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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晴接在手里没说话,廖雪婵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不放心地拍拍她肩膀,嘱咐道:“肯定不会反的,别多想啦。” 然而她前脚刚走,朱晴便将那本厚药纲随手放到木栏上,淡淡瞥过一眼就回房了。 顾览几乎将烟华馆所有记载毒理的古籍都搬了出来,叫了七八个人同自己一起整理翻查,势要找出为叶钦解毒的方法。叶钦本意是留在那里出一份力的,但是除了顾览其余人都相当忌惮他的气场,做事未免束手束脚,减低了效率,于是顾览就将他赶了出去。 叶钦无聊,一个人在庭院里转,无意走到小亭,便看见那本砖头样的药纲。 他坐上横栏,头枕手腕半靠着身后的柱子,一条腿曲起来,将书放在上面随意翻看。药纲相当于行文用的字典,初学医术可以拿它来认识药草,学习基本的病理和药方搭配,叶钦翻开木制的书壳,见扉页上用清秀雅致的字迹写着“顾悉微”,笔迹已有现在的雏形,只是尚留几分俏皮的稚感。 看来这书有些年头了,只是主人保存得用心,书皮页脚也都干净平整。 午后暖阳渐柔,亭子檐角的融雪一滴滴落进花圃里,叶钦嘴边不知觉带上笑意,寻宝一样在书里翻找顾览随手做的注记,哗啦一下,一连好多页从他指间滑了过去,然后夹缝里跳出一张对折过的薄纸。 叶钦将它捏出来,两指一错,看到了里面火焰似的红枫。 “你根本不是他表弟,对吧。” 闻声把画纸微微挪开,叶钦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束发的红衣女子,眉间有男儿般的英气,目光里九分敌意,一分是杀机。 朱晴道:“你是玄鸩。” 叶钦淡淡一哂,算是回应。 她忽然神情古怪,微微尴尬和羞赧,眼睛垂下盯着那画纸:“你们果真是那样的吗?” 叶钦道:“如你所见。” 朱晴后退一步,绣眉轻蹙:“那日你在医馆外面追杀我俩,明明还是互不认识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就……” 你俩? 叶钦凛冽地抬眼,目光厉然,朱晴脸色一变,右手暗暗扶上腰间墨色软鞭,神情极度戒备。 “我没有兴趣和你谈这些,你要是实在好奇,不如直接去问他。”叶钦合上书,敛眸瞥向亭外的残雪,显然并未将她的杀意放在眼中,力量悬殊,语气稍重一点都好像是在欺负,这样的对手他向来懒于理会。 朱晴不能接受如此傲慢的对待,她微微愤怒,觉得自己受到嘲讽和冒犯,冷声道:“你就不怕顾览受你连累?正邪不两立,他和你并不是同一路的人。” 轻轻嗤笑一声,叶钦指尖在书壳上敲了敲,并不看着朱晴:“宁淮生死前本想一把火烧了密室,你父亲和顾览都在里面,他却单独将你放在密室外的走廊上。” 朱晴听着,不由得攥紧手指。 “其实你一直清醒着,气息起伏才会那样剧烈,为什么要佯装晕倒而不出声阻止他呢?” 朱晴双瞳一震,神色登时慌乱起来:“你,你告诉顾览了吗?” “把别人的善意拿来利用,并不会使你的处境变好,聪明有限,就更要将心思用在对的地方,”叶钦起身,将药纲留在了横栏上,“里面那张画是你画的?” 见她低头不语,叶钦正欲转身离开,朱晴却在身后叫他:“等等!你们这几天有没有找到其他地图碎片?” 叶钦未作理会,脚下步子更不见丝毫停顿,朱晴追了几步,大喊:“喂!” 转眼人已经没影儿了,她气得使劲跺了跺脚。 晚些时候,繁简山庄果真拖人送来请帖,带话说楚庄主想念馆主已久,这次请务必前去捧场。 顾览看过,将那红彤彤的册子掷到桌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还说什么想念已久,被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想念,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害怕。” 叶钦站在窗前逗他的黑雀:“是三日后吗?” “你记得倒是清楚,”顾览眼带黠意,“不知道君座记不记得我的生……” “六月十五。” 顾览一愣,自己还稍微反应了下,他出生那天阴历的确是六月十五,可是来到这里之后自己从未告诉过叶钦,他又怎么会知道? 而且原主与玄鸩又互无交集,这样一想就更奇怪了。 “我说对了吗,”叶钦走过来,拾起桌上的请帖粗略一览,“呵,还是双喜临门。” 顾览耸肩道:“楚庄主还真是会过日子,知道将人诓过来不容易,索性一次把钱捞足,又过生辰又嫁女儿,对他来说是喜上加喜,对我来说却是雪上加霜。” 叶钦笑道:“这有什么,你可以把他这手学为己用,等到明年办个生辰宴会再将自己嫁出去,这个楚老头还不得乖乖把钱都吐出来。” 顾览挑眉:“叶钦,别的事可以随你,但在外头你还是要给我面子的。” 叶钦直摇头:“听不懂,听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顾览端起手边热茶,轻呷一口,缓缓舒了口气,“往后要叫夫君啦。” 叶钦嘴角动了动,拼命忍着笑:“你清楚就好。” “嗳?我说正经的,没跟你开玩笑。”顾览扳起脸,指指自己,再指指茶碗的盖子,然后指指叶钦,又指了指茶碗托儿,“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