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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易嗤笑:“你既已承认来过,又是如何证明自己与此事毫无干系,仅凭一面之词,咱们很难信服呀。” 游荡用手肘暗暗撞了顾览一下,低声怪他:“你怎么这么笨啊,”又指着龙易道,“你看你看,这么多人都不吭声,你急什么急,死的又不是你徒弟,你知道这么清楚,不正说明你也来过吗,你又如何证明自己就是清白的呢?急眼了不是,急眼就是心虚,心虚就是有隐瞒,咱们各位朋友可不要被他咋呼住,这厮分明是对昨晚上的事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龙易瞪眼龇牙:“小子休得狂言!” 顾览见龙易暗自握拳运气,一把将游荡挡至自己身后,冷冷一哂道:“龙掌门,稍安勿躁啊。” 含晖大师法杖一晃,双眼紧闭,嘴中念念有词:“……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度脱如是等难化刚强罪苦众生,其有未调伏者,随业报应……此处亡魂盘踞不散,阴气甚重,乃是大凶之地,不宜久留。” 亓俞道:“亡魂盘踞,大师是说……白夫人已经过世了?” 楚云惜转动轮椅,默默停在女尸一旁,木然道:“家母失踪之后,这间神祠便再没有使用过,下人懒惰,期间恐怕也疏于打扫,道长节哀顺变,先将人抬出去吧。” 慕一涕泪交加,哭得不能自已,紧紧握着那女徒的手道:“为师一定替你报仇,一定替你报仇!” 忽然他发现可婞右手掌心中似有字迹,便将她五指掰开,赫然看到上面用鲜血画着一个极怪异的符号,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顾”字。 混沌桃源(十二) 蜃海(上) “顾览!” 慕一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不由分说一掌击向顾览胸前,怒极之下使出了全力,掌风赫赫, 力道遒劲刚猛, 势要让顾览就此毙命不可。 顾览自然不会与他硬碰,带着游荡快速向后一闪, 慕一这一掌便正好击中身披白羽的神像,一声巨大震响后,无面神像竟然从中裂开一条手掌宽的缝隙,沉重地向两边倾倒。 尘屑纷飞,烟雾缭荡, 神祠内的一切全被裹挟进一团浓稠不化的混沌中,刹那间什么也看不清了。顾览在面前挥挥手,待到尘埃落定, 双眼勉强可以视物时, 他的一颗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 这座神祠竟然又变回了一尘不染的样子。 不仅如此,他身边的人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游荡、楚云惜、含晖大师、龙易甚至刚刚还要一掌打死他的慕一道长, 全都不见了!这里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就连裂成两瓣的神像也不知所踪, 没有腐烂的瓜果,没有成絮堆叠的蛛网,没有尸体没有烛台,什么都没有。 顾览怔在原地,心头有些闷, 说不清是困惑还是恐惧,只觉得暂时不能思考, 自己仿佛是一只从纸面上夹起的蚂蚁,渺小又无助。 微湿的晨风吹入,带来一枚洁白的绒羽,在空中打了两个旋落在他手上。顾览眼睛一眯,马上像扔烫手山芋似的将它甩掉,他真的不想再看见这枚一模一样的白羽毛了。 踏出神祠,顾览沿潮湿的石径向自己房间走,一路上看不见半条人影,听不见任何活物的声响,没有太阳,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天地间空空荡荡,他恍惚觉得自己就踩在时间的轴线上溯行,与众生背离,成了一个彻彻底底孤独的人。 推开房门的一瞬,顾览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叶钦!” 风浪迎面扑来,顾览摇摇晃晃地扶向门框,手下感觉奇怪,扭头一看居然扶的是柱形的桅杆。头顶上,涂满奇异符号的船帆迎风鼓动,分不出傍晚还是清晨的海面闪烁着粼粼波光,他转身环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艘大船上,甲板上并不见舵手与船员,大船兀自顺风漂荡,驶向茫茫无尽中去。 后路无处可寻,刹耶山与繁简山庄仿佛已经化作海上一片浮沫。 顾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这片诡静中他隐约听见船舱上面有一串轻悄悄的脚步声,他抬头向华丽的二楼走廊望去,极其意外地看见一个清丽的长发少女趴在栏杆上,额前斜斜的刘海遮住她大半张脸,露出的一只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少女见他注意到自己,一手掌心向上平放胸前,另一手缓缓在上面扇过,这个动作她连续做了两遍。 顾览不懂手语,一时没法弄明白这女孩想要传达给自己的讯息。海风忽然变得强烈,将桅杆上一张旗子吹得舒张开来,上面暗青色的图腾依稀是只衔花的凶兽。 刹时,顾览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暌违已久的名字脱口而出:“眠光!” 那少女露出惊疑的神情,转身快速跑开,眨眼消失在木廊拐角,顾览直接翻身跃上二楼,紧紧追在她身后。 “眠光,是你吗?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顾览一边追一边说,又生怕吓到这孩子,不敢过于急切地逼问她。 然而少女不肯停下脚步,越喊跑得越急,她对这大船的构造又比顾览熟悉许多,左绕右绕,一会儿就将他甩开了,“咣当”一下,不知钻进了哪个房间里面。 顾览停下步子,赫然发现此处就是之前与叶钦来见秦夫人时的走廊,当时有乘风领着,并未觉得这大船的布局如此复杂。他回忆片刻,径直推开了秦夫人房间的门,一阵幽香扑鼻而来,房间对面的窗子大开,窗外的横栏上,少女面对着这边踮脚踩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