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仿佛一夜之间，那个明艳的，浑身充满灵气的女孩，被他的暴虐摧残掉了所有的灵气，他只拥有了她的身体，他身边躺着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rou罢了，她的灵魂早就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不属于她，更不属于他。 明明她的身体就近在眼前，可是，两个人之间仿佛早已隔了千山万水，无论怎么跨，也跨不过去。 周苡姝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青紫的勒痕，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可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只会独自流泪的女孩了，她不会再对他歇斯底里的尖叫，也不会因此而噩梦连连。 这个世界，已经赐给她太多的伤痛，她曾经总是以为，痛的只不过是身体而已，只要她还拥有一颗完整的心，一切都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身体所承受的苦痛，只是人生所经历的苦痛的一小部分，痛的最多，伤得最深的，是心。 周苡姝，你不是那个非常坚强勇敢的周苡姝吗？怎么能被这么一点点的挫折就打倒了呢？ 不许哭，眼泪只要流在心里就好，你还要微笑着面对今天的新生活啊。 宋淳，我不会哭，我不会让你可怜我，我在笑，我在笑……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周苡姝挣扎着起身，背对着宋淳，打开衣橱，开始穿衣服。 黑色的内衣，与如雪的肌肤相映衬，宋淳看在眼里，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有欲望在叫嚣着。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又会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前去，好好的疼爱她一番。可是，现在她冰封的沉默却如同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让他全身的火热，瞬间消退。 下身撕裂的痛楚一阵阵的传来，周苡姝死死的咬着下唇，一步一步的走出房间。每一步，都走得端端正正，十分稳健，这样的刻意，却在无声的昭示着什么。 宋淳伸出手，想要拉她回来，可是，他的手却像是触电一般，猛的一下缩了回来，眼睛只是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的身影，眼里有万千情绪交织在一起。悔恨、痛苦、愧疚、自责、失落、害怕…… 只可惜，此时，周苡姝并没有回头，她没有看到宋淳那颓废惨白的面容，当然，她也并不想看到。 2轻轻的一声关门声，斩断了宋淳心中的最后一丝念想，偌大的卧室里，是一片静默的死寂，压抑的几乎快要让人窒息。 人在极度痛苦，或是受到很大创伤和刺激的时候，往往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来自于日常的惯性。 就像每天早上一样，周苡姝开始了一套程式化的梳洗打扮。精致的妆容，漂亮的衣裙，亲切自然的微笑，仿佛永远都是那样的光鲜亮丽，精明干练。 去上班的路上，周苡姝打了个电话给刘洁洁，“喂，洁洁，你好点了吗？” 刘洁洁叹了口气，“没什么好不好的，昨天的痛苦只能留在昨天，今天有今天的事情要做。” “那就好，我看你家郑老师昨晚还是很紧张你的，要不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嗯，还能怎么样呢，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 那个混乱的夜晚渐渐远去，只要两三天的时间，似乎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工作，恋情，还有未知的将来，周苡姝把所有这些按照优先次序排好，打算一件一件的处理妥当。 宋淳打电话过来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周苡姝一遍遍无奈的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躲着你，我没有那么幼稚，我也不是和你赌气，真的我这几天特别特别忙。” “忙到连跟我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么。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那晚的事情在怪我……” “宋淳！之前我就说过了，那天晚上我只是当做普通男女的一次放纵，我不打算因此跟你有什么纠葛，也不打算让你负责。” “可是我不是那么想的，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宋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 “不是我无赖，我真的是诚心诚意的要跟你道歉，你至少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163 小宝病了 对于宋淳来说，机会终于是来了，而且远远比他期待的要快的多。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宋淳几乎忍不住要惊喜的跳起来，这应该是重逢之后的第一次，周苡姝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宋淳，你有没有时间。”周苡姝的声音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无助紧张而焦急，“小宝生病了，急性肺炎，现在送到了急诊，你能不能到医院来。” “苡姝，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到！” 宋淳赶到的时候，周苡姝正在和一个医生吵架。 “怎么回事！”宋淳走上前抱住愤怒的周苡姝，“怎么了，苡姝，小宝怎么样？” 周苡姝气愤的摇摇手里一张处方，言简意赅的说明，“小宝昨晚突然高烧，我把她送到医院来，医生说可能是急性肺炎，让她做了一大堆检查，还抽了血，现在证明不是肺炎，体温到了一定高度之后只要退烧就好，可是你看这些医生给他开了些什么药，光补品就是一大串，而且还有头孢！而且还让小宝住院，输液！” “苡姝，你冷静一点，我们不在乎钱，这个时候还是听医生的好么。” “怎么能听他们的！”周苡姝愤怒的打断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用抗生素，而且现在不能输液，会破坏疾病的正常规律也不利于通过体温来观察病症。我当然不在乎钱，可是我不能把自己的儿子交给这群庸医让他们草菅人命。如果你不能理解，那么我实在很抱歉把你叫来，小宝是我女儿，我不会允许她出一点状况！你走吧，我会自己想办法，我去找陆景岩，我带小宝去其他的私立医院……” “苡姝，对不起，我不知道。”宋淳用力握住周苡姝的手臂，让她平静下来，“对不起，我明白了，你冷静一点，先去陪着小宝，我来跟他们说。”说完便拿走了周苡姝手里的处方，和医生一起走远了。 不多时宋淳回到病房，见周苡姝呆呆坐在小宝的病床前，盯着那个睡颜平静的孩子，一言不发。 他低声的开口，“苡姝，我说服了他们，不用抗生素了，小宝是个身体健康的孩子，这类病毒性的感冒发烧应该可以靠自然的免疫力扛过去。可是他们建议最好这一个昼夜住院观察，以便随时观察小宝的体温，有问题立刻采取措施。苡姝，你别着急，这是一家三级甲等医院，医疗水平是有保证的，另外我去联系一家私立医院，先把小宝的情况告诉一声，如果那边有不同的意见我们就马上把小宝送过去。苡姝，这样可以么？” 周苡姝不回答，只是抬起头看着他。 “苡姝，请你相信我，我和你一样担心小宝，我和你一样，不会用他的生命和健康做任何冒险。”宋淳认真盯着周苡姝，眼睛一眨都不眨。“把这个表格填了吧，住院需要一些基本信息。” 周苡姝接过纸笔，大概看了看那页表格，又抬起头看了看宋淳，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提笔在表格上写下： 姓名：周子彤 出生日期：2008年2月24日 血型：ab 周苡姝在小宝的额头上贴了退烧贴，又端来一盆热水，打湿毛巾，微微用力的擦拭她的四肢，试图物理降温。 她努力不去在意病床对面的宋淳，他此刻已经呆若木鸡，直直盯着小宝，欲言又止。 不是这样万不得已，谁想把这段过往大白于天下，曾经的生活已经如此波折，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平静，居然马上就要掀起一场新的风波。 周苡姝目不转睛看着女儿的脸，不知不觉她居然就长得这么大了。 她还记得，当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小宝宝的时候是多么的高兴，可是小宝却又是来的如此不是时候，那个时候，她和宋淳已经产生了隔阂，又加上宋淳查出脑瘤，必须手术，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没有那种得知自己要成为父母时的喜悦。 她欺骗宋淳自己已经倒掉了孩子，那也只是迫不得已，天知道，当她满怀希望的等待着他手术回来，却看到一个已经失忆的他时，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而她到底在伤心什么呢，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是就已经下定决心忘掉他了吗，既然他已经先一步失去了记忆，那么，她还期望些什么呢？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要他能够过得好，就算永远都恢复不了记忆，永远都想不起她，她也毫无怨言。 因为她还有小宝啊。 还好，还有陆景岩一直在身边陪着她。 生下小宝以后，陆景岩见她一直闷闷不乐，建议带她一起去美国。 那时的周苡姝，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论是你，还是小宝，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加油。 到了美国以后，陆景岩去进修导演课程，而周苡姝则选择了半工半读的去上一个金融培训班。 白天，她去上课，晚上，还要去中餐馆兼职打工，小宝就只能托付给邻居的一个阿姨来照顾。 小时候，周苡姝和母亲相依为命，就吃了不少的苦，遇到宋淳以后，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就此结束，可是，谁都没想到，她竟然经历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多的困境——学业，前途，孩子，金钱，健康，所有这些都毫不留情的朝她扑面而来，来不及躲开，也喘不过气来。 有好心的同学问她，“你为什么活得这样辛苦，没有人可以帮帮你么？” 周苡姝摇摇头，“今天的这一切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全都是我应得的，曾经我犯过错误，所有的结果都要由我自己承担。” 同学劝她说：“我陪你去教堂吧，只要你真诚的忏悔，主会原谅你，主会爱护你，主会帮你渡过困境。” 真好，终于不是那么绝望。周苡姝礼貌的笑一笑，“谢谢你，可是我没有时间去获得原谅，我的每一分钟都很重要，我要准备考试，我要找工作，我要照顾孩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再也没有谁会爱护我，再也没有谁可以帮我渡过困境。” 164 敞开心扉的机会 在美国的两年时间里，周苡姝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忘记过去，反而那段感情在时间的积淀下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培训课程一结束，她就想回国找工作，并不是多么期待能和他相遇，但是能和他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能够得到他一星半点的消息，那也是好的。 就这样，周苡姝带着小宝，回到了阔别两年的祖国，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并且和小宝的亲生父亲，宋淳重逢。 虽然，此时的他已有佳人在侧。 ………………………………………………………………………… 天黑了，天又亮了。 小宝的烧也渐渐退了，一直安静的睡着。病房里的两个大人各怀心思，十几个小时过去，一句话都没有。 宋淳看着那张小小的脸庞，难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和熟悉。 他看着周苡姝疲惫的神情，轻声开口：“苡姝，我……” “你闭嘴！”周苡姝一改之前昏昏沉沉的样子，忽然间像是舍命保护自己幼子的母兽一样，满眼凌厉的凶光，“我什么都不想听，也不需要你负责，我们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敢在我女儿面前胡说什么，我马上让你滚出去！” “苡姝……”宋淳轻叹一声，“我只是想说你都熬了一晚上了，歇一会儿吧，我来看着小宝。”说完从周苡姝手里取下毛巾，过了热水之后拧干，轻轻擦拭小宝的四肢。 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在清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引起一阵阵的回声，病房的门被推开，陆景岩一脸焦急的出现在门口，“苡姝，怎么回事，小宝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周苡姝低声回答，“烧了将近一天，最高到了39度5，不过现在已经退烧了，这两三天可能还会反复。” “对不起，苡姝，我来晚了。”陆景岩满心愧疚，“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飞机上。” 周苡姝摇摇头，“你的事情已经很多很麻烦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小宝是我自己的孩子，本来就不该理所当然的麻烦别人。” 陆景岩不再出声，他无意中瞥见床头的卡片，上面写着小宝的姓名生日和血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抬头看了看宋淳，后者也正好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苡姝，小宝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不能太累了，刚才你父亲和大哥跟我说他们马上就来医院，一会等他们到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言罢许久没有等到周苡姝的回答，她还是盯着小宝，一言不发。陆景岩又看向宋淳，“你有空聊几句么？” 宋淳点点头，站起身来，“苡姝，我一会儿就回来。”他低声说，跟着陆景岩离开了病房。 两人在走廊的拐角处停下，各自看着不知名的什么地方，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开口。 偶尔有年轻的小护士路过，叽叽喳喳的议论，眉目之间都是按耐不住的跃跃欲试。这么高大帅气的男人，还一下子就是两个，此时沉默，冷静，虽然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落寞，还有若有若无的疲惫，但是完全不影响他们无比完美值得努力一把的事实。 “这些年，谢谢你照顾他们母子。”宋淳首先开口。 “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陆景岩打断他，“你只不过突然知道了小宝的生日和血型而已，但是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这些年发生在苡姝身上的事情，你一无所知，作为一个陌生人，你凭什么说这句话！”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宋淳急切的说，“过去四年里我不知道的事情，关于她们母子的所有事情，你能不能都告诉我。” 陆景岩看着宋淳，他眼里此刻是最真诚最渴望也是最失落的目光。他无奈的点点头，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两个男人，如今竟然都是这样一幅落魄样子。 “找个地方坐下吧。”陆景岩说。 医院楼下的长椅上，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肩而坐，脸上的神情无比凝重。 “当初，苡姝被你扫地出门以后，她没有地方可去，又不敢让她父亲和大哥知道，她唯一能找的人就是我。当她告诉我，为了让你做手术而骗你打掉孩子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好傻，甚至我都想去找你，替你们把话说开。可是，苡姝却不同意，她天生好强，又担心影响你的手术，只是让我暗地里打听你的消息。然而你好像真的是被这件事刺激到了一样，完全让我们找不到一点关于你的消息。唯一的一条消息，就是你术后失忆，那时的苡姝像是跌到了人生的低谷，幸亏还有小宝一直支撑着她走下去，不然，我真的不确定她是否还能撑住。在你手术恢复之初，她曾和你见过一面，你知道吗？” 宋淳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还处在术后恢复期，说实话，苡姝的离开真的让我心灰意冷，我做手术的时候甚至希望我能彻底忘掉那段记忆。我只知道，欧阳洛带我去了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帮我恢复记忆，至于都是什么人，那时的我脑子里是完全没有一点认识的。我父母知道我和苡姝的感情对我伤害很深，他们不让所有人在我面前提起有关苡姝的所有事，好在欧阳洛是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的。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也非常的震惊，我开始派人打听她的消息，却得知她早已去了美国。直到有一次，我去机场接人，看见了正在机场接你的苡姝。那时，我是又高兴，又嫉妒。我高兴，是因为苡姝回来了，我嫉妒，是因为我看见她在等你。但是，我不甘心，我开始查找关于她的一切，她工作的银行正好跟我公司有业务往来，我开始重新追求她。但是，我心里却还是很害怕，我知道她也一样，我们都不敢触碰关于过去的一切，我甚至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在眼前，也只能忍住暂时不和她相认。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小宝生病这个机会，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和苡姝敞开了心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