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该不该信你
胡云腾好整以暇的挥了挥长枪上的尸体，朗声道：“单于为何而来？消灭一个黑市，还是一批土匪？这些东西，和赵皇后的下落比起来，那个更重要？” 火把长龙那边没有回答，而是响起了一阵鸟语，像是在翻译，但是长龙并没有停止移动。 很快，胡云腾和伍子胥两人就陷入了层层包围之中。 借着火光，伍子胥发现这些羯族人和以前见到的很不一样，他们的身上都披着类似藤甲的东西，腰上别着弯刀。 羯藤弯！ 羯族最强大的主力军队！ 一般只在进城劫掠时出现，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上。 伍子胥的心沉入了谷底，回头望向援军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了火把。 城外禁军都跑了。 没义气的家伙！伍子胥心里愤愤不已，却也没有办法。 事到如今，不管他情不情愿 只能看大爷的本事了。 羯族人还在交流，有几位士兵很不老实的跳下马，抓起尸体的双脚，直接撕成两半，在火把上烤了起来。 伍子胥向来胆大，可见到这么残忍的画面，还是脸色苍白，低声解释：“大爷，羯族是塞外胡族中最残忍的，管汉人叫二脚羊，生吃活烤都有。” 胡云腾摇了摇头：“放心，就这点小场面，吓不倒我，还是顾好自己吧。” 伍子胥见这位大爷声音镇定，也安心了不少。 大爷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就要成为羯族人的俘虏了，搞不好就是圈养起来当羊，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短暂的等待之后，火光中再次传来刚才的声音，语气不再是那么冷。 “我们石将军说了，只要你们说出赵皇后的下落，就是羯族人的朋友，将军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胡云腾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因为和亲对羯族来说，远比杀人泄愤重要，赵飞燕的下落，足够让他们乖乖听话。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身边的奔马：“告诉石将军，我和你们一样，在追查赵皇后的下落，最后发现，是无畏卒内部出了jian细，这才让人在你们眼皮底下被抢走！” 当羯族人翻译了这段话，火龙中出现了不小的sao动。 伍子胥有些担忧，正要说话，胡云腾拔刀在手，刀背贴在了他嘴唇之上。 伍子胥明白，这是不让他多嘴，连忙点了点头。 胡云腾收刀入鞘，静待回音。 片刻后，声音再度响起：“石将军说了，他会停下来和你交谈，就是看到了这些尸体，你能杀死他们，实力想必不弱，羯族人敬重英雄，更敬重盟约，你说他们是jian细，请拿出证据来。” 胡云腾长枪朝远方指去：“他们和一个骑黑马带虎面具的人在一起，我追到这里的时候，虎面具人刚好离去，听他们说起，这才知道他们是jian细，大漠白眉也是一伙的。” 声音翻译之后，火龙之中，有数位头上插满羽毛的人下马，拿着火把在黑土地上走来走去，像是在找寻什么。 片刻之后，这些人回来叽里咕噜的禀报一番，有位双眉倒竖、两眼凸出的中年人策马来到胡云腾跟前。 中年人一身金黄色的藤甲，看上去地位极高，cao着熟练的汉语说道：“汉人，吾之最爱，伤吾却是最深。年轻人，你说说看，我该不该信你。” 胡云腾笑道：“你首先应该相信自己，而不是别人。” 中年人低头咀嚼了一下这句话，随即咧嘴大笑，笑声之狂野，比野狼毫不逊色。 “年轻人，我叫石虎，当年羯族的皇帝，只因错认了一位汉人养孙，导致羯族覆灭，所以这一世，我不做首领，只做将军。” 胡云腾听过石虎的名字，他口中的养孙便是那位史书上争论不休的人：武悼天王冉闵。 石虎死后，石世继位，因忌惮冉闵的权力，处处相逼，最终逼反冉闵。 “石将军，汉人有句名言，叫官逼民反，冉闵为什么这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石虎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袋，丢给胡云腾。 “年轻人，我很看好你，有勇有谋，是个人才，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胡云腾接过酒袋，咕噜噜的喝了起来。 羯族的酒和龙城完全不同，里面有一股很浓的臊味，据说是混了马奶的关系。 伍子胥喝不惯，见到胡云腾眉头都不皱一下，心里暗自佩服。 石虎也是仰头痛喝，酒水顺着他满腮的胡子不停的滴下。 喝完之后，石虎将酒袋一丢。 “年轻人，从现在开始，我选择相信你，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一开始的时候要说：单于为何而来？难道你认为单于在大军之中？” 胡云腾早喝完了一袋子酒，学着石虎的样子，将酒袋抛在了黑土地上。 “石将军，我若不说单于，你们会停下来听我说话？” 石虎用手抚摸着湿漉漉的短须，轻轻点头：“不错，如果不是这句话，我们肯定会杀过来。” 伍子胥这才明白，大爷看似毫无意义的一句话，里面竟然藏了那么多玄机。 单于在羯族中，是首领的意思。 有人问首领来这里做什么，士兵们总会想着先把情况了解清楚，而不是直接杀人。 除非首领就在军中，还下达了杀无赦的命令。 石虎又说：“年轻人，如果我们没停下来，以你的聪明，是否有逃生之法？” 胡云腾指了指身边围着的马匹，然后跳下马去，一脚将鹿角踢飞，露出一个洞口来，正是大漠白眉的入口。 伍子胥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 有这么近的一个入口在，就算羯族再多再强，想要逃生也是不难。 石虎跟着下马，来到洞口迅视了一番，翘起拇指。 “不错，这个洞洞口狭小，你若守在下面，真是一夫当关。” 说着他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拍打着胸口：“这下，我更相信你了。” 胡云腾指了指洞口：“大漠白眉就在下面，想要找到赵皇后，白眉徐良是关键人物。” 石虎眉头微皱，朝后面大军叽里咕噜的喊了几句。 很快，那位从眉楼中逃跑的羯族人走了出来。 见到石虎的时候，直接拜伏在地。 两人用羯族语言交流了很久，期间石虎问了胡云腾几句话，几乎都是冲着那位叫天明的少年去的。 说到最后，石虎双目圆睁，手中弯刀盘旋飞出，将地上那人的头颅像青菜一般割下，弯刀继续旋转，最后回到石虎的手中。 这一手飞刀神技，让伍子胥咂舌不已。 这要是在乱军之中，背后偷袭，根本是防不胜防。 难怪羯藤弯的名气会这么响。 石虎收回弯刀，犹不解气，对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这才用汉语说道：“没用的家伙，敌友不分，差点误中贼人jian计。” 胡云腾抱拳行礼，之后伸出手，请石虎先进洞去。 石虎也不客气，招呼了十来位亲兵，又嘱咐了一番，便进入了洞中。 里面的守门人，在鹿角被踢飞的时候，就已经跑去喊人了，这时候刚好撞上，被羯族人杀了个尸横遍野。 胡云腾和伍子胥走在最后面。 伍子胥问道：“石虎刚才为什么要杀手下，在眉楼的时候，那人和徐良肯定是谈好的。” 胡云腾拍了拍他额头，笑道：“小伍，很多事情，就像蜘蛛网一样，如果你只给人看一根丝线，别人是不会相信的，但若是有几根丝线串联在一起，说服力就强了。” “你还记得羯族人在黑土地上搜寻来搜寻去吗？他们是在在看马蹄印，大漠雄鹰的乌骓马，蹄印比其他马要大的多，一看便知，石虎确认大漠雄鹰出现过，就会相信那位豪侠和无畏卒是一块的，那么少年天明在眉楼里出现，就是徐良最大的破绽。” 伍子胥听了这番解释，心中再无疑虑。 在知道真相之后，他觉得让羯族人相信这件事情，其实也不难嘛。 但是事实上，让人相信，最难的地方，就在胡云腾说的那句话上：你首先应该相信自己。 羯族人明显是个自信的民族，所以首先要告诉他们，赵皇后之所以被人抢走，不是敌人太强，而是有jian细存在，才使得战无不胜的羯族迎亲队被打败。 由于自信，所以羯族人很愿意相信这件事。 羯族人一旦开始相信，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伍子胥突然又问：“如果他们真杀过来呢？你会不会从这个地洞逃跑？” 胡云腾这次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废话，难道等死啊。” 伍子胥缩了缩脖子，脚步放缓。 看着胡云腾远去的背影，他忽然发现，大爷的自信，都是有理有据的，只是别人没有发现而已。 就像这次，徐良见到羯族人进来，估计还心花怒放着，以为是靠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