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以外全员非人[重生]稚楚(90)
云永昼那双琥珀色瞳孔冷冷盯着他。 看我干什么? 气氛冷到极点。苏不豫抓住卫桓的手臂,拽了两下,我们出去吧,这边一会儿还有别的学生过来。 对对对,扬昇也跟着开口,今天算是我们成为预备役的第一天,是不是应该出去庆祝一下啊! 卫桓其实也没觉得云永昼这样的态度令他尴尬,本身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早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云永昼这样对他说话多少也是把他放在眼里的。 换做是别人,云永昼都不稀得开口。 扬昇和苏不豫商量着去哪儿吃饭的问题,卫桓走在他们旁边,走着走着,他就回头看。 还好还好,云永昼没有自己跑了。 只不过隔得实在有些远,起码都有七八米。 卫桓下意识放慢脚步,一点点慢下来,悄悄拉近他和后面那个自闭少年的距离。前面两个家伙讨论得正欢,也没在意,他干脆彻底停下来,可他一停,云永昼也停下脚步,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起了阵风。卫桓嘴角一勾,手指动了动,顺势将这风化作一双手,藏在云永昼的背后猛地一推。云永昼毫无防备,就这么被那双无形的手推着往前,差点一个踉跄扑过去。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卫桓努力地憋笑,但最终还是憋不住,两颗小犬齿都已经露了马脚。 我可没动手啊。他抬起自己的手,笑得一脸灿烂,是你自己过来的。 云永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大好看。他把眼神从卫桓的脸上挪开,看向别处。 卫桓扭着脖子朝后面望了一眼,那两个家伙居然还没发现自己不在身边。他笑着回头,小声对云永昼说,我也觉得你穿这身衣服好看。说完,他大步一跨,站到了云永昼的身侧。 他看不到云永昼现在是什么表情,也没在意他会有什么反馈,他就是想说出来罢了。 云永昼顿了顿,最后还是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卫桓亦步亦趋,在他身旁。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走路的姿态高兴得像只小麻雀,就差扑棱翅膀了。这种太过愉悦的心情好像彻底影响了云永昼,就像一个害怕被太阳直射的冰块,无法控制地在融化,变成一滩柔软的没有棱角的水。 这种不可控的感觉令云永昼慌,令他害怕。 所以他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冷冷开口。 你究竟在高兴什么? 卫桓愣了一下,也停下脚步,转过来面对云永昼,我?他眼睛转了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就是开心呗,许你一天天的不开心还不许我乐乐呵呵的了。 没有人无缘无故开心。云永昼很坚持。 你这么说也是。卫桓鼓了鼓嘴,手又不自觉摸了摸左胸那块留给战徽的空白处,眼睛瞄上云永昼的衣服。 可能是因为hellip;hellip;我们穿上了一样的衣服吧。一只小飞虫飞到卫桓的鼻子尖,被他挥开,手在空中抓了一把风,莫名变出一小捧蓝色花瓣。 他把手绕到背后,攥着那花,继续道,之前我们穿的都是不同学院的战斗服,颜色样式都不一样,现在好啦,都是深灰色,而且挺好看的。 这个答案令云永昼意外不已,他愣愣地看着卫桓,一言不发。 卫桓脸一扬笑起来,好像三月暖阳。 与子同袍啊。 记忆潦草地终止,结束了梦境。卫桓能感觉到意识在苏醒,只是他强撑着不愿醒来,他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记忆会这么模糊,他几乎毫无印象。 但他最终还是醒来了。视线一点点从模糊变得明晰,到处都是一片白。他无力地眨了眨眼,天花板白茫茫一片。 你醒了? 卫桓侧过头,看见苏不豫正坐在床边,他的声音很小,再多看一眼,才发现原来景云和扬灵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试图坐起来,苏不豫为他调好了病床床垫,压低声音道,醒了就好,我一步也不敢走。 云永昼呢。 卫桓环顾了一下病房,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其他人呢? 有部分妖傀逃走了,扬昇带学生去追了。那个脸上有妖纹的人类,跟着九尾走了。他俩想守着你醒过来,我就带他们过来了。苏不豫替他掖了被角,那个妖傀被封印之后你就昏厥了,医生说你现在的人类身体不足以支撑两种妖力,精力耗尽所以休克。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卫桓一言不发,默默听着,可他即便很努力地在听,思绪却还是牵挂在一个人身上。 他只想知道云永昼现在在哪里。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眼睛拿来献祭。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就是九凤的。 看卫桓不说话了,苏不豫也不再多说,我准备了一点粥,你喝一点体力恢复的快一些。 不豫。 卫桓忽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苏不豫倒粥的手顿了顿,差一点洒出来。 最开始怀疑的时候是分院仪式。 为什么?卫桓不懂,分院仪式上的他分明被云阳分到了火学院,那个时候他的妖心丝毫没有苏醒,苏不豫为什么会怀疑。 苏不豫继续说了自己没说完的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在你回来之后,不需要什么理由,我觉得那就是你。 后来他得知云永昼与他结契,就完全确信了。 云永昼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一个人类结契,除非他百分之一百笃定那个人就是卫桓。 苏不豫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似乎是一语成谶。不豫,不犹豫,可他偏偏就是因为太犹豫而迟一步。明明先认识卫桓的人是自己,先认出他的也是自己。 卫桓没有接那碗粥,他只是再次问道,你是不是去过无启? 苏不豫将粥放下,坦荡抬眼,对。我去过。 卫桓陷入沉默。暗巫姬说的太模糊,如果不豫真的像暗巫姬说的那样,献祭了自己的鲛尾或是鲛鳞,他的祭品应该转移到自己身上才对。 难道献祭也分先来后到? 你hellip;hellip;卫桓不知应该如何开口,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太沉重,他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他害怕苏不豫真的为了自己做出不可逆转的牺牲。 你的鲛尾,还在吗? 苏不豫微笑着看向卫桓,看着他那双已然湿润的眼睛。 不重要了。 他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这很重要。卫桓抓住苏不豫的手腕,你是半鲛,你如果没有鲛尾还算什么鲛人,为什么你要这样,我回不来就回不来好了,他甚至不知道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我,我不值得你做这些,我哪怕回来了又能怎样?你看看我,我还是当初的我吗? 苏不豫反握住卫桓的手,笑得温柔,是啊。 你就是你。他嘴角泛起梨涡,心里却是苦涩。 他更希望听到的不是这些。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很值得。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就像是把卫桓绑起来一样,缚住他的手脚。可他觉得好慌。心里的歉疚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但他就是很害怕,只要一想到他这双异瞳,想到他站在云永昼身边的样子,他就好慌。 他也不想这样。 卫桓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低垂着眼睛,仿佛盯着床单上的某一块,沉默了一分钟,才轻声开口。 我不是hellip;hellip;一直在你身边吗? 这不一样。 苏不豫差一点脱口而出,可到最后他忍住了。 你只不过是把我当做你的弟弟,你从十几岁开始就要保护的人。 但是现在我可以保护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看一看我。 卫桓隐隐感觉苏不豫对献祭一事有所隐瞒,但他知道这些事说出口需要时间,他也愿意等。 我hellip;hellip;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在无启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我死后发生的事。他顿了顿,没关系,等你愿意告诉我了,你再说。他抬眼望向苏不豫那双灰绿色的眼,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的笑,七年前我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就这么死掉,把你丢下了,好在还有机会,以后我也会一直在。 苏不豫看着他脸上的笑,也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嗯。 他很清楚,卫桓是不会这样对云永昼笑的。面对其他任何人,卫桓都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保护者,为每一个人付出牺牲,在所不辞,他总是企图把自己的羽翼庇佑到任何一个他希望保护的对象,永远悲悯,永远的英雄主义。 只有在面对云永昼的时候,他才真正卸下重担,变得像个孩子。 身为旁观者的苏不豫,对于他的区别对待永远清醒,但却无能为力。 卫桓没有食欲,吃了一点粥就说困了想睡觉,于是侧躺着装睡,他听见苏不豫小声说自己突然有点公事要出去一趟,等他回来,但他假装自己还睡着,没有回话。他也听见累坏了的景云和扬灵终于醒了过来,轻手轻脚地绕到病床的这一头,两个家伙趴在那儿看他,卫桓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即便闭上眼睛,羲和之瞳也可以看到面前发生的景象。 他们俩小声道几乎是用唇语在交流,像两个小傻子似的盯着自己。 原来阿恒就是九凤啊hellip;hellip;景云推了推眼镜,难怪他每次说到九凤都hellip;hellip; 什么阿恒,这是桓桓哥哥。扬灵敲了一下景云的脑门,你也得叫哥哥才行,他比你大好多呢。 我知道,我一下子改不了口嘛hellip;hellip;景云瘪了瘪嘴,你之前还一直叫他笨蛋人类笨蛋人类呢。 扬灵一下子就直起身,虽然动作很夸张可声音还是很小。 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桓桓哥哥啊!再说了我这个是爱称!爱称你懂不懂。 卫桓差一点憋不住笑出来。 俩活宝。 到了上课的时候,俩小家伙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卫桓睁开眼,想看看他的眼睛,可他没有太多力气,瞟了一眼手腕,于是运灵变出一面镜子。 他的身体的确带不动这妖力,光是变出镜子都让他觉得十分费力,胸口有种滞缓的钝痛。镜子的颜色偏金,看不明显,卫桓拿着转了个身,面对夕阳。 果然,羲和之瞳觉醒之后,眼睛的颜色就变的不一样了,左眼瞳色很深,大约还是人类眼珠的黑色,右眼却很通透。 变成琥珀色了吗? 镜面消失,卫桓不自觉抬起手,拂上自己的右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喜欢的云永昼的眼睛,有一天竟然会变成他的。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卫桓说不出缘由。他一旦去思考云永昼这样做的立场,问题就变得清晰又复杂。复杂的是他还是有些不确信,感觉一切都来得没有原因,像一场从不预约的阵雨。清晰的是,大概没有人为平白无故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一部分。 但云永昼这么做了。 所以hellip;hellip; 戒指忽然发出光亮。卫桓从思绪中抽离,原以为会是他,确认后才发现是扬昇。 你醒了?接通后扬昇先开口,打开视频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卫桓照做了,他揉了揉眼睛,你现在在哪儿呢,剩下的抓住了吗? 移交给政府了,早知道我就不叫那些学生了,刚解散,让他们回学校。我准备去一趟你家。扬昇的背后的确是北极天柜的街道,卫桓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地方。 去我家干什么?参观啊。卫桓叹口气,整个人都要缩到被子里。 我想着,之前怎么说都有一个九凤结界,那些找茬的人也进不去。扬昇说着飞了起来,现在九凤结界破了,我怕有人跑去你家闹事。我准备弄个新结界,可能赶不上你爸弄的,好歹撑一段时间。 劳您费心。卫桓心里没什么想法,毁就毁了,反正以后也没有人住了。我去那儿也是难受,以后估计也去不了几次了。 别啊。怎么说地都是你们家的,也是你祖宗拼下来的,那么大一块地呢,快赶上四分之一的扶摇了,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大不了等你以后好了,推了重建。扬昇越说越离谱,对了,你昏厥之后我去检查了一下你们祖墓,好奇怪。 听见这个,卫桓又把脑袋露出来点,怎么了? 我看到你的立碑了。 立碑? 你们家的传统难不成是人还没死就先立碑?你的尸体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有坟墓啊。 卫桓也有些疑惑,我死后,有葬礼吗? 扬昇叹口气,没有。他反复拿捏着措辞,眼神也避开,你hellip;hellip;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你走之后没有人能开得了九凤结界。不豫整理了一下你在学校的遗物,说是要给你做一个衣冠冢。他那个时候找我,我没有去,我当时也hellip;hellip; 卫桓笑起来,故意揶揄,我知道,你这个小气鬼。他转移了话题,那既然这样hellip;hellip;我在祖墓那个hellip;hellip; 他努力地思考,感觉记忆有些空缺,哦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个立碑的确是提前就做好了,还是我自己要做的。我跟我爸妈说,我要跟他们一起刻字,我爸妈拗不过我,就一起做了。说着,他忍不住苦笑,没想到我们也是差不多时间走的。 好了别说了,说起来怪难受的。我还以为是谁在你死后做的立碑,想想也不可能,谁都进不去。扬昇忽然想到什么,这样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的尸体啊,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找到,我们在找,那些制作妖傀的人一定也在找,他们会不会以为会有人把你的尸体藏回九凤祖墓,所以才会派谢天伐去你家。如果他们能找到你的尸体,又可以复制出另一个成功的谢天伐了。 原来是这样。 卫桓不知该说些什么,你有打开我的立碑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