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清明上河
1228812288转过影壁墙，迎面两株月桂树。 1228812288馥郁的桂花开得正盛，有点点鹅黄色的花瓣落在树下。 1228812288穿树而过，王奇山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殴雪君。 1228812288这是座很别致的庭院，左边小桥流水，竹林微动；右边雕梁画栋，典雅精美。 1228812288正面是一座凉亭，亭内摆着一两人高古朴的丹炉，丹炉下有绿色火焰，丹炉上却没有丝毫烟火气。 1228812288凉亭前的庭院有七、八十平方，铺有三块雪白的毡子。 1228812288殴雪君一袭白衣坐在左侧的毡子上，面前有竹制长几，几上一盆兰花，几样瓜果。 1228812288她手拈一株小巧的幽兰，未带幕离浅露，静静地望着他。 1228812288王奇山朝殴雪君点头微笑，想说什么，却似乎看到她在微微摇头，仔细看去，殴雪君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1228812288右侧的毡子上，坐着苗礼川与台风。 1228812288他们面前的长几上摆了三只酒坛并酒具，果盘。 1228812288凉亭前的毡子最大，毡子上摆一软榻。 1228812288一体态撩人的黑纱萝衣女道慵懒地倚在榻上，也是裸面示人，手里举着一串晶莹的葡萄。全神贯注地盯着影壁墙背面，对王奇山恍若未见。 1228812288她的面前没有长几，身后侍立着一手捧玉盘的女童。软榻尾部的毡子上，倚坐着位眉清目朗的白衣文士。 1228812288她，想必就是水月如画观观主，“长移一榻对山眠”之玄机女道。 1228812288她的软榻，正对着小昆山。那个白衣文士，是位列雅士榜第四名的名士温庭筠。 1228812288苗礼川看到王奇山进来，有些诧异，他举手相招。 1228812288王奇山犹豫片刻，走向殴雪君处。在毡子一角拖鞋，挨着长几她身旁坐下。 1228812288殴雪君将幽兰探过来，轻轻插进王奇山耳边，然后回转眼神，看向影壁墙背面。 1228812288王奇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一处宽阔的歌台，红毛男宋飞强正站在歌台正中，捏手捏脚地歌唱。 1228812288几乎同时，歌声也传进耳中。 1228812288“……条条锁链锁住了我，朋友啊听我唱支歌。歌声有悔也有恨啊，伴随着歌声一起飞……” 1228812288这首很悲切地囚歌，怎么听唱来，有点欢乐呢？ 1228812288王奇山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转而研究影壁墙。这面墙在前面看宽不过三米，高不过两米，厚度不会超过半米。 1228812288从这边看，那就是一座与江左酒榭内那座一模一样的歌台，至少十米宽、五米高、十米以上的进深。 1228812288这种时空扭曲的感觉难受之极，王奇山扭头要问殴雪君，更令他吃惊的事发生了。 1228812288宋飞强的歌声消失了。 1228812288他再看向歌台，歌声又在耳边响起。 1228812288王奇山不敢乱动也不敢乱问了，静静地坐在那里，观赏宋飞强的演唱会。 1228812288宋飞强似乎看不到这边的情景，看不到自己，他沉浸在一个莫名的世界里，除了歌唱，什么也不会做。 1228812288他一连唱了六、七首歌，唱完“玫瑰”，似乎再也无歌可唱了，呆呆地立在那里。 1228812288青烟升起，孙剑从歌台跌落，影壁墙瞬间恢复为一面爬满青苔的砖墙。 1228812288宋飞强坐在影壁墙下，莫名其妙地四处乱看。 1228812288“啪啪啪”三声清脆地掌声，周围的一切瞬间恢复到王奇山能理解的状态。 1228812288草虫的鸣叫、溪流的潺潺、风过竹林的沙沙，包括身边殴雪君轻微的呼吸声，都回来了。 1228812288“真是个歪才。明明是极美的歌谣，怎么从他嘴里过一遍，就变得奇奇怪怪了呢？欧大家，你怎么看？” 1228812288说话的是玄机道，她手里的葡萄刚好吃完，凭空一抓，又是一串。其声线，既娇且媚。 1228812288殴雪君皱着眉，轻声道“他的歌声里，蕴有某种力量，有妖气。” 1228812288“王十里。你有意见吗？”玄机眸子转向这边。 1228812288王奇山想不出什么，也不知她是何意，摇摇头；“欧大家说的很好了，是有妖气。” 1228812288宋飞强被老妖抓去折磨几天了，没妖气才怪呢。但他的歌，绝对不止妖气那么简单，有某种发自内心的能量。 1228812288“马屁精，就知道讨好心上人。”玄机眼波流转，看向苗礼川。全然不管殴雪君的感受。 1228812288“他被老妖打骂，吓坏了，此其一；猛然从花花世界过来，适应不了，心理扭曲。此其二。”苗礼川端着只白瓷酒杯，正色道；“妖气也是有的，老仙的手段，大家都知道。” 1228812288玄机点点头“说说吧，黄老仙怎么了？你用何手段伤了他？” 1228812288宋飞强从恍惚中醒来，看到王奇山，马上匍匐过来“师父” 1228812288王奇山连忙伸手搀起他“我怎么是你的师父了？” 1228812288“师父传我《斜阳圣经》，让我能打败黄老仙，恩同再造啊。”宋飞强坚持不起来，连连叩头。 1228812288他被搞怕了。进了这个诡异的道观，一切都一切都让他觉得头晕目眩。他以为，王奇山既然能和这么一群人坐在一起，也一定是这个世界的强者之一。 1228812288紧抱强者的大腿，是他的本能反应。 1228812288王奇山要搀扶他起来，却发现宋飞强的力气极大，拉不动。 1228812288“《斜阳圣经》，那是什么？黄老仙能由此被你击败，一定神妙非常。”玄机好奇地说。 1228812288王奇山呵呵一笑，道“一个不入流的小玩意儿而已，不说也罢。” 1228812288“我也很好奇呢。”殴雪君说话了；“说来听听。” 1228812288王奇山拒绝的更为坚决“真的只是小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是人之初，性本善那些。” 1228812288“真的吗？”殴雪君不信。 1228812288宋飞强看出师父与这个漂亮的仙女不清楚，忙说“是啊，是啊。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我背的很熟。都是师父教导的好。” 1228812288温庭筠说话了“这三字经，与文庙学宫的不太一样。” 1228812288“那里不一样了？”宋飞强辩解道；“是幼儿园的老师教的，我记得最清楚了。” 1228812288“原来，王十里是幼儿园的启蒙老师啊？”殴雪君笑道。 1228812288王奇山赫然，有些奇怪殴雪君也知道幼儿园。 1228812288“现在是两个问题了。黄老仙怎么了？《斜阳圣经》是什么？”玄机唇角微弯，显出个顽皮的笑；“宋道友，你既然进了水月观，本座自然要给你个交代。你且想好了，此生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 1228812288宋飞强哪里经过这般阵势，眼巴巴地看着王奇山。现在，这个师父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1228812288“别看我，看你自己，看这里。”王奇山无奈，只能指指自己的胸口；“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混蛋也是几十年、英雄也是几十年。成魔成佛，你自己想。” 1228812288他不知道玄机要如何对付宋飞强，这些大道理，总是没错的。《斜阳圣经》什么的其实没什么，但在这个看似轻松实则莫测的时间点上，不好明说。 1228812288“王十里，水月观的规矩，无语过千言。你说的太多。”玄机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王奇山忽然觉得，自己再也说不出话了。 1228812288这是，被下了禁口咒了吗？ 1228812288王奇山看向苗礼川，对方不言，只眼角向他左侧微微一撇。什么意思？无语过千言？ 1228812288玄机笑笑，摇头道“宋道友，你且回头。” 1228812288宋飞强回头，看到带他来此的簪花，捧着一杯酒向他走来。 1228812288他被迫喝下杯中酒，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冷。他匍匐几步抓住王奇山的鞋子“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1228812288救你，怎么救？我连话都说不了！ 1228812288王奇山取出h扇，展开，点点扇面上的三个“灵”字，大拇指点点宋飞强的眉心，做个ok的手势。 1228812288宋飞强双手接过h扇，叩头，道“师父，弟子知道了。” 1228812288你t知道什么了？我要传你“灵字诀”啊！王奇山以食指在空中虚划，缓缓写出一个“灵”字。 1228812288“本观这幅画已临摹了三年，男男女女的进去不少人了。宋道友，你若说出是如何伤了黄老仙？本观许你选个好根基。画中尚缺士子三，府丞胥吏二、士绅富家子弟五，你可任选一个。交出《斜阳圣经》，瞧，那座衙门里还少个七品主官。”玄机道指着影壁墙道。 1228812288王奇山抬起看去，时空扭曲的怪异感再次袭来，影壁墙变成了一幅巨大的画卷。 1228812288远处峰峦浑厚，矗立的山间鹰隼飞扬，如练的飞瀑下怪兽成群，虽远却近。 1228812288近处杂树丛生的山丘中，有数群武士在混战；刀光剑影，厮杀之声阵阵；潺潺的流水间，血色蔓延。 1228812288城郭附近却是一片安详，车马行人各行其道，商家满脸和气地应酬客人，舞榭歌台中，有酒女在舞蹈。 1228812288画卷中有华丽高大的宫殿，开满鲜花的花园，威严的官署衙门，繁华的市区，也有阡陌中幽静的村店，闹市中高楼的轩辇。 1228812288一条运河穿城而过。 1228812288运河上有豪华的宫廷龙舟，也有古朴的牛车帆船。有华贵的官员和夫人在赏春，也有穷艺人在街头卖艺。 1228812288农夫在郊外辛勤耕作，军士在城门外持戈警戒。 1228812288他们或动或静，或聚或散，如电影般，都是活泼的人。 1228812288宋飞强盯着画卷，不明所以。 1228812288“如若不说，就让你进去做下三滥。城门外少个瞎眼乞丐，车马行里缺少轿夫，运河上的纤夫数量不够，宫门内的太监也有空缺。这都是好的，若将你丢进战场，就你这小身板……”玄机道轻飘地说着，边说边看画卷。 1228812288“jiejie，做皇帝可以不？“宋飞强试探着问，他这会感觉好了些，没那么冷了。 1228812288“皇帝只得一个，早被人订下了。”玄机讥笑道“宋道友如若做了皇帝，想必也是个昏君。” 1228812288“打死也不说。”宋飞强梗着脖子道。 1228812288他忽然想清楚了，今天左右都是没个好，还不如像师父说的，硬气一些，做个大英雄。 1228812288说完，他看向师父那边。希望师父与那美女师娘能大展神威，救他出苦海。 1228812288王奇山盯着影壁墙发呆。 1228812288那副画卷，是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 1228812288殴雪君微微一笑，露出几许欣赏的意味。 1228812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