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袁老师把车轱辘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顿了几秒钟，无奈的笑了笑，说：“好了，祝你们成功！放学吧！” 班里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然后经久不息的掌声整整持续了几分钟，苏叶忍不住红了眼眶，好不容易才把眼泪忍回去，结果徐璐哽咽着说：“我真舍不得离开老师，舍不得离开同学们。” 徐璐这么一说，苏叶忍回去的眼泪瞬间开了闸。相处了这么久，即便互相之间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也有了些感情，乍一分开，真的很难过。 苏叶擦了眼泪就安慰徐璐：“没关系，不是有同学录吗？大家都留了联系方式，以后什么时候想见面都可以。” 徐璐这才慢慢收了眼泪。 其实呢，班里六十多个同学，以后毕业了还会再联系的又能有几个？苏叶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人生就是这样，相聚是暂时的，只有离别才是永恒。 苏叶提着重重的书包走到班门口，袁老师正站在外面跟班里一个同学说话，见苏叶出来就说：“考试之前好好放松一下，你只要不发挥失常，考重本是没有问题的。要是没有地方玩，可以到我家来，聊聊天，看看电视，考试的时候轻装上阵。” “谢谢袁老师。”苏叶心里有无数感激的话，说出口的却只有这句最简单的。 久违的四天长假开始了，苏叶觉得这个时候就算再有什么记不得的知识点再去亡羊补牢也没有多大效果了——当然了，对她而言基本不可能存在记不得的知识点了。 苏叶始终认为自己记忆力不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可是如今，只要她闭上眼，大脑仿佛就变成了显示屏，心里想着地理，从高一刚开始到高三结束的地理课本都历历在目，哪一章哪一节，哪一个地图哪一个定义，甚至包括她勾画出的经典题目，历年必考题目，还有从没考过但很容易今年会考的题目…… 能学到这个地步，苏叶自己都佩服自己。重生以来一直想着“多学一点，再多学一点”，可是现在，苏叶觉得，也许考完试她真的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破天荒的在晚上九点半就睡到了床上，以前都是十一点半才睡，苏叶本来担心会睡不着，没想到一样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不过第二天生物钟还是准时在六点就把她叫醒。 杨牧本来想着苏叶放假了让她多睡会儿，就没有早早起床给她做饭，因为怕吵醒她，醒了也没有起床，没想到刚过了六点就听见苏叶开门的声音，以为她是去卫生间，没想到她直接奔了厨房，就赶紧穿了衣服出去看。 杨牧到厨房的时候，苏叶已经把粥煮上了，正打开冰箱看看早晨做点什么吃呢。 杨牧赶紧接手，把苏叶赶出了厨房：“再把手给烫了可怎么办！” 苏叶洗了脸刷了牙，回屋去把装订成册的卷子一本本的都翻出来，厚厚的一摞，做错的题目都有详细标记，就这么一页一页慢慢翻看。 中午按照考试时间吃了午饭小睡一会儿，再起床看会儿书，晚饭后就被苏铭泉和杨牧强行拉出去散步，晚上九点半准时睡觉。 离考试越近苏叶反而越平静了，到了这个时候了，再去临时抱佛脚已经太晚，一切只能听天由命，紧张也毫无意义。 考试前一天上午，陆延突然给苏叶打电话，苏叶以为他是特意打电话来鼓励她好好考试的，没想到一接电话，陆延说：“快下楼，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苏叶都傻了：“下……下楼？哪个楼？” 陆延笑：“笨蛋，我就在你家楼下，快下来，我知道你在家。” 苏叶把手机一丢，麻溜的把身上的家居服换掉，跑出卧室跟杨牧喊了一声：“妈我出去一会儿等下回来！”就一秒不停的打开门跑下楼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从楼上冲下去，苏叶感觉自己简直要飞起来了，心里还在莫名其妙的想，英国的学校都放暑假这么早吗？ 陆延站在花树前面，穿着一件海蓝短袖衫，身后是繁花似锦，他见苏叶跑出来就笑开了，一嘴大白牙很是显眼。 苏叶惊喜的跑到他面前端详了他半晌：“你在英国都干嘛了，黑了好多！”不过比起第一次见面，倒又显得白了。 陆延参加户外体育活动多，前段时间跟同学一起去沙滩玩，不晒黑都不可能。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陆延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冲苏叶晃了晃，一股子甜香味扑鼻而来。 苏叶扒开袋子看了看，都是甜口的点心，严重怀疑陆延这袋点心其实是孝敬苏铭泉的。 果不其然，陆延把袋子递给苏叶：“拿回家放着吧，特意给令尊带的。” 苏叶把手一伸撒娇道：“我的礼物呢？不许耍赖，上回你说好的要给我带礼物的。” 陆延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没有。”见苏叶不信，转到他身后找个不停，就忍不住笑了，“好啦别找了，有你的礼物，不过在爷爷家呢，等会儿带你去拿。” 苏叶这才满意的笑了，提着点心先跑回楼上，跟杨牧说：“陆延回来了，这是特意给你们带的点心，我先下去找他玩了！” 苏叶很快又跑下楼，杨牧吃了一惊，赶紧跑到南边的厨房阳台往下偷看，苏叶跟陆延说说笑笑的往南去了，牵着手很亲密的样子。 之前杨牧就怀疑苏叶跟陆延早恋，不过没有证据，现在两人这个样子，该不会是被她猜中了吧？ 杨牧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明天就是高考了，会不会苏叶影响发挥？再说了，他俩现在是挺高兴的，但是一个在英国，一个在中国，万一以后分手了，伤心的不还是自己女儿？ 苏叶跟陆延足有半年没见了，虽然电脑装了摄像头，偶尔可以视频一下，不过终究没有现在这样手拉着手感觉亲近。 有的时候如果两个人了解比较深，即便是分开几年不联系，再见面也丝毫没有陌生感。不管对方是胖了瘦了，高了矮了，还是老了有皱纹了，只要知道他的内心一直没变，那种熟悉的感觉就会始终留在心里。 对于苏叶来说，陆延是这样，李青青是这样，徐璐乔豆豆也是这样。 陆爷爷家的保姆阿姨开门看见苏叶，就笑着往里边让，说：“小叶好久没来了，等你高考完常来家里坐坐啊。”说着又去厨房给他们打果汁喝。 陆延拉着苏叶往楼上去，说：“爷爷出去了，一会儿才回来，你先来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卧室里的大床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一个木雕小象是陆延在路边小店的橱窗里看见的，一个有些老旧的雕花妆盒，是他跟朋友在地摊上淘来的，里面装着好多他从沙滩捡回来的贝壳和晒干的海星之类的，一个有双c标志的小手包，是他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索性也跟风买了一个，还有一个镶海蓝宝的锁骨链。 陆延说：“我知道你不爱戴这些项链戒指的，留着收藏吧，闲着没事拿出来看看。”以前两人做同桌的时候，有一回苏叶跟徐璐乔豆豆一人买了一个很漂亮的戒指戴着玩，苏叶戴了有十分钟，然后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把戒指取下来，长长的吁了口气，感慨说：“立刻就感觉自由多了。”陆延自此以后再也没见苏叶戴过任何除了手表之外的装饰。 中午苏铭泉回家，看见桌上的点心就问谁买的。刚好苏叶回家吃饭，说是陆延从北京带回来的。 杨牧从厨房端菜出来，看了看苏叶欲言又止，心里想着：还是等她考完试再问吧。 苏叶揣着陆延送的礼物回屋放好，心里也在想：考完试再跟爸妈坦白好了。 吃完饭苏铭泉兴致勃勃的要开车带苏叶去认考场，苏叶哭笑不得的说：“爸，这会儿人家考场里还没贴好准考证号呢，再等等，大概三四点再去也不晚。” 苏铭泉就要给老板打电话请半天假，被苏叶给劝住了：“不用劳你大驾了，我跟陆延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去，反正下午也不用看书了，我出去跟朋友散散心，明天好考试。” 苏叶这么一说，苏铭泉只好作罢。其实苏叶从小升初考试开始，苏铭泉和杨牧都没怎么惯着她，完全不存在任何接送或者考场外苦等的状况，苏叶的性格也比许多同龄人独立得多。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陆延给苏叶打电话，说是在楼下等她。苏叶午睡起来就换好了衣服，这会儿拿个遮阳帽戴在头上，背个小包跟杨牧打声招呼就跑出去找陆延了。 杨牧从厨房那边的窗户往下看，果然又是跟陆延一起。 从小区外面拦了辆出租车，俩人直奔三中，出租车司机就跟他俩搭讪：“去认考场吧？那边堵车堵得厉害，不一定能把你俩送到三中门口。” 苏叶笑着说：“没关系，走着过去也没多远。”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苏叶一眼，说：“要是不说你是高考生，我还以为你念初中呐！看起来那么小！这个男同学看起来就比你像个高考生。” 苏叶抿嘴笑，她比陆延小一点，不过不知道的人估计会觉得陆延是大哥哥吧，谁让他个子又高，肤色又黑呢。 陆延挑了挑眉，极具暗示性的看了看苏叶的胸前：没发育的小女孩，难怪被人当做初中生呢。苏叶秒懂，气得暗自咬牙，左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伸过去掐了他一下，陆延只好龇牙咧嘴的讨饶。 果然离着三中还有半条路的地方，车就开不动了，前面的车按得喇叭震天响，可就是挪不动，估计是堵死了。 出租车司机抱怨着：“每年都这样，政府也不知道管管。” 陆延把钱付了，跟苏叶下了车。 外面到处都是考生和考生家长，大家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表情，顶着大太阳确实有点点热。 苏叶和陆延先跑去买瓶冰镇矿泉水拿在手里，然后慢悠悠的往三中走，路边停了好多自行车什么的，乱七八糟，附近的文具店都在店门口另外支了小摊，把好卖的文具拿出来售卖，销量最好的就数各种印了“金榜题名”“孔庙祈福”“高考专用”之类字样的文具了。 小心的绕过人群，苏叶和陆延好似观光者一样迆迆然的进了三中找考场。陆延外形气质都极其出色，苏叶打扮时尚小鸟依人，俩人又是用普通话交流，自然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市一中里不少人都认得苏叶，此时见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男生鞍前马后的效劳，二人甜甜蜜蜜的说笑着，都觉得三观摇摇欲坠：一直霸占年级第一的、校领导和所有老师的宠儿、同学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苏叶，居然早恋？！——问题是她一边早恋一边还全年级第一？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人性了！ 有高一时两人的同学见了，都不敢认陆延：“你不会是陆延吧？你不是转学了吗？明天不用高考吗？” 陆延已经拿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现在提前放暑假，大家听了都是一阵艳羡。不过眼前还是高考最重要，也没人一个劲儿的关注苏叶和陆延的关系，只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了。 苏叶对着准考证仔仔细细的找了考场和座位，位置很好，刚好是教室里靠墙靠后的地方，不会被教室门口巡考老师影响，开门关门的动静也打扰不到，也不会被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影响，可以专心应付考试。 回去之后陆延也没拉着苏叶去哪玩，就让她“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在你家楼下等你。”说完就各自回家去了。 杨牧拿出比做年夜饭更大的劲头给苏叶做了一顿状元餐，红烧肘子叫做状元肘，清炒竹笋叫做节节高，糖醋鲤鱼头尾翘起，上面浇了红通通的芡汁，叫做鲤鱼跃龙门…… 为了图个吉利，苏叶把每样菜都吃了一点，杨牧还叫她“肘子吃一点应个景就行了，别回头肠胃不适应，再半夜起来拉肚子”。 晚上七点半看完新闻，杨牧和苏铭泉都催她赶紧睡觉：“赶紧洗洗澡睡觉去吧，别再看书了，明天早点起来，别迟了。” 苏叶嗯嗯哈哈的答应着，磨蹭到看完焦点访谈才去慢吞吞的洗澡，去书房找一本许久不看的小说，回屋歪在躺椅上慢慢翻着看，到了九点钟去个卫生间，跟陆延发了晚安短信，然后躺倒床上。 本来以为可能会睡不着，结果陆延隔了一分钟发回来的短信她都没听到，已然睡熟了…… ☆、第64章 考场如战场 6月7日，这天早上起床发现天色有些阴沉，薄薄的一层云彩遮住了一部分阳光，苏叶打开窗子把手伸出去感受了一下，好在风是凉凉的，并不闷热。穿上前一天翻出来短袖运动服套装，在阳台上伸展一下四肢，精神饱满的出去洗漱吃饭。 杨牧把粥盛好给她放在餐桌上，嘱咐她说：“多吃一点，中午要考到十一点半呢。” 苏叶点点头，就比平时多吃了半片面包。 苏铭泉走之前又问一遍：“真不用我开车送你？” “真不用——那边堵车厉害，我打的过去还得步行一段，你去上班吧。” 吃完饭再去检查一遍考试包，黑色0.5签字笔三支，2b铅笔两支，铅笔刀一把，橡皮一块，尺子一把，外加准考证身份证什么的。对了，还有擦桌子板凳的湿巾，备着万一拉肚子用的纸巾等。 杨牧站在苏叶卧室门口提醒她：“再检查一遍，别忘了带2b铅笔。” “知道了，检查好几遍了。”苏叶一脸轻松的拿着考试包往外走，想起平时背的那些死沉死沉的书包，真是莫名其妙就开心起来了。 杨牧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换上鞋子，然后鼓励她：“好好考！中午给你做好吃的！”苏叶笑着冲杨牧挥挥手，脚步轻快的下楼去了。 陆延果然已经在楼下等着，见她下来就迎过来说：“已经叫好了出租车，现在小区门口等着呢，走吧。” 高考期间甚至连出租车都变得紧俏起来了，陆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但是居然也知道要提前叫车，苏叶还挺惊讶的。 三中附近交通管制，交警辛苦的站在路口指挥车辆绕行，因为三中门口的路太窄，车辆频繁通过会影响考生考试，所以干脆不准车辆通过了。 苏叶看了看腕表，时间还算充裕，跟陆延不紧不慢的往三中大门口走，路上还有考生买了煎饼什么的拿在手里啃，不过更多的是同父母一起找个阴凉地方站着等三中打开大门的考生。 两人走到离大门口较近的地方站住，陆延检查苏叶的考试包：“准考证带了，身份证带了，清凉油没带？水也没带？” 苏叶说：“不用带那些，我考试的时候不喝水，刚刚在家里喝过了，现在不热，也不用带清凉油。” 正说着话，大门口一阵sao动，原来是三中的校门慢慢开启了，大家都乱哄哄的往里挤，苏叶赶紧把考试包拿好，将头上的遮阳帽取下递给陆延：“帮我拿着，考场里面没有地方放帽子。” 陆延接过帽子嘴里还在嘱咐她：“别跟人家挤，别交卷太早，考完试我还在这等你。”话没说完苏叶已经被人群半胁迫着走了好远了，也不知她听到没。 一旁站着一个送儿子考试的阿姨，是准备在这里等到儿子考完试的，长日无聊，就跟陆延搭讪：“同学你不是考生啊？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的哥哥吧？” 陆延看着苏叶一直走到考场门口，被监考老师验看了证件之后走进去方才松了口气，向那个阿姨微笑了一下，说：“我不是考生。”然后看了看手表，准备回家一趟再来。 第一科通常都是考语文，据说是因为不管成绩好坏，语文是最不容易考砸的一个科目，所以总是被放在第一个，用来安抚考生。想想看，万一第一科是数学，然后一下子考砸了，那还不得严重影响接下来的几场考试呀？ 坐进考场苏叶开始有点紧张了，教室的地面上还有一点水渍，气温适宜，光线适宜，就连监考老师看起来也没有不顺眼的，苏叶在心里跟自己说：今天一直都很顺，一定不会考砸的！ 监考老师开始讲考场注意事项，苏叶分心去看别的考生，大家都是面无表情如临大敌。 本来有点紧张的，试卷一发下来，苏叶立刻就习惯性的全身心投入到了试卷里，一眼瞄过去，还真是很眼熟，不正是前世考过一次的高考卷子吗？！ 苏叶真想仰天大笑，不过化作实际行动，快速把笔掏了出来，认真的把名字准考证号等填好，再仔细检查一遍，等开考的铃声响起，老师说“开始答题”之后方才下笔如飞，迅速把前几个选择题的答案写了上去。 九点开考，苏叶毫无意外的在十一点之前把卷子全部做完了，作文卷面尤其漂亮，每个字都能拿出来让人临摹，一个错别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