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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找来神仆,俊秀的脸上带着些苦恼:“你说,如果反复梦到一个人,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神仆一愣,迟疑着回答道:“是[缘]吗?” 御馔津若有所思。 [缘]……吗? 也许真的是缘。 身为神明,一个被无数民众信仰的神明,只要稍稍倾听,就能听到许多信徒的呼唤和祈愿。御馔津不过是稍微尝试了一下,竟然就听到了那道熟悉的、最近时常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声音。 [疼。] [好疼……] 神明都要被她委屈的抽噎声哭得心软了。 他难得冲动,顺着这道呼唤,进了她的梦中。 小少女依旧在抱着膝盖小声地哭着。 明明疼得受不了了,明明周围没有人,却依旧死撑着面子,死活都不肯丢下贵族的矜持,小声呜咽,一边哭着说疼,一边骂自己怎么连这点疼都忍不住,然后就细声细气的抽噎起来。 小少女的手里抓着御守,御馔津在什么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也许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能听到她的声音,进入她的梦境之中吧。 恰好这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姑娘抬起了眸。 她的眼眶还摇摇欲坠地挂着眼泪,见了他,表情瞬间就从皱着脸的委屈变成“啊又是你”的生气,“看什么看,不知道不要乱看一个淑女吗?失礼,太失礼了!” 御馔津莫名地有些说不出话来,感觉怎么说似乎都不对劲,所以到最后,御馔津抿了一下唇,他蹲下身,温和地直视她,耐心地问:“发生了什么吗?” 他的神色带着真切的关心担忧,温和且温柔,红色的眸子像是流水细淌。 小少女明显就不高兴了。 她胡乱匆忙地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瞪他:“关你什么事情吗?我哭都不给吗!” 御馔津有些无措。 “对、对不起……”他磕磕巴巴地道歉。 小少女顿时更生气了。“你是傻瓜吗?道什么歉啊,明明是我脾气太坏好不好。不用理我,让我一个人就好了。” 见对面的少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小少女腾地站起身,气势汹汹,“都说了!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了啊!” 御馔津想起有那么几个信徒祈愿时听到的某些八卦,他猜测:“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小少女:“……哈?” 她哼了声:“没有。只可能是我欺负别人啦!” 御馔津沉默了一下,莫名地忧心。对面的小少女明显一副病弱纤细的样子,似乎风都能把她吹倒,连凶人的时候语气都那么软,真的能欺负别人起来吗? 就在他忧心的时候,小少女声音低了些,她闷着声音说:“再说了,有人欺负我又怎么样。” “如果有人欺负你……” 神明歪了头想了想,他说:“那我帮你报仇。你别哭,好不好?” “你是谁?口气那么大,骗人。” 没想到,少年不但不生气,反而认真地看着她。 少年说:“我是荷稻神,御馔津。” “如果有人欺负你,只要你呼唤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他说得实在是太认真,认真到让人很难怀疑。 小少女抽了抽鼻子,她抬头看着御馔津,眼睛一眨,眼泪唰地又下来了。 “你好讨厌,好烦!” “都说了,不需要你了!” 明明是自认为语气超凶。 偏偏因为哭过的原因,小少女的眼睛红红的,声音还带着残留的哭腔,说话的时候比起在凶人,不如说是像是受了委屈的幼猫,呜哇着,质问宠爱她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安慰她,怎么只有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委屈和难受。 神明的眼神温和。 他说: “可是,既然你收了我的御守,身为你的神明,我就有责任要守护好你啊。” 所以,神明和他宠爱的信徒就这样被[缘]结上了。 ……虽然后来御馔津才发现,人家小姬君根本就不是他的信徒,甚至一开始,对方的父亲都是把她送到福神神社,祈求福神庇护,让她平安长大。 抢了惠比寿职责的御馔津:…… 没关系。反正绘理有他庇护也够了。 御馔津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眼中弱不禁风可爱可怜的小姬君,其实在整个高天原都挂上了号,是被诸位神明暗戳戳关注的小团宠。 没翻车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自己才是绘理唯一的神明。 反正现在御馔津只看到了宛若众星捧月一般坐在中心的小姬君。 当年那个委屈地扯着他袖子擦眼泪的小姑娘,现在已经长大成这般耀眼的模样了。 御馔津眼神温柔地看着水镜中的少女。 “绘理啊……” 他轻声叹息着笑道。 神明轻轻动了动手指。 哪怕没有出声,安倍晴明在心里浅浅喟叹了一声。 ——真美啊。 阴阳师想。 坐在庭院的姬君敛眉垂目,唇角若有似无地弯着笑。 纤细白皙的指尖在弦上勾挑抹画,如同细雨跳动在荷叶上。 愈是精通乐理,此刻愈能被打动。技巧说不上多么完美无缺,但是主人弹奏得实在是行云流水,乐声清越,乐曲灵动宛若新叶,空灵中带着些许野趣和生机,仿佛三月春雨,光是听着这般轻灵的乐声,似乎就能洗涤人心中的尘埃,只留下一片沁人心脾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