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柳家接到柳将军和柳家嫡长子被罢官的消息, 一片愁云惨淡。 柳夫人抹着眼泪道：“老爷和章儿如今都成了白身, 咱们家日后……可怎么办呢？” 人都有劣根性, 得陇望蜀。 先前在大街上, 林娇怡等人给柳家扣下一顶顶大帽子的时候, 柳夫人只觉得, 能保住阖府的身家性命和宫里头长女的皇妃地位就好；如今, 得知宫里头的长女除了受家里牵连被降了一级之外，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明宣帝也没有要把柳家往死里整的意思, 柳夫人放心之余，又开始不满足于现状，想着要是自家丈夫和儿子的官身能保住就好了。 柳将军, 不, 柳老爷心中也未尝没有这种想法，但明面上, 他表现得比柳夫人豁达得多：“此番能够保全柳家已是万幸, 哪里敢肖想更多？跟朱家比, 咱们家还算是好的了。朱家满门的官职都被皇上夺了, 这回, 皇上连朱老太爷的面子都没给，咱们家只是暂时夺职, 日后等风头过去，还是有起复的机会的。” “那朱家本就是罪魁祸首, 皇上便是判他抄家灭族, 也是活该！”柳夫人如今一提起朱家，便咬牙切齿：“若不是朱家陷害，我们柳家又何至于此？” “可外人不这么看，在外人的眼中，咱们家与朱家的罪名，怕是一样的，就是皇上，指不定也这么想。此番，朱家元气大伤，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咱们家却可以韬光养晦，静候时机，也该知足了。”柳老爷拍了拍柳夫人的手：“凡事，多往好的方面想想吧，若是咱们家的人，全部做出一副满心愤懑不甘的样子，让上头的人看到了，可怎么想呢？指不定要以为，咱们对皇上的旨意有什么不满呢。” 柳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将到嘴的抱怨给咽了回去，可她依然忧心忡忡：“这一等，不知道要等多久，中间的变数太大了。若是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老爷和章儿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了？” “那也只能等了，幸而如今昭仪娘娘没有受到皇上的嫌恶，有娘娘和四皇子殿下在宫里头，皇上总不至于忘了我柳家的。”柳老爷倒是很沉得住气。 “可，咱们等得，茹儿等不得呀！凭咱们家现在的身份，日后可请不来太医了，茹儿的身体，要怎么办？” 柳夫人不提柳二小姐还好，一提，柳老爷便是一肚子火：“那个孽-畜，你管她去死！我柳某人的半世英名，就毁在这个孽-畜手里了！” “我知道老爷是怪茹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连累了家里。可茹儿她也是被人陷害的呀！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外头人心的险恶。若是连老爷都不管茹儿了，茹儿日后可怎么办呢！” 柳老爷也只是嘴上骂得狠，毕竟是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哪里能说不管就不管？ “哎，这回她逃过一劫，实属幸运。往后你可得好生拘着她，别再让她犯错了。她若是再去外头捅出什么篓子来，咱们家可保不住她。回头我请昭仪娘娘从中斡旋一下，总还是能偶尔请太医来为茹儿看看的。” 只是，肯定不可能像以往一样，三五不时的就把太医往柳家请了。 柳夫人见柳老爷没有彻底对女儿丢开手，松了口气：“妾身明白，老爷就放心吧。此番茹儿年轻不懂事，很该去给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与宝福公主请个罪。只是，那些平民百姓，是不是可以免了？那些与茹儿发生过冲突的人家，咱们派人去好生安抚一番，再给些碎银子弥补一下，料想那些人也不会再有怨言了吧。” 柳将军略一思考，便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可，皇上既在圣旨中明确提出了这一条，咱们就该郑重对待才是。否则，若是让皇上以为，咱们柳家不把皇上的旨意放在心上，可就不好了。” 柳将军严肃地看着柳夫人：“收起你那些侥幸的心思。咱们柳家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咱们家再有一丁点差池，只怕都会被御史捅到皇上跟前，到那时，咱们家再想起复，就千难万难了，你可明白？” “茹儿那儿，你亲自押着她，一家一家上门道歉。也别嫌丢人，那都是茹儿自己造的孽，怨不得人。你告诉茹儿，这件事她若是办不好，也别回来见我了！” 将柳老爷态度坚决，柳夫人也只得应了。 柳二小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倒是要死要活的想要赖掉，却被柳夫人的一句话给制住了：“你是嫌皇上给你的惩罚太轻了吗？你若是想死，你就继续闹！闹到皇上对你忍无可忍，直接三尺白绫把你给吊死！然后我们全家都受你的连累，做了冤魂野鬼！” “阿娘，你莫要生气，女儿……去给那些贱-民道歉就是了。” 柳二小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若是柳夫人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话，她怕是还要发发她的娇小姐脾气，这一次，柳夫人一上来就把最坏的结果跟她挑明了，柳二小姐到底是个惜命的，便也不敢再闹了。 “贱-民？你这是去道歉的，还是去结仇的？你要是摆不正态度，索性别去了！”不去则已，既然决定要去，柳夫人自然容不得柳二小姐胡来：“你别忘了，咱们柳家，现在可也是‘贱-民’，拜你所赐，你父亲和兄长的官职，如今都没了！” 柳夫人只是想要让柳二小姐认清事实，奈何柳二小姐这些天在柳家，一直能够听到奴仆们的风言风语，心中只觉得整个柳府，人人都在怪她。如今听到柳夫人的这番话，更是觉得被针扎一般难受，原来，连最疼爱她的母亲都觉得，她欠了府里的，如今，既然有弥补的方法，就该无条件去做，哪怕她要放下自己的尊严，朝一群贱-民低头。 柳二小姐心中有再多的愤懑，也知道，如今她已经失去了任性的资格。整个府里，没有人会帮她。她垂下头，将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心中，却悄悄的对柳夫人也产生了一丝怨恨。 平日总说最疼她，也不过如此！ 虽然迫于圣旨，不得不给那些平民百姓赔罪，但柳二小姐打心眼儿里还是瞧不起这些人，进了人家的家门后，就板着张脸，活像是别人欠了她千八百两银子似的。 好在有柳夫人陪在一旁，说几句软和的话，再一家送点儿碎银子，倒也能够把场面给圆过去。 柳家母女没有想到的是，她们每走进一家，她们的表现，就会被明宣帝派去的人给暗自记下来。柳二小姐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在暗卫们那里的评价，自然不会高到哪儿去。 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柳家母女才终于走完了大部分的门户，可见柳二小姐欺负过的人何其多。 要知道，柳二小姐由于身子不好，出府并不算频繁，就这样，她都能得罪这么多人，也实在是一件奇事。 如今，那道歉名单上，已不剩几家人了，其中，谢举子赫然在列。 柳夫人看着谢举子的名字，心里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的难受。旁的人倒也罢了，反正她也不认识，略低一低头，也就过去了。唯独这谢举子，别说是向他低头了，只要想到他那日所说的那些话，柳夫人便恨得牙痒痒。那根本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那日，大庭广众之下，谢举子就没少给柳家难堪。若是现在她们母女自动送上门去，低声下气地道歉，还不知道要忍受多少羞-辱！ “阿娘，你怎么了？咱们不是还有几家没去么，怎么不走了？”柳二小姐一直呆在柳夫人的身边，自然发现了柳夫人的异样。她凑过去，朝那名单看了看，立刻便瞳孔紧缩：“我不去，娘，我不去谢举子家！打死我也不去！快，我们快掉头回府吧！” 柳夫人咬紧了牙关：“都走到这一步了，若是放弃，可就前功尽弃了。不就是送上门被人羞-辱几句么，有娘陪着你，怕什么？” “娘，我不去，那谢举子一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一定会趁机报复我们的！” “就算是那样，也得去！为了咱们柳府的将来，再多的委屈，都得暂且忍下！”柳夫人对车夫吩咐道：“继续前进吧。”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座门前。 谢举子走出门后，眼神轻-佻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柳夫人与柳二小姐一番：“今天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先前，柳夫人和柳二小姐还对谢某百般看不上，责怪谢某多事，不该为柳二小姐出头，怎么今天竟亲自上门了？可别让寒舍玷污了你们高贵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