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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近似于B5纸张大小的书籍被他摊开放在那一沓厚厚的作文范文上。 他隔一段时间就往后翻一页。 他的目光在一行行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上移动,时而,他的上下两片唇瓣会进行无声的碰触。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即使现在将他整个人连同面前这张桌子从这个空间里扯离,将他们扔在飓风的风眼里,他似乎也能泰然处之一样。 裴伴向来最佩服从容淡定的人。 第一眼见到程清嘉的时候,她就捕捉到了他眼中视若无睹的冷漠。那种冷漠似乎要告诉所有人,他可以是独自生长在高山冰川上的一株坚韧的植物,而你不需要浇灌施肥也不需要对他奉献你的陪伴。 这种像是能开出奇迹的植物,自有人崇拜,自有人憎恶。 程清嘉,100。 几乎所有老师都习惯将答题纸按照从高到低的分数排序。 考得很好,要保持。对于能考满分的学生,为什么要吝啬于对他的夸奖和赞美? 但是,裴伴在程清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拿了满分该有的喜悦。 课间也会奋笔疾书的程清嘉为什么嘴角没有一丝丝的上扬微翘? 他带着答题纸从讲台上下来,那张平静的脸上接收了太多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些目光可以是羡慕的,可以是不可置信的,可以是佩服的,可以是赞赏的。 那些目光汇集在一起,投射在那张清隽的脸上,不应该化成一系列代表着成功的表情吗?但是什么都没有。 考60分和考100分,对程清嘉来说,会有区别吗? 这次考试满分只有程清嘉一人,纵观全年级,他也是独占鳌头的唯一那个。 接下来,裴伴在英语老师口中听到一个接一个熟悉的名字,还有一连串的越来越小的数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裴伴想,应该是过了很久,因为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她的余光捕捉到程清嘉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终于,裴伴得到了属于她的那个成绩。 裴伴,72分。 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裴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到高兴,因为考了72分的她,走下讲台的时候,好像收获了比程清嘉更多的目光。 她不觉得刺眼,也不觉得无地自容。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也能像程清嘉一样化作一道看起来没有任何弱点的屏障,而这种屏障能把任何侵袭着它表面的东西吸收,再转化为内在的能量。 她几乎以为她做到了,她几乎要为自己雀跃了。 但是当她的目光和程清嘉不经意间交汇的那短短一秒内,内心的平静和毫无波澜在顷刻间崩塌,像是有一个拳头砸在了玻璃镜面上。 落座的那一瞬间,裴伴似乎领会到了苏敏君曾对她说过的那一番话,苏敏君说她害怕从他们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失望。 失望像是一个你无法打败的巨人,他就这么站着,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也不对你说一言一语,但他实在太高了,在他面前你会深刻地感受到一种渺小,一种平庸还有一种让人沮丧透顶的无助感,你痛恨地发现你是那么弱小,甚至连和他发出决斗请求的勇气都没有。而更糟糕的是,他挡住了你一直以来仰望的头顶的光,你像是一只无可依靠的小仓鼠一般落在他的阴影里。 这个巨人会让双方都陷入沉重。 很久之后,裴伴和大学室友谈及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你会干什么这个话题,她照搬了曾经在全班面前说下的那番胡话。 她说她会写一本《忏悔录》。 如果裴伴真的执笔写《忏悔录》这玩意儿,她会发现自己好像让程清嘉失望了很多次。 都是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之后会尽量规律地更新到完结。 希望不出意外吧= =【真是考验我薄弱的意志力啊... 第15章 裴伴回到座位的时候,程清嘉依旧在看那本她不知道名字的书,没看她,也没说话。 她把答题纸摊平,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裴伴看到那么多醒目又刺眼的红叉打在黑笔书写的大写英文字母上。 盯得久了,她的视线一度模糊成粘稠的红色,耳畔像是有嘈杂的声音在对着她大喊大叫。那是一种疯狂的叫嚣,而她是被置于暴风雨中心的主角。 那一场月考里,她错了十道语法选择题。 按照以前的规矩,按照英语老师的要求,语法选择题都是送分题,是绝对不允许错的。 所以 错一题抄一百遍。 当天事当天毕,抄不完不准回家。 裴伴从办公室挨训回来后,不少与她关系不错的人都对她的遭遇感到同情。 苏敏君借了裴伴一支笔身比较细的水笔,这样裴伴就能手握三支笔同时开工,如此一来工程量就等于是缩减了三倍。 自古以来,学生老师之间礼尚往来,过招拆招,所展现的智慧总是令人唏嘘不已。 苏敏君原本说要帮她抄,好学生裴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罚抄的折磨?最惨的时候,裴伴也只错过一道语法选择题,抄写一百遍倒并不是太为难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