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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还没有化,错落的腊梅之间隐约可见随风摇曳的大红灯笼,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味。 苏鸢缓缓走到程昀身旁对着他委身一礼:“公子,谢谢你。” 程昀眼睛微眯戒备道:“谢师礼?你也太敷衍了。” 苏鸢苦笑:“不是,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年了,很开心。” 程昀牵过她的手,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蹲跪在地上哑声道:“你如果愿意,以后都陪我一起过年好不好?” 他的手很温暖,她由着他握着她的手, 静静望着他点了点头。程昀就像一道光, 照进暗无天日的深渊,让她看到了久违的光明。 这是程家难得团圆的一个春节,苏鸢陪着老爷子下了一下午的围棋,输的恰到好处, 把老爷子哄得身心舒畅。 江致周想, 比起程昀带个矫揉造作的小网红回家他更容易接受苏鸢的身份,心里十分庆幸在找老婆这件事上一向不靠谱的程昀总算靠谱了一回。 客厅里热热闹闹那么多人, 江致周总能精确无误的把程昀从人群里揪出来,边下棋边语重心长的给他上政治思想教育。 程昀听得哈欠连连,苏鸢悄悄在桌子下面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睁开一只眼睛瞥了她一眼,她把翡翠小碟中的雪花酥推过去一点:“很甜。” 程昀张口啊了一声,被江正恩用香蕉敲了个正着:“你多大了,还让别人喂,自己吃。” 苏鸢抿唇笑笑,趁着江正恩低头研究棋谱的工夫,摊开他的掌心把雪花酥放在他的手中,赶忙欲盖弥彰的自己又拿了一个优雅斯文的慢慢吃,像偷偷作弊的小学生。 程昀盯着一本正经下棋的苏鸢咬了一口雪花酥,是很甜。 晚七点,江远岱拿着一份文件关上了车门,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在警察制服外面披了件深棕色的大衣,面容有些倦怠,上午局里抓获了两名重要嫌疑犯,搜获了不少关键性证据,让本就错综复杂的案件愈发扑所迷离。 “爸,你在等我?” 地上有很多烟蒂,江昭承明显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他把没有吸完的半根烟丢到地上碾灭:“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 “这类新型毒品已经在东南亚、欧美等地泛滥成灾,他们拥有成熟的制毒技术与完善的运作体系,在国外通过文物拍卖进行洗钱交易,目前涉案公司有五所,公司总部都不在国内,很难彻查。” 江远岱觑着江昭承的神色:“新型毒品中文名字叫做“鸢尾”,十七年前就在S市出现过,我翻过刑侦局的卷宗,当时因案情重大移交国安部处理,之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 路局说这件案子要等上面审批下来才能继续。” 江昭承点头,回到主题:“那件事你对阿昀说了吗?” “他不愿意。”江远岱不解,“爸,把这么大的项目交到程昀手中是不是太冒险了,凡事讲究循序渐进,你强行让他去做只会适得其反。” 江昭承道:“他既然不愿意就交给专人去做,挂名就是。程家那帮人想介入华岳,真当江家不存在吗?” 江远岱想起第一次在江家大院见到程昀,他穿着一丝不苟的小西装,戴着考究的领结,微卷的乌黑短发顺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有几缕垂落下来扫着他上挑的眼尾,眼睛很大,瞳孔漆黑,像被浓墨染过,不健康的苍白皮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 彼时江昭昭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很糟糕,年仅七岁的程昀在旁悉心照料,几点吃药,几点吃饭,几点睡觉,甚至于晚上十点踩在凳子上给失眠的江昭昭煮牛奶,念法文故事哄她睡觉。 在外人看来完全颠倒的责任关系,由程昀做来分外熟稔自然。不知是不是中文不太好的关系他话很少,但很有礼貌,大部分时间都静静在江昭昭旁边翻看一本晦涩难懂的建筑设计数据分析,他似乎总是在做着与他年纪不符的事情。 印象中的姑姑明目皓齿风华绝代,一切对美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而从法国回来的江昭昭骨瘦嶙峋,狭长的丹凤眼极具攻击力,刻薄阴毒歇斯底里,把原本平静的程家、江家闹得鸡犬不宁。 程昀默默看着她闹完,一一鞠躬给所有人道歉,话少而妥帖,懂事的令人心疼,聪明的令人心惊。 一直是别人家孩子的江远岱第一次听到严苛的母亲夸赞同辈人,那个人就是程昀。 江昭昭自杀的那年冬天比今年还要冷,腊月二十九凌晨四点他接到程昀打来的电话,礼貌平静的问道:“舅舅,mama死了,你能不能过来看一眼?” 四十岁的江昭承听着稚嫩的童音一股寒意透过脊背,毛骨悚然。 他带着警卫员赶到睢园旁边江昭昭的住宅时,接连下了五日的雪忽然停了,房门吱啦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程昀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白色的衬衫上满是殷红的鲜血,嘴角有道青紫的伤疤,面色苍白近乎透明,墨黑的眼睛阴恻恻的望着他,哑声道:“舅舅。” 房间里暖气很足,没有开灯,浓重的血腥气让人喘不过气来,江昭承按开了灯,刺目的亮光令人眩晕。 江昭昭穿着大红色的波西米亚百褶长裙躺在海蓝色的沙发上,乌黑如海藻般的长发铺了满枕,手腕处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猩红的鲜血滴在米白色地毯上缓缓往外蔓延,美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