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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来得及交代几句,就匆匆赶回思鸿堂。 殿下不在思鸿堂,她心顿时一沉,好在跑出回廊时,在园中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身影,他正提着剑走回思鸿堂。 父子决裂,不惜圈禁太子,对于东宫,是侮辱也是危险。卫戍军到来时,即使云岚早知道消息,也忍不住色变,至于容皓,更是直接说了点大逆不道的话。但太子殿下仍然平静,像早猜到这结局。 云岚从没见过他现在这一面,当然仍然是仪态端庄。但莫名觉得有点不同,也许是因为手上拿着的剑,也许是因为表露了真实情绪,他像极明懿皇后,极端正极高贵,所以偶尔流露一点情绪,会让人十分陌生,有种罕见的狼狈感。 云岚本来不知道发生什么,等转过角来,她才看见那个树桩,上了十年的梅树,姿态是很美的,此刻只剩一个树桩。 他砍掉了他的白梅花树。 云岚一瞬间错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回到思鸿堂,奉茶时仍然垂着眼睛。她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不让小言一起圈禁。 天子威及四海,身边反而最危险,尤其现在是关键时刻。像那日他去狩猎,言君玉就险些落入净卫手中。圈禁之后,东宫是最危险的地方,要最细心的人负责,而那个人是云岚。 他不信云岚了。 他并没有像洛衡提醒的那样彻底藏起破绽,东宫太子,有破绽又如何?庆德帝当年也有为明懿皇后训斥礼部的时候,他是交代了云岚看顾小言的,云岚也看了,只是被小言跑掉了。 但云岚怎么会看不住一个人呢?她从来算无遗策,小言能逃掉,说明她想让小言逃掉。至于是要小言死在猎场,还是只是懒得看顾,让东宫看看小言不顾大局的样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说的那三个时辰,小言没听懂,但云岚是听懂了的。那是他最难熬的三个时辰,他没有骗小言。 云岚心中如同刀割火煎,泪都要落下来,面上仍然一点不露,只垂着眼睛为他奉茶,轻声道:“殿下为什么不跟小言明说呢?” “我不知道如何跟他说。” 云岚不愿意看顾他了,所以自己把他交给更安全的人,这是多简单的事。但小言不信,因为叶椋羽,他要如何开口讲叶椋羽呢?就算昨晚表明了心迹,仍然绕不过这名字。 云岚下去了,萧景衍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他手上把玩的是宫中最好的玉。昨晚他是想问小言要那块玉的,他从小用惯世上的最珍奇的贡品,从不在乎东西。原来世上的东西是有不同的,是小言的玉,就与天下的玉都不同。 叶椋羽安静走了进来。 圈禁至少要持续半个月,才算小惩大诫,也可能是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分出胜负的那天。他们并不慌乱,老叶相教得很好,刘邦赴过鸿门宴,越王勾践做过阶下囚,李世民,赵匡胤,都曾为人臣,权力的战场上从来不是一时的安危可以决定最终的结果的,小小一场圈禁,实在改变不了什么。东宫的触角早已遍布朝野,唯一的改变就是这些日子没有政事处理,会有点无聊。 思鸿堂被雪光映得一片澄澈,叶椋羽从蜀地来,爱穿青,他身上有梅花香,聪明人有时候也会做傻事,斩断的树如何救得活呢? 他安静站了许久,两人都没说话。 “都过去了,对吗?” 太子殿下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脸来,看着他。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我错认了人。让你背负了你承受不了的压力,给你你无法胜任的考验,是我的责任。” 叶椋羽心都要碎了。怨怼并不可怕,浓烈的恨意,像今天小言那样的愤怒,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看开了,放下了,只有找到归处的人,才有这样的豁达。 “我没有遗憾了,椋羽。”萧景衍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告诉他。那山岚般眼睛里一片澄明,所有的爱与恨都不再属于他。 叶椋羽的手有点颤抖。叶慎当年有没有这个时刻呢?蜀山的竹海翻腾,月色映照千里,这江山如故,时间却似乎走了一整个轮回,只有他还留在原地。叶慎最终保全高傲名声,至死没有求饶过。但在那之前的无数个漫漫长夜如何度过,那一句句对自己的诘问,如果我当初真就问到底,像个傻子一样不识趣地问到底,一定要他自己亲口承认没有任何可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叶椋羽抬起了眼睛。 “要是我还有遗憾呢?” 如果他嘲讽,如果他仍然愿意就当年的事来讨论一番,如果他还有没说完的话…… 但萧景衍什么都没说。 “我很抱歉。”他这样说:“但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他没有不满了,那句“叶家人有始无终”,原来真的不是说给自己的。像冬日走漫长夜路,虽然狠狠摔过,但只要能到家,总能换上暖和衣服喝着热汤睡一觉,一切就都能过去,有家的人是不会记恨风雪的。 言君玉是他的答案。 第142章 长春世上哪有不会结束的春天呢…… 言君玉是在熟悉的房间醒来的。 他以前就来过这里,只是没住过,还在这里过了一段十分难熬的日子。但他现在是东宫伴读了,也许是因为这缘故,才能住在这房间里——这是皇后居住的长春宫的内殿,据说是以前太子殿下住过的地方,后来本来该给七皇子萧栩住的,但他嫌无趣,自己住到偏殿去了,在那院子里称王称霸,只是用膳还是和皇后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