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沈暮发虚好一会,呼吸都轻微在颤:“有、有一点……” 逃避是焦虑的衍生品,人或深或浅都有这样的属性。 尤其轻微恐惧社交的性格。 譬如沈暮。 她喜欢藏匿在自己精心打造的云朵里,为遥远的婆娑世界极尽沉湎。 当突然被拖下来,她转眼就成了误闯人间的小白兔,傻不愣登地又情难自已地焦灼难安。 这个前所未有的舞台过分瞩目。 她潜意识叫嚣着躲避。 恍惚间,沈暮听见他低缓说句。 “要不要睡。” 这一刻他的声音听来是空远的,但附着感官,沉稳而踏实,好像为她砌筑起一面墙,将前时的闪光灯格挡。 虚惊过后回头,才发现。 啊,原来她在的墙后,是最有安全感的花房。 只是想来虚幻,沈暮思绪还是飘的。 她空洞地出了点声:“……嗯。” “睡吧。” 他声线依旧恒温,仿佛刚刚只是风拂湖面,漾了下不起眼的波澜。 沈暮听话地闭了眼睛,但她无分毫倦意。 耳机里还收拢着男人清晰的呼吸,引人流连。 躺了会,沈暮翻了两回身,双臂紧紧缠裹着星黛露,好像这样能从中获取力量。 沈暮异常地失眠了,因为被重重心事压住。 她不安分的动静同样被对面收拢。 那人沉静已久的嗓音伴着气息漫出耳机:“想听曲么。” 沈暮长睫掀了掀,音质朦胧地溢出声低弱疑惑。 “治疗失眠。” 他似笑非笑地提到上回她的糊话。 沈暮略顿,尾调波折地“嗯”一声,示意不要。 在迟疑里安静片刻。 沈暮放轻声音:“迪士尼公仔……我一直都很喜欢。” 这算是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吗。 那边束手无策笑叹:“好。” 沈暮下巴抵着玩偶,说的话依稀松软。 “因为小时候去迪士尼,走丢了,是它们带我找到奶奶的。” 除了年轻什么都没有的年龄,喜欢真的很简单,可能仅仅只是在浮躁时候微乎其微的一点好,便能得到小女孩长久的迷恋和青睐。 那端轻轻一笑,耐心在听她说。 “奶奶给我买过好多公仔。” “那个时候,还没有星黛露。” “后来星黛露出现了,就没人给我买了。” 沈暮半敛的眸在光晕里变得邈远:“所以,我就自己买……” 胡言乱语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就是想无厘头地告诉他,像个小孩推心置腹,哪怕诉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现在……” 现在又有人送她了。 沈暮恬静垂着眼,温润的唇畔微动。 “c'est la plus belle aubaine que je t'aie rentré.” ——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优雅的语言发音含蓄,标准动听,像家猫窝在膝上熟睡时,梦中呢喃的爱意。 其实吐息比以往她说过的任何一句法语都局促。 但最后一个音符也从唇齿间溜走后,刹那束缚的缰绳挣脱,沈暮竟感到无比轻松。 …… 书房简约轻奢,偌大的空间灯火通明。 深墨色极简实木桌面,分散着几份文件,左上角的金属混沌摆无声缓动。 江辰遇一身中灰居家服,左耳挂只蓝牙耳机。 他握白金钢笔的手不由顿在那。 兴许是对耳机另一边那姑娘的所言意想不到。 顷刻沉默,江辰遇往后靠进皮质办公椅。 他唇角略微翘起,短促笑了声:“故意的?” 显然是当他听不懂法语。 耳机将女孩子的嗫嚅声清晰尽送耳底。 她矢口否认。 江辰遇听着她猫叫般的温赧腔调,偏是不给他翻译,偶尔会经不住笑一笑。 深夜静谧得能听清心跳。 他深邃的眼窝蕴藏温存,嗓音带出男人独有的成熟味道。 别有深意。 “知道了。” /// 这个周末相当平静。 基本原因是喻涵历劫一周归来,再无出门浪的力气。 故而他们都安稳在家休息。 沈暮无事便坐在窗前画画。 iac初赛的作品已通过线上形势报名,其实初赛门槛不高,她要提前为复赛做练习准备。 她如果这点信心都没有,大概会把远在法国的霍克教授气得翘胡子吧。 沈暮每每想到这,都忍不住笑出声。 初赛可通过线上模式,但复赛并非如此。 据往年,iac复赛除却一轮线上作品外,第二轮还要求作者亲身到场,一为作品真实性,二为考验作者发挥能力,要求现场作画。 因而不到开赛,选手无可能知晓赛题。 不过也逃不开几个大类别,多练人物写生准没错。 正好喻白休假,沈暮便想请他当模特。 喻白自然乐意为之。 阳光拥裹下,俊美的少年侧影淡雅如雾,白衣服就着光线色泽,微笑的唇是属于那个年纪的健康浅红色。 沈暮也笑,弯了清澈的眼。 毫不吝啬地夸他表现力强到专业模特都自愧弗如。 “我可以给你当长期模特。” 喻白维持着慵懒自然的姿势,轻倚窗边。 褐眸望她时,好像将倾洒进来的阳光都盛入眸底。 沈暮闻言眉眼漾起笑来:“你太贵啦。” “对你免费。”喻白说。 沈暮凝注画布,专心打底轮廓,笑而不语。 喻白看她目光直白,但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景澜姐。” 听到他轻唤,沈暮目不斜视调整线条。 随口轻柔地应声:“嗯?” 喻白最后还是未言,只淡淡笑着,静静凝她。 /// 周一。 美工部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以喻涵为首的服化组同志们,开启犀利吐槽模式,大肆怨怼培训老师的非人行径。 逗哏捧哏相互协作,忿忿之气逐渐攀向高峰。 办公室里笑语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