还没让你长记性！”

    乔渊从没这样疾言厉色地说过她，姚茵茵当即吓了一跳，泪珠涟涟，讷讷不能言。她心里真是害怕极了，可若是让她放弃灵珠，却是万万不行。她能感受到那颗灵珠与她的相契，甚至察觉它神秘的力量，如果得到灵珠，她的水灵根一定会更加纯净，达到至纯资质。

    放弃近在眼前的机缘，真是不甘心呐！

    姚茵茵定下心神，再抬头看向乔渊时，眸中已是一片纯净，还有深深地祈求：“师兄，茵茵不是想抢夺的，只是茵茵真的太需要那颗灵珠了，你知道茵茵是中品水灵根，如果有了那颗珠子，茵茵的灵根一定会更优异的，何况那颗灵珠本来就是咱们先找到的，那人只不过赶了巧……”见乔渊原本妥协的眸子再次锐利起来，姚茵茵吓了一跳，赶紧道，“不是，不是，师兄，茵茵不是那个意思，我……茵茵的意思是能不能换呢，可以用其他东西交换灵珠。”

    见她打消了强取豪夺之意，乔渊面色才渐渐柔和，接着细细打量，发现姚茵茵圆润的小脸都发白了，目光里是无尽的祈求。

    乔渊的心再一次妥协，茵茵真的很需要这个灵珠呢，如果拿出足够价值的东西，说不定对方真的肯换。

    给了姚茵茵一个安抚的眼神，乔渊对着白小怜开口了：“道友。”

    “说！”白小怜的语气硬梆梆的，她已经很不耐烦了，若不是对方队伍中有三个筑基修士，她早就动手了。

    冷冰冰的声音，却让乔渊心头一震，这声音好熟悉啊，还不待细想，袖子突然被姚茵茵拉了一下。他立刻回神，继续道：“可否请道友出让这颗灵珠，在下师妹真的很需要，当然，不会我们占道友便宜，道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白小怜真是想冷笑了，你的狗屁师妹需要就一定要给吗，灵珠还是她的命呢。

    发现白小怜没出声，胖珠子担心自己被抛弃，忍不住又往她胸口挤了挤。

    这么一大只趴在胸前，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白小怜皱了皱了眉，将碍事的胖珠子抓起丢进储物镯，接着口中吐出二字：“不换！”

    “这位jiejie，求你了！”见白小怜态度冷硬，姚茵茵忍住恐惧，出声恳求。

    “说了不换就不换！”白小怜不耐烦了，手中燃起一层灵火，就要动手。

    这时乔渊背后的一名男修说话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好声好气求你，你居然要动手，难道我们落仙门还怕你不成！”

    “就是——”一名女修嫉妒地盯着白小怜的绝色容颜，阴阳怪气道，“身为筑基修士居然欺负一个炼气期的小女孩，真是没风度。”

    落仙门弟子纷纷附和，仿佛白小怜不交换灵珠就罪大恶极似的。

    而乔渊站在众人前头，一言不发。

    真是欺负人啊！

    如今这般情形，白小怜非但没气愤难当，反倒是乐了。她弯着嘴角，妩媚的凤眼一扫，登时几名定力差的男修就“起立”了，羞得面红耳赤。见此，白小怜嗤笑一声，摊平手掌，掌心突然出现一柄红色弯刀。

    修长的手指抚弄着弯刀锋利的刀刃，白小怜声音冷而利，“不就是想抢吗？动手吧！”

    她已摆开架势，准备接招，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乔渊开口了，“道友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既然道友不肯割爱，那就算了！”

    “师兄！”姚茵茵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他表情不似作伪，是真的放弃了，顿时心脏一点点下沉，“不行！”她尖利地高喊，“我就要那颗灵珠，师兄不给我换，我就是自己去抢，死了也不后悔！”

    说着不管不顾率先出招直直攻向白小怜，就在她起式的那刻，一道沉稳的女声响起，“慢着！”

    岳青迈步上前，神态复杂，目光直直盯着白小怜腕间的储物镯，迟疑道：“白……小怜？”

    白小怜愣了愣，看着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白小怜三个字仿佛炸雷，瞬间将在场众人雷得头晕目眩，乔渊更是浑身僵硬，死死地盯着她。

    难道我和这些人认识？

    白小怜这人不过心，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为了保险起见，她翻了翻记忆，惊讶地发现，那个英俊的男修居然是乔渊，天才乔渊，而且她在筑基之前还纠缠过他许久。

    真是坑爹啊！白小怜真想撞头。

    闭关筑基需要修士凝神静气，抱守元一，神台空明。白小怜又是罕见地筑基了十年，十年间脑海空白澄澈一片，所有纷扰记忆尽皆掩埋，只专心转化灵力。筑基之后，又一心牵念陆远，其他都抛在脑后。

    如今这般翻看记忆，过往一切才慢慢回笼。

    她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呵呵笑了声，对着乔渊试探着开口：“乔哥哥？”

    乔渊此刻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了，激动有之，震惊有之，惊喜有之，埋怨有之，种种情绪纠缠复杂难辩，但是更多的却是羞愧！

    人的情绪十分奇怪，比方说，你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背后蹿出一人推了你一下，立时的反应定是恼怒。你愤愤的回头，之后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你多年不见的好朋友，然后所有的愤怒情绪都变成了惊喜。

    乔渊此刻就有点这种情绪，前一秒还觉得这女修生得太过妖异，出手狠辣，不是个好相与的，后一秒就是满面羞愧了。

    他居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小怜儿，他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心意图逼她交出灵珠！

    小怜儿会怎么看他？

    乔渊居然慌得手足无措起来。

    而对面终于想起一切的白小怜觉得自己之前经营的良好局面恐怕要完蛋，乔渊没认出她很正常，但是她居然也没认出乔渊就太说不过去了。

    当然白小怜不会傻兮兮地道歉解释，而是选择了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