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节
阿克托直愣愣的跪在那里听任胤禔打骂,嘴里犹自苦劝道:“太子爷,你打也成,骂也成,听奴才一句劝吧,下面儿郎实在是跑不动了,再跑,只怕立刻就要散伙了。” 胤禔气急,然而哗变的危险他不能不考虑,只好丢下鞭子妥协道:“传令下去,到深州宿营,明日午后出发,不去保定了,改道定州。” 胤禔明白的很,别看只耽搁半天,但变数就大增了,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无法按原定计划前往宣化了,只能先进入雁门省,然后从大同出关,虽然远一点,但相对安全,还能就地筹措一批穿越漠南草原需要的粮食,可谓一举两得。 东宫侍卫们把胤禔的命令传达下去,一时间清军欢声雷动,只是崇安舔着脸过来问道:“太子爷,经来源去雁门,不是一样要经过保定嘛,为什么该走定州。” 胤禔知道崇安是嫌定州城小,不如保定繁华,但繁华有个屁用,现而今第一要务摆脱夏军追击:“康亲王,虽然不知道海逆的追兵离咱们多远,但这几日夏军的探马可都一直吊着咱们,你说,他们会不会猜到咱们要去保定呢?” 看到崇安脸色发白,胤禔继续吓唬道:“夏军击败蒙古人的骑兵在哪里?会不会已经抢在咱们前头赶到保定了?万一海逆真的夺了保定,那咱们可就自投罗网了。” 崇安苍白着脸不敢说话了,胤禔暗自冷笑,真是个脓包,连纸上谈兵都不会,自己要是没有派出探马查清了保定、定州方向没有夏军,能往这个方向去嘛。再说了,保定离定州又不远,真要有夏军骑兵的话,顶多半天时间就能追击过来。 崇安退下去了,刚刚还笑话他的胤禔却又有些不安了,自己是忽略了什么吗?啊呀,是夏军的骑兵,对了,对了,夏军骑兵跑到哪去了?不在前面,难道是在自己身边? 一念及此,胤禔急急下令道:“让孙渣齐给我往阜城、武强、献县、饶阳、肃宁方面探查,一定要查清了有没有夏军出现……” 胤禔还在疑神疑鬼,胤禛却迎来了自己的末路。尽管此前他被胤禵击晕后由自家包衣救出交战区域,然而在夏军持续的追击下慌不择路的迷失了方向。等从屠刀下的村民口中问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他才发现,绕了一圈,自己还是在邱县境内,并没有跑出多远。 只是这个时候马已经跑废了,靠两个脚更是无法闯出夏军的天罗地网,不得已,他只能命手下收起刀子,掏出一块御赐的古玉,和声细语的跟村民们商量借地方躲两天,并威胁道,若是有人出卖,就杀了押在身边充作人质的妇孺。 迫于眼前的刀剑,村民们同意了,于是胤禛和几名包衣换了衣服,驱走无用的坐骑,隐匿在这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子里。然而夏军的搜索队很快出现了,由于在村子附近发现了被遗弃的战马,夏军认定了有清军的高级文武在周边躲藏,因此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小村百姓是不敢开口,但王府包衣孔武有力的样子却让夏军带队的哨千总产生了怀疑,故而下令分开审讯,这下隐藏在人堆里的包衣就藏不住了,只得分头突围,结果被夏军当场杀死两人,重伤后抓住一人。 被抓的包衣宁死不肯说出胤禛的下落,但夏军却不相信,只有这几人躲在村子里,因此在审讯了包衣之后干脆直接拷问村民,在夏军的严刑逼问下,村民坦白了事实,随即胤禛隐藏的地窖被夏军团团包围。 口诵《金刚经》的胤禛拒不投降,还负隅顽抗杀伤了几名下探的夏军官兵,顿时惹怒了哨千总,哨千总命令开火,不加分辨的进行射杀,于是,另一个时空的雍正皇帝就在农人龌龊的地窖里一命呜呼。 看着村民仇恨的目光,几个畏手畏脚的夏军士兵问道:“大人,这些百姓怎么办?” “包庇鞑子酋魁,还能怎么办?”搜出胤禛尸体的哨千总还不知道他获得了什么,还在懊恼没有生擒敌方要员的他随口命令道。“杀,都以汉jian论处……” 第577章 灭清之战(十六) 华夏武成十四年(清康熙五十一年)八月十七日未时三刻·河间府城外夏军骑师大营 “什么?”何叔治不敢相信的再度向面前半跪的探马问道。“你确认清虏的大队正在向晋州前进了?”探马也再度给了肯定的答复,何叔治于是挥挥手,报信的探马退下,何叔治这才冲着脸色同样难看的古晋言到。“古大人,看来你我都猜错了,胤禔部这是要入山西。” “决不能让胤禔部进入山西。”古晋咬牙切齿的说道,要知道,山西夏军虽然已经有十几万人马,但大多是装备和战力极差的辅军,原来老底子不过五万,更分散在山西全境,一旦胤禔部经由尚在清军控制下的娘子关进入山西的话,战局就可能逆转。“命令各师立刻出动,务必在清军进入石门前拦住他们。” 何叔治不反对,古晋的命令于是很快被执行了,此时何叔治突然轻笑起来:“古兄,局面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坏,就是胤禔入了山西,他首先要做的也不是击溃山西我军割据晋省,而是筹措粮草,继续北逃大同。” 古晋点点头:“何大人这话有道理,山西虽然是个形胜之地,但东有太行、西有吕梁、南有黄河,实际上就是一个口袋,胤禔绝对不会坐等我军纷至沓来将其困死在山西的。不过,若是因此就纵然其逃亡山西,恐怕一来围攻太原的我军要吃大亏,这二来,战事拖延日久,与国家百姓都无益处,更不要说圣上那边……” 何叔治心头一凛,急忙附和道:“是啊,决不能让胤禔部入了山西……” 半个时辰之后,早就横戈待枕的夏军铁骑、骠骑、飞骑三军八个师的官兵化作一道洪流,向西南方向的晋州、藁城之线疾驶而去…… 酉时初刻,已经接近安平东北的何叔治和古晋突然接报,清军出深州三十里后再度转向,目前全军已过了滹沱河向安国去。这个发现让何、古二人又惊又喜。喜,当然不用说了,胤禔明显是不会直接入晋了;惊,就产生疑问了,清军接下来是趋定州、曲阳而涞源南境走飞狐径入山西呢?还依旧撤往保定? 从表面上看,到达保定之后胤禔部可以走涞源飞狐径入晋,可以走易县蒲阴陉而过紫荆关入灵丘而大同,远比只有一个选择的定州方向对清军更为有利;但是事情没有绝对的,以胤禔在北撤中表现出来的狡诈来看,并不排出他可能选择定州方案。 “古大人,现在天色已晚,若是不能判明清军路径的话,万一你我追错了方向,纵其遁入山区,那可就真酿成大祸了。”何叔治提议道。“是不是分兵,各追一路。” “不可!”古晋摇头否定道。“我军本来就弱于清虏,若是再分兵,恐怕未必能挡得住困兽犹斗的胤禔。”话虽如此,但此刻已经无法抢在清军之前进入安国了,原有的阻击方案也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何大人,你说清虏为什么在深州多滞留了半天?” 对于古晋这个问题,何叔治还真没多想,此刻听古晋提及,不由的深思起来,渐渐的,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古大人的意思是,清军一路逃命,体力和精力上已经撑不住了,胤禔因此迫不得已在深州多休整了半天。” 古晋点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但本官以为胤禔所部已是惊弓之鸟……” 何叔治会意的接口道:“我师完全可以撵在清军屁股后面一路掩杀……” 在少数火把的照耀下,一众清军已经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安国县城的轮廓了,然而官长停下来休息的命令始终没有下达,前队也在鱼贯的继续走着,双腿跟灌了铅一样的清军们不由得暗自开始咒骂,尤其有些旗兵更是大声的咒骂起来。只是等待他们的是劈头盖脸的皮鞭,不得已,疲倦之极的清军们只能茫然而又机械的跟上队伍。 不知道又走了多远,就地休息的命令终于下来了,清军们更不顾不得掏出干粮食用便直接躺倒在地面上睡了起来,但才睡了不到半刻钟,又被推搡着起来继续行军。有些清军累得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结果被十七、八双脚踩过以后才猛然惊醒。胤禔此刻也已经累极了,只得关照一声后伏在马上假寐,只靠着侍卫的扶持才不至于跌下马去。 突然,胤禔座下的战马一个趔趄,顿时把半梦半醒之间的胤禔惊醒了过来。 胤禔茫然的扫了扫周围,向双眼同样通红的侍卫们问道:“到,到什么地方了?” 尽职尽责的侍卫立刻报告道:“太子爷,前锋刚刚报告,还有二十里就到定州了。” “二十里。”胤禔命人取来冷水,合着汗巾抹了抹脸,精神一振的他这才说道。“通知前队在定州城外构筑营地,再让定州知州准备柴火、姜汁、热水给将士们饮用烫脚,热食也要准备起来。”得令的侍卫立刻跳上战马急急出发,胤禔又道。“告诉后队,到了定州就能休息,让他们加紧脚步,还有警戒不能放松了……” 胤禔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巨大的sao动便从后队如浪潮一般传递了过来,胤禔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后队发生了什么?” 侍卫还没有冲出去询问,镶蓝旗蒙古副都统宝铭便神色惶恐的冲了过来:“太子爷,不好了,海逆,海逆的骑队在冲击后队,殿军的宣化镇已经垮了……” 胤禔抽出宝剑冲着宝铭的胸口就是用力的一捅,在宝铭茫然不解的眼神中,胤禔喝道:“宝铭临阵脱逃,动乱军心,已经由孤亲自正法了!” “奴才没有。”宝铭冤枉之极,然而生命已经渐渐的离开了他的身体,临时之前,他犹自在为自己辩护。“太子、太子爷,奴才没有……” 胤禔根本不朝枉死的宝铭看第二眼,只听他气急败坏的命令道:“着苏克洛图、保山、萨苏立刻率本部驰援后队,着英奇、富顺、汤化芬、罗龙芳就地阻击夏军骑兵,都给孤挡住了,谁敢后退一步,孤亲自砍了他!” 胤禔的布置可谓及时,可是面对黑暗中手持火把冒出来的数万夏军骑兵,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清军根本挡不住其雷霆般的冲击。很快,阻击部队被冲散了,增援部队被冲垮了,后队的溃散扩散到了全军,少数人的溃败彻底演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大崩溃。成千上万的清军呼喊着“败了”、“完了”之类的口号头也不回的向四面八方逃去,身上的武器甲胄更是被视作累赘一样的到处丢弃,更不要说火炮这种笨重的东西。 “不要停,一路杀下去,”骠骑军第二师统制王瑛向正在试图收拢部队的下属喝令道。“直到把清虏全部冲垮了……” “完了,彻底完了。”胤禔失魂落魄的看着无数清军从自己身边跑过,没有人,没有人回头望一眼他们的太子、他们的统帅,这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形让胤禔感到了绝望。“大清完了,满人完了。”胤禔手中的剑已经搁到自己脖子上。“杀不了逃兵败将,杀自己总可以吧。” “太子爷,不能啊!”忠心耿耿侍卫一把按住胤禔持剑的手。“大清还没亡,只要太子爷能逃到关外,大清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太子爷,你不能糊涂啊,不能把大清的最后希望给亲手毁了,太子爷……” “对,还有希望,满人还有关外。”胤禔仿佛活过来一般把剑归鞘。“走,离开这里……” 胤禔的消失意味着清军最后指挥的消失,也意味着这支清军部队的末日降临…… 天渐渐亮了,冲杀了半夜的夏军各路骑师终于停下了他们胯下已经脱力的战马,只是骠骑军、铁骑军的进攻结束了,散布在战场外围的夏军骑马步师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当然,这也许不叫战斗,只是打扫战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