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柏诚将药碗递给她:“至少我们不是阎王爷派来取你性命的黑白无常。” 安皓白轻揉胀痛的太阳xue,无奈道:“我本以为柳芽上仙的躯体内已无法力留存,但是在灵躯合一的过程中,却有绵绵不绝的仙力涌出,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楚灵犀抬手抚着左胸口处隐隐作痛的闪电型疤痕,脑中浮现大胆猜想:“方才数次运气贯穿周身,每每至心脉处便觉滞涩不畅,有没有可能…仙气来自于柳芽的旧伤?” 如此情况极为罕见,安皓白再次悬丝诊脉以探究真相:“我在重塑柳芽上仙躯体时见到过她胸口的旧疤,你是否知晓受伤的前因后果?” “在虚谷村灾祸之中,凌波剑与凤族神火对峙,迸射出无数冰凌与火花,柳芽的伤痕便由此而来…” 言至此处,楚灵犀忽尔意识到自己曾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空空谷中惨烈往事闪现,小小的柳芽被横飞的冰凌与火花击中,倒地挣扎,必有贵人相助才得以保命。 记忆片段戛然而止,楚灵犀并不知晓是何人施以援手,不过她能够肯定,此人物的实力绝不会弱于仙帝,而且只要方法得当,完全可以将仙族精纯法力碎片内化为属于柳芽的灵力。 另外嘉木与柳芽初见时,曾对她施以定身咒,咒术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毫无效果。 那时的豆芽菜被恶姨母盗取仙力,按理讲应与凡人无异,并没有抵御咒术的能力。 最为合理的解释是,柳芽身有隐秘且强大的法力,从她入华胥山后的种种表现来看,这个傻丫头并不清楚自己体内暗藏逆袭小宇宙。 柏诚是急性子,见妖女默然不语、久久愣神,便催促道:“凌波剑是仙帝的兵器,难道虚谷村灾祸发生时他也在现场吗?另外仙帝怎么可能与凤族神火对峙,除非仙界神族发生内讧…” “具体缘由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楚灵犀看似大大咧咧,可是关键时刻心思缜密,深知此事真相仅可告知魔尊,就打马虎眼暂且岔开话题,又道:“柳芽的疤痕中极有可能暗藏仙界龙族与凤族的灵力。” “你确定吗!?”安皓白难以置信:“龙凤两族分别习水与火两系法术,柳芽上仙那道疤看上去至少已有千年,当时的她法力并不高强,怎么可能将相互排斥的两种仙术融会贯通呢?” “我梦来梦去都是柳芽废柴岁月中的繁杂琐事,恐怕得苦苦熬上八百年,才能回答你的问题!”成天看一群小屁孩修仙并玩闹,楚灵犀烦不胜烦:“求你想想办法加快梦的进度吧,这样空耗时间对彼此都没有好处,既费时间又费钱。” “灵躯合体并非一蹴而就之事,cao之过急会适得其反,更重要的是…”安皓白故意顿了顿:“为你诊治又不花我的钱。” “我要见魔尊!”悬丝事精没事挑事,楚灵犀没有力气与他针锋相对,就暂且在心中的复仇小本本上记下这笔账。 柏诚道:“魔尊赴仙界参加元清神尊的寿宴,明日方可归返。” 两界大战在即,主动前往敌方堪称神cao作,楚灵犀问道:魔尊是去砸场子的吗?” 柏诚蹙眉斥责:“放肆,怎可用粗鄙言语妄加揣测魔尊!” 楚灵犀斜瞪甩白眼:“其实问也白问,你多半不清楚魔尊参加寿宴的真实目的。” 武将柏诚不擅嘴皮子功夫,一时语塞。 “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憋屈模样十分有趣”!楚灵犀决定饱餐一顿、养精蓄锐:“我想吃红烧rou、红烧鱼、椒盐虾、酸辣汤,得好好补一补!” 安皓白宽慰好友,同时施展高段位毒舌神功:“生气不值得,看开点,就当是在养猪。” 第71章 首席学渣 楚灵犀酒足饭饱,梦回华胥。 新的一天,新的早课,小考试卷如蝴蝶般飘到每一位道生的书案之上。 柳芽充分发挥学渣的自欺欺人精神,双手紧紧捂着卷子,一边祈祷一边缓缓下移,最终见到一个无情的红字——丙。 她颓然沮丧,奇迹大概永远都不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若水上仙的声音冷冽无波澜:“首次小考,十六位道生甲等,林泽最优,陈晓与朱智慷是乙等,柳芽和嘉木为丙等,最差的两位道生各罚五戒尺,并由暮亭灵仙负责训诫。” 柳芽手痛心更痛,而嘉木满不在乎,一副我垫底我骄傲的赖皮姿态。 道经课结束,安歌与北枳皆安慰柳芽。 豆芽菜强颜欢笑,但心中极为忧虑。 所谓一步差步步差,成仙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午膳之后两人来到暮亭的居所适然苑,见风流公子神情凝重,似有烦恼心事。 嘉木丝毫不客气,拿起书案上的茶壶嗅了嗅,满意地点头,自顾自倒了一杯。 暮亭怒而拍案:“倒霉的魔头,你害我赌输了一块万年难遇的奎宿星玉,还好意思喝茶!” 嘉木耸肩摊手:“天地良心,我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闯祸,偏偏姨母视而不见”,他拨弄着梅花胭脂碟中的各色糕点,最终选了一块不甚甜腻的海底椰菊花雪梨糕,问道:“这场赌局的赢家究竟是哪些神通广大的神仙?” 暮亭痛心疾首:“博衍上仙是唯一的赢家,轻轻松松便将无数珍宝收入囊中”,他望柳芽而兴叹,“豆芽菜,你让我输的好惨。” “我…我不大明白灵仙的意思…” 柳芽一头雾水,她未曾想到仙界也有赌局,自己竟也被莫名其妙牵扯其中。 嘉木抛给她一块沁香玫瑰酥饼,解释道:“小爷入华胥仙门之后,多位神仙私下开了一个赌局,赌我是否为前五日之中受罚最多的道生,这原本毫无悬念,谁能料到不起眼的你大爆冷门,成为日日挨罚的首席学渣。” 暮亭灵光忽现,啪的一声将扇子合上:“赢家或许不止有博衍上仙,说不定若水上仙也参与其中,所以故意不责罚魔头。” 嘉木摇了摇头:“依照姨母的性格,不大可能加入赌局。” 暮亭语重心长道:“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女人,否则迟早吃大亏!” 柳芽下意识接住酥饼,尴尬地拿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深觉男人比女人难懂,男神仙比男人更难懂。 魔头嘉木成日惹是生非,一门心思逃离人人向往的仙门,而暮亭灵仙虽乐善好助,可是总会给人一种贪好风流与玩乐的轻浮感。 谈罢赌局,暮亭开始看考卷,施纵物术将其中一张狠狠糊在魔头的脸上:“有本事交白卷,没胆子写名字吗!?” 嘉木假装恭顺道:“谨记灵仙教诲,下次定会署上‘混世魔头’四个大字。” 暮亭与豆芽菜讲话时又恢复柔情浪子之风,在她的卷子之上圈了两笔:“答题并非字数越多越好,第一题仅有这两句话有用,其余皆是答非所问,尽可删去。” 风流情圣的语调似有魔力,能够使听者欣然接受批评,不生半分排斥与埋怨之心。 暮亭示意她坐下,悠悠然点茶:“生有仙骨之人,一般自三岁起便学仙术与道论,可是令尊生前并未急于教导你,可曾想过缘由吗?” 柳芽深深垂头,在华胥连连受罚受挫,使她越来越不自信,也许父亲早已看出她资质愚钝,犹豫后深深垂头道:“可能是…是我天资太差不适合修仙…” 嘉木莫名心疼,他见过豆芽菜的许多模样,倔强、蛮勇、不服输,但从未有一刻如此心灰意冷。 暮亭鼓励柳芽:“其实你不比任何一位道生差,仅仅是起步较晚而已,成绩只能代表一时,不能代表一世,令尊昔日在仙界教导过众多门生,其中也包括朽木一般的我,他对你的安排必定别有深意,总有一日你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嘉木塞了一块糖霜桃条入豆芽菜的口:“成不成仙都是活一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你丧着脸的模样着实不好看。” 柳芽皱眉抬腿踢魔头,不过他灵巧闪身躲了过去。 看着眼前两位性格截然相反的道生,暮亭不禁忆起自己的坎坷仙路,感触颇多,不吐不快—— “凡人总羡慕神仙,却不知求仙之路多险阻,有仙骨者大多无童年,自三岁开蒙起,有数不清的道经要背,有数不尽的法术要学,入华胥山后更是小考接大考,熬过茫茫学海方可飞升成仙,此后还需翻越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从灵仙、太上真人升至次仙、上仙,一山更比一山高险,回首方知苦多乐少、失多得少,时常如行走于茫茫大雾之中,不知该走向何方,甚至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行,如果将来我有孩子,我不希望他过早踏上这条苦路,更不希望他只顾埋头行路,不懂欣赏路边的无限美景,那千年万年的寿命不过是漫长酷刑。” 嘉木从未见过风流老白虎一本正经地长篇大论,仿佛还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一时震惊无言。 楚灵犀由衷认同,拍掌点赞道:“风流情圣,我墙都不服就服你,它日若有机会,定要与你一醉方休!” 第72章 华胥是坐吃货山 柳芽满心感激,行礼道:“多谢灵仙,您的教诲学生将铭记于心。” 暮亭开怀大笑,恢复潇洒不羁之态:“人言可尽听却不可尽信,尤其是男子所言,万不能轻信。” 嘉木打趣道:“讲大道理的你好似被鬼怪附身一般,还是不正经的时候更接地气。” 暮亭将一卷道经扔向魔头:“罚你站在墙角读书一个时辰,若敢耍花样偷懒,我便请若水上仙亲自前来处置”,转而温柔对豆芽菜说道:“道经与仙术皆非一日之功,莫要心急,坚持不懈方可见成效。” 嘉木深表不满:“双标的风流老白虎!” 暮亭使出杀手锏:“再敢抱怨一句,就取消你三次休沐外出的机会!” 见魔头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柳芽强忍笑意道:“学生将卷子重答一次,再请灵仙过目。” “不必心急,可以先去藏书阁阅览相关典籍,迟几日交卷也无妨。” 暮亭近来被华胥诸事缠身,无暇至凡间打牙祭,那日的红烧rou将他腹中馋虫彻底勾出,忽转话题:“你会做三鲜云吞面和炙羊rou吗?” 豆芽菜懵懵地点头。 “厨神小柳芽,你简直是今年道生中的宝藏!”暮亭喜笑颜开:“眼下来不及找上好的羊腿rou,你可不可以先为我先煮一碗云吞面?” 楚灵犀的魂灵犀利点评道:“华胥不如改名为吃货山,从道生到神仙几乎全都是贪嘴大神,如此看来,仙界清汤寡水的餐食不单单是我厌弃,连神仙自己都嫌弃。” 经过暮亭灵仙一番开导,正能量女王柳芽重燃信心。 修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千回百转、波折无数,没有谁能够轻而易举成仙,也没有谁注定无法成仙,命在己手不在天。 她来到厨房包馄饨,不由得间忆起儿时岁月——每到春节,全家人就会围坐在火炉边包饺子,阿娘做馅,爹爹擀皮,她在一旁调皮捣蛋。 往昔点点滴滴袭上柳芽心头,越是琐碎日常事,回想心越痛,不经意间泪珠滑落,打湿手中馄饨。 欢愉短暂逝,徒留伤悲苦。 楚灵犀与豆芽菜不同,她从未感受过阖家团圆的幸福,童年岁月一片黑暗——作妖不止的无良渣爹,日夜垂泪的懦弱母亲,无休无止的后宫争斗。 若无哥哥相依相伴,她可能会追随母亲含恨离世。 她毅然放弃楚州长公主的虚名,离开皇城奔赴沙场,成为叱咤风云的妖女战神。 世人皆言妖女离经叛道,她不在乎,更不解释。 其实楚灵犀没有后路,假如不上战场,她早已被安排和亲,嫁入山高水远的另一座深宫牢笼之中,延续母亲的悲剧。 命在己手不在天,她不信命不认命,而是逆天改命。 罚站结束,嘉木大摇大摆来厨房蹭饭,正见仓促擦眼泪的豆芽菜,不由得尴尬且无措。 他向来最烦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但此刻心中最柔软处莫名生疼,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柳芽不愿被魔头看到脆弱无助的模样,编造借口道:“我…我眯了眼睛而已…” 嘉木机智地顺台阶而下,抬手扇了扇面前空气:“那个…厨房里灰尘确实多。” 水开后柳芽将馄饨与面下锅,觉今日的魔头分外安静。 她望向他,正巧他也在望着她,四目相对,时间似停滞,纷扰尘世,唯有彼此。 柳芽左手端着沉甸甸的面碗,呆怔片刻后方才察觉疼痛,急匆匆放下,还被泼洒的面汤烫到了手。 嘉木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左手红肿,如小山丘一般,虽是心疼但毒舌难改:“死心眼豆芽菜,你难道不懂得换只手挨打吗?” 柳芽白了他一眼:“我的纵物术不精,记笔记与干活时需用右手,所以挨戒尺只能是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