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这个熟悉的声音，这把熟悉的分水刺，不是张梦瑶还会是谁？

    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拨开分水刺，问张梦瑶道：“你做啥呢？谋杀亲夫啊！”

    “呸！你个臭不要脸的，信不信老娘削死你！”张梦瑶嘴上说着削死我，但手上却已经收回了分水刺。

    我皱了皱眉头，奇怪地问张梦瑶：“你这是干嘛呢？黑灯瞎火的，还藏在暗地里偷袭人？”

    张梦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一脸紧张地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确定安全了，这才关上房门，拉亮电灯。

    “有贼？”我疑惑地问。

    张梦瑶略显神秘地说：“我觉得这两天有人盯上了我！”

    “不是吧？排教的人找到这里来了？”我的心没来由紧了一紧。

    “不知道！”张梦瑶说：“昨天我无聊出去逛了逛，察觉到有人窥视我，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排教的人！”

    “不会是觊觎你美色的臭流氓吧？”我笑了笑，放下手里买的菜。

    张梦瑶撇撇嘴：“真要是臭流氓我还不怕呢，四五个臭流氓加在一起也近不了我的身吧！”

    我点点头，张梦瑶这话倒没有吹牛，以她的身手，对付那些死变态小流氓完全绰绰有余。

    难道真是排教的人找上门来了？

    不应该呀！

    第一，排教的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来自哪里，所以他们应该查不出我的住址；

    第二，虽然排教耳目众多，但是自三门峡码头以后，我便带着张梦瑶在大山里行走，排教的人不可能查到我们的行踪；

    第三，排教那个叛贼帅军，刚刚坐上大掌灯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稳呢，现在应该忙着平定内讧，清除异己，没什么工夫寻找我们。虽然我的手里握着大掌灯的信物虎头令，但这并不影响帅军坐上大掌灯的位置，没有虎头令，他依然要坐，反正都已经弑主了，他还怕啥呢？他确实想要找回虎头令，但不会忙于一时。

    所以，这样来分析，排教的人可能性不大。

    但，如果不是排教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安慰张梦瑶说：“石磨村很安全，排教的人不会找来的，不要疑神疑鬼了，可能真的是村里的那种臭流氓！”

    张梦瑶愤岔岔地骂道：“如果真是臭流氓，老娘把他的小鸟都要割下来！”

    张梦瑶说这话的时候，目露凶光，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张梦瑶看了看桌上的菜袋子，问我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说我这几天不在家，她都快饿死了。

    张梦瑶原本就是千金小姐，也不会做饭，当时我和周波走的慌忙，也没想到这一点，确实是有些怠慢她了。

    一个大小姐，跟着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受苦，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心中愧疚，赶紧走进灶房，三两下炒了几个小菜，然后摆出买回的凉卤菜，满满当当凑了一桌。

    这些菜其实对于以前的张梦瑶来说，都是入不了法眼的，但现在的张梦瑶已经变成了一个“村妇”，这些简简单单的菜品，却成了她口中的美味佳肴，一顿风卷残云不说，还饶有兴致的跟我喝起酒来。

    乡野里虫鸣蛙叫，万籁俱寂，昏黄的灯光下，我和张梦瑶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说着这几日的经历，一种“家”的幸福感觉nongnong洋溢，如果我们能够一直这样生活下去，那该有多好。

    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了不到三天，平静的生活又被打破了。

    这天傍晚，周波带着雷子来我家找到了我，同时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第164章 黄河河工（上）

    如果只是周波和雷子来找我，可能只是为了找我喝酒玩耍，但是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男人，我便知道他是有事相求。

    我把他们迎进堂屋，雷子跟我介绍认识，原来这个男人是雷子的二伯，名叫张从军，那个年代的名字都是非常具有时代感。

    张从军，张从军，这个名字就是一心想要从军的意思。

    而张从军也确实也当过兵，还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

    为了证实雷子所言非虚，张从军还特意露出他的右边胳膊。

    我看了一眼张从军的右胳膊，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冷突，而张梦瑶更是直接吓出了声。

    张从军的右胳膊少了一大块rou，仿佛只剩下一截骨头，肌肤表面疙疙瘩瘩的，看上去很吓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得了什么怪病，但其实他这是被弹片炸伤留下的痕迹。

    我一下子对面前这个中年男子肃然起敬，这些保家卫国的男儿都是英雄，值得每一个人尊敬。如果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们今日的太平盛世。

    而令我敬佩的还在后面，张从军放下衣袖，很平淡地说：“古有关羽刮骨疗伤，今有我张从军刮骨取弹片，当时医生给我做手术取弹片的时候，我连麻药都没有用，硬是扛了过来，你们知道有多疼吗？”

    我们几个晚辈满脸讶然，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钢铁汉子才能承受刮骨取片的痛苦。

    我连忙邀请张从军坐下，傍晚正是做饭的时候，他们来找我的，我原本也在做饭，于是我让张梦瑶招呼住客人，赶紧去炒了几个小菜出来招待张从军。

    张从军笑了笑，很豪爽的说：“菜不菜的无所谓，有酒就行！”

    我提出老爷子之前的陈年老酒，给张从军满上，这些陈年老酒是老爷子窖在地下的，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只有招待很重要的客人才拿出来。

    我把窖在地下的陈年老酒取出来，足以表示我对张从军的敬意。

    两杯老酒下肚，张从军向我说明来意，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还得从张从军的身份开始说起。

    张从军这辈子的经历是非常传奇的，小时候张从军就喜欢自己制作弹弓打鸟，而且精准度非常高，用弹弓打鸟都百发百中，到了部队里面，很快就凭借过人的天赋，成为部队里的神枪手，后来被征调去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

    不幸负伤以后，张从军回来休养了两三年，反击战也结束了。

    张从军负伤之后，肯定没法继续在部队服役，他的右臂虽然没有断，但仍然算是一个残疾人。

    由于他战功显赫，部队为了照顾他这样的英雄，便给他分配了一个工作。

    这个工作是什么呢？

    听上去好像跟当兵还有些关联，叫做黄河河兵。

    其实黄河河兵这个工种由来已久，有人说在明清时候，有人说可以追溯到隋唐时期，河兵的任务是什么呢？一个是巡逻黄河沿岸的安全，还有一个最主要的任务，那就是防汛。

    那时候的黄河经常泛滥，决堤，给两岸百姓带来沉重的灾难。

    每次爆发洪灾的时候，那必须得有人顶上才行，所以黄河河兵非常危险，死亡率很高，是一个高危险的职业。

    别以为风险高就没人去当黄河河兵，相反，在那些个民不聊生的年月，很多穷苦百姓都争着去当河兵，并不是他们不怕死，是因为河兵的工资高啊，而且还管饭，除了能填饱肚子还能挣高薪，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黄河两岸的民间，也有很多黄河河兵的故事流传，有英雄的传说，也有玄奇的故事，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灵异事儿。

    我以前都听过一个黄河河兵的故事，说是明末清初的时候，有一年黄河决堤，洪灾过后，黄汤横流，到处都是淹死的百姓，场面惨不忍睹。

    那些黄河河兵自然要承担起处理尸体的任务，白天他们处理尸体，晚上就在河边安营扎寨，准备第二天继续工作。

    那个黄河河兵负责值夜班，晚上的时候闹肚子，就离开营地，跑到黄河边上去拉肚子。

    他拉得正欢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人往黄河里走去。

    他刚想开口制止那人，以为那人在轻生，却发现那人后面还跟着很多人，排成长长的队伍，整整齐齐地往黄河里走，走进黄河便消失不见了，像是在集体投河自杀一样。

    那个河兵吓坏了，屁股也来不及擦，就往那些人跑去。

    跑到近处的时候，河兵发现，队伍里面都是衣衫褴褛的老百姓，这些老百姓浑身湿漉漉的，不停地往下淌着水，所过之处，留下一串串湿湿的脚印。

    河兵刚想张嘴叫喊，却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面前的这些老百姓，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但是这么庞大的人群，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聚集在黑夜里，一起投河自杀？这么大规模的聚集，负责巡逻的河边应该早就发现了呀，怎么没人制止？还有，最诡异的是，这么多人，为什么走路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且根本就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自顾自地走着，无声无息。

    河兵屏息凝神，藏在草丛里仔细观察。

    那晚月色正明，河兵距离那群投河的老百姓只有二三十米，月光下，那个河兵看得清楚，那些排队行走的老百姓，竟然一个个脸色惨白，脸上没有半点生气，两眼空洞无神，就像……就像……就像一个个死人……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那个河兵顿时吓得汗毛直竖，这几天他都在负责搬运黄河沿岸被淹死的尸体，现在这些行走的老百姓，他们脸上的死人表情，竟跟那些被淹死尸体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个河兵终于明白，这些排队走向黄河的，并不是人，而是……那些溺死的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老百姓全部走进了黄河，而那个河兵也吓得遍体生寒，后背全是冷汗。

    第165章 黄河河工（中）

    这件事情后来就在兵营里面传开了，当兵的人胆子都比较肥，很多人都不相信，说那个河兵肯定是在做梦。

    这事儿传到长官耳朵里，长官留了个心眼，专门跑去拜访了当地一个有些道行的老先生。

    这个老先生告诉长官，那个河兵那晚所见并不是做梦，而是“百鬼泅渡”。这种景象非常罕见，但确实存在，需要在特定的时候，特定的环境才有可能看见。

    河兵那晚的日子正好是“七月半，鬼门开”，是一年当中，阴气最盛的一天。同时也是地府开门，迎接鬼魂的时候。之前那些在黄河里被淹死的鬼魂，都在这一晚排队进入黄河，然后通往阴间。

    好像就是从这件事情以后，河兵的兵营里面，也开始有意识地招募一些有道行的人，万一碰上什么邪乎事儿，便有专门的河兵出来应付。

    随着社会的发展，到了近代，河兵这个工种已经很少有人提及，很多人以为河兵已经不存在了，其实不然，河兵已经不属于一个兵种，而是一门职业，称谓也从“河兵”变成了“河工”，简明扼要，在黄河上工作的工人。

    管理黄河有个专门的部门，叫做“黄河水利委员会”，而这些黄河河工，便隶属于黄河水利委员会管辖。

    对越自卫反击战以后，天下太平，黄河上也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张从军当上河工以后，工作还是挺清闲的。而且上面考虑到他身有残疾，又是上过战场的英雄，给他的待遇也比较好，每天坐在办公室吹吹电扇，喝喝茶，看看报纸，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跟张从军同时成为黄河河工的还有一个人，名叫“李爱国”，那个年代的名字就是这么简单直接，不是从军就是爱国，现在听上去可能觉得有些土，但在那时候，必定是刚硬霸气的名字。

    这个李爱国也是一个赤诚之人，跟张从军一样，也是参加过自卫反击战退下来的老兵。而且跟张从军一样，也是侦察连的老兵。

    两人虽然没在一个连队，但都参加过自卫反击战，都是侦察兵，退役后都成为了黄河河工，有着相同经历的两个人话题自然特别多，两人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一起喝酒喝通宵，一起侃大山，一起意气风发幻想未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那份深厚的战友情谊，也在这段日子里越交越深，有了过命的交情。

    本来，李爱国也是被安排坐办公室的，但是身为侦察兵，李爱国肯定在办公室里坐不住的，那个时候，人年轻，又有冲劲，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天高海阔任鸟飞”，每次出任务巡逻黄河的时候，李爱国就喜欢跟着去跑船，坐着船在黄河里到处走，每次回来就会给张从军讲黄河上的奇人异事，张从军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龙门阵下酒，越喝越有！”。

    这天，李爱国又跟人去巡逻，这次的巡逻任务比较久，大概要出去十天半月，李爱国原本让张从军跟他一块儿去，但张从军因为当天闹肚子，觉得在船上不好方便的，所以就拒绝了。

    没有想到，李爱国这次沿河巡逻，竟然有了一番奇遇。

    载着六七个黄河河工的船只，正自在黄河上行走的时候，发现河中央突然冒出了一块大礁石。

    黄河里怎么会冒出礁石呢？

    而且这条线路以前他们也走过，从未见过这块大礁石，这块大礁石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李爱国他们心中生疑，掏出配备的武器，瞄准那个大礁石，然后放缓船只的行驶速度，慢慢朝着那块大礁石靠拢，想要看个究竟。

    黄河河工外出巡逻的时候，比较危险，可能会碰上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所以有关部门都给他们配备了枪支。

    作为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李爱国来说，玩枪就跟耍玩具一样，无论什么枪支都玩转的有模有样，虎虎生风。

    而且一杆枪在手，李爱国便什么都不怕了，有人提议绕开那个大礁石，但李爱国不肯，非要探个究竟。

    问题是，他不仅需要探个究竟，还要跳到礁石上面去仔细探查，非把这个大礁石的秘密搞明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