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倒是明家姑娘倒了霉,自小养在陵州,远离父母不说,刚回京就与宸王定下亲事。听说这位小姐回京后,足足一个月没出门,未曾想还是没能逃脱嫁给宸王的命运。” “你们且歇歇,万一被宸王的人听见,就麻烦了。谁不知道,宸王睚眦必报,蛮狠不讲理。” “嗤!” “哼!” 宸王嗤完,看向开始挽袖子的玖珠:“小丫头,你哼什么?” 玖珠继续挽袖子,并且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哎!”宸王伸手,揪住了小丫头的后衣领:“干什么去?” “打架!” 第7章 渡卿 讲义气的好人 “打什么架?”宸王把人往后拖:“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打几个大男人?” 玖珠往前扑腾几步,把后衣领从宸王手里拽出来:“你别拉我!” 弯腰在地上捡起一根大木棍,玖珠把裙边一撩,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软软小白兔,变成咬人的钢牙兔。 宸王看着她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气势的步伐,懒洋洋地往树干上一靠。 “王爷。”隐在暗处的一位随侍走到他身边:“这……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宸王见小丫头离那几个闲言碎语的男人只剩下几步的距离,“去帮着打啊,一个个长着脑子眼睛,不知道用?” 玖珠靠近三个男人时,他们还在高谈阔论。 “论才德,还是齐王殿下令人钦佩。”青衫男子高声道:“有什么不敢说的,宸王本就是不学无术,喜怒无常……” “嗷!”话未说完,后背传来刺骨的疼,有人在背后偷袭他! “何人如此大胆!”他疼得原地蹦起,回头看见一个肤嫩貌娇的少女,手里拿着大木棍。 “你这女子,无缘无故,为何……” “叫你们背后说人坏话!”玖珠抄起木棍,举起来便打,木棍在空中划过,打出了可怕的破空声。 挨打的男人被吓得连滚带爬,其中一个男人反应过来,想去夺玖珠手里的木棍,却被她抽在了大腿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疼痛处。 “谁家的疯婆子,有辱斯文,既然如此,我等也不遵守君子之礼了!” 说完,三人把玖珠围困在中间,扬起了手,准备让她知道什么叫男人为天,女子娇弱。 然而下一刻,三人就像是被人砸出去的石头,齐齐被人踹飞。 三人躺在地上,哀叫连连,原来这个疯婆子还带了一群帮手。一群人殴打他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讲不讲武德? “三个大男人,竟欺负一个弱女子。”几个劲装打扮的男人几步上前,单手拎起三人,肃声道:“尔等身为我朝子民,却妄议皇室,该当何罪?!” 说完,不等三人还嘴,把三人揍得哭爹喊娘后,掏出绳索把三人捆在一起:“随我兄弟几人走一趟衙门。” 玖珠见这几人匆匆而来,又拎着人匆匆离开,手里提着木棍茫然四顾。 “发什么呆?”宸王抽走玖珠手里的木棍,见她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把棍子丢在地上:“一言不合就动手,打的还是读书人,你也不怕他们那一张嘴?” “他们算什么读书人?”玖珠把挽起的袖子放下去:“君子和而不同,今日乃登高望远之日,来往者众,他们如此高谈阔论,道他人是非,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颜面。” 宸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几个读书人可不笨,他们本就是有意让人听见。 “你可知,今日齐王会来飞霞山登高?” “嗯?”玖珠点头:“我在山脚看见过他,所以呢?” 宸王:“……” 这女娃娃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们这番话,是讲给齐王听的,亦或是讲给齐王身边人听的。”宸王是个没耐性的人,但他今天心情好,愿意陪这个脑瓜子不好使的小丫头多说几句:“趁现在人少,没人发现你打了人,我们赶紧走。” “他们说宸王殿下坏话,我打不死他们。”玖珠扶了扶鬓边的发钗,小声抱怨:“他们讨好齐王就讨好嘛,干嘛欺负宸王殿下。” 欺负? 小姑娘的语气实在太委屈,若不是因为自己是当事人,他差点都要相信,自己是个经常挨欺负的小可怜了。 “刚才帮我打架的,是你手下吗?” 宸王挑着眉点头:“你帮我折茱萸枝,我帮你叫人打架,是不是很公平?” “也不是很公平。”玖珠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比较占便宜。” “没事,我一个大男人,不跟你计较这种小事。”宸王看了眼四周,此时还没人来:“你家长辈是谁?” 这家的长辈心可真大,敢让这么虎了吧唧的小姑娘单独来采茱萸。 “家父姓明。”在对方叫人帮自己打架后,玖珠把他划入“讲义气的好人”类别,也不怕被他知道自己的姓氏。 “明?”宸王脸上的笑容僵住,把玖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是礼部侍郎明敬舟……大人的掌上明珠?” 这是宸王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礼貌地称呼明敬舟。 “你也认识我父亲么?”玖珠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宸王。 “略有相识。” 相识便是相识,略有相识是何意?自从来了京城,玖珠就发现,自己的认知能力,赶不上京城人士的说话水平。 “难怪你方才如此愤怒,原来是护未婚夫。”宸王沉默片刻:“下次要打架,不要自己动手。” 自小生活在道观之中,玖珠对男女情爱之事十分懵懂,提及婚嫁,也无小女儿情态:“宸王殿下本就是好人,跟他是不是我未婚夫有什么关系?” 宸王:“……” 只有山间吹得稀里哗啦的风,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小姐,小姐!”春分提着裙摆跑过来,紧张地打量她:“刚才这边传来吵闹声,据说是有几个喝醉的书生在闹事,你没事吧?” “我没事。”玖珠向宸王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把刚才的话说出来。 “母亲让我采的茱萸,我都摘好了。”玖珠抓住春分的手:“春分jiejie,我们回去。” 人已经揍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逃离现场。 “好。”春分把披帛替玖珠挂在臂间,朝宸王福了福身,牵着玖珠的手,离开了林子。 宸王走到刚才那颗茱萸树下,弯腰捡起玖珠为他折的茱萸枝,想了想,把它拖回了宫。 “这么大一枝茱萸枝。”苏贵妃看着落地花瓶里的茱萸枝,难得平时连一片纸都不记得带回来的儿子,能在重阳日这天给她带茱萸枝:“瞧着挺新鲜。” “能不新鲜?”宸王懒洋洋地靠着软塌:“这可是你未来儿媳,亲自爬树上去摘的。” “你遇到玖珠了?”苏贵妃看宸王。 “嗯。”宸王垂着眼睑,苏贵妃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本宫觉得这姑娘不错。”知道儿子对这门亲事不冷不热,苏贵妃忍不住开口替明家那位小姑娘说话:“瞧着是好相处得性子。” “模样确实标志。”宸王点了点头。 就是脑袋瓜子看起来不太好使的样子。 等儿子走了,苏贵妃疑惑地问身边婢女:“渡卿这态度,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娘娘,五殿下不讨厌明家小姐,就是好事。”婢女安慰苏贵妃:“前些日子,殿下提起婚事就皱眉,今天奴婢仔细瞧了,殿下心情还算好。” 知道婢女这话是为了安慰自己,苏贵妃叹气,都怪陛下不会养孩子,把她儿子养成了这种纨绔性子。 宸王刚从明月宫出来,就遇到了进宫请安的齐王。 “五弟。”齐王看着宸王身上的玄色红纹锦衣,几个兄弟中,除了老五,无人会穿这么张扬的衣服。 宸王停下脚步看他。 “听闻今日五弟的随侍,抓了几个书生到衙门?”齐王叹气:“秋闱在即,十年寒窗不易,若不是什么大事,五弟就饶了他们。”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不过是夸四哥你才德兼备,顺便辱骂我不学无术,喜怒不定罢了。”宸王挑眉:“四哥心善,派人把他们放出来便是。” 齐王面上的温柔笑容微僵。 尽管五弟不学无术是事实,但身为兄长的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四哥尽管去放人,我绝不会再追究。”宸王甩袖把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在齐王与齐王府随侍目光中大步离开。 宸王随侍们学着主子的做派,只用眼角余光看齐王府的随侍。 齐王府随侍被气得面色涨红,却不敢多言。 谁让宸王有个得宠的母妃,子凭母贵,宫里谁也得罪不起。 “王爷。”随侍担忧地看着齐王。 齐王微微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那几名书生论皇家是非,离间本王与五弟的兄弟感情,当严惩。” 风吹起他的袍角,却无法在他眼底落下半分涟漪。 自从重阳登高后,送到明家的请柬便多了起来。有请沈氏与玖珠赏菊花的,有请她们吃蟹的,还有请他们品茗的。 京城里最不缺人精,他们既不喜宸王平日做派,又不敢得罪苏贵妃母子。明家女即将嫁入宸王府,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是女眷之间的重要聚会,都会安排家中后辈,亲自把请柬送往明家。 这些聚会,大多都被沈氏婉拒,直到孙家府上送来品茗宴的请柬。 孙家小姐与齐王的成婚吉日,定在冬月初六,如今已是九月下旬,离孙家小姐出嫁的日子,只剩一月有余。 作为传承几百年的书香世家,孙家在读书人心中的威望不言而喻。明家也是近些年,靠着一门两状元一探花才奠定了地位,与孙家相比,到底是缺了些底蕴。 齐王本就有贤名,待娶了孙家女,便是如虎添翼,更受推崇。 沈氏拿着请柬,扭头看埋头开开心心啃点心,捧着茶盏咕咚咕咚往肚子里喝的女儿,用手绢轻轻替女儿擦嘴。 “谢谢母亲。”玖珠朝沈氏甜甜一笑。 沈氏轻轻捂着胸口。 什么皇上宸王孙家姑娘,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