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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开了岁山身上的xue道,由岁山带着他藏匿起来,但他原本没准备偷听什么,只是担心她的安危罢了。 谁料,他却听到了司徒岚剖白内心,将他引以为傲的兄弟之情,一点点踏入泥土,碾成齑粉。 原来司徒岚是太上皇的血脉,一心只有那王权富贵。 原来司徒岚恨他入骨,甚至为了布局引他入宫净身,连鱼娘的性命都可以舍弃。 亏他一次次为司徒岚找着借口,想着司徒岚不认他是因为有难言之隐,又或是被太上皇所胁迫,逼不得已才会如此。 现在想起来,他还真是可笑。 司徒岚望着他湿润的眼眸,唇边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是我对不起你。” 司徒声失控的掐住他的后颈,指甲深深陷入血rou:“你最对不起的人是父亲和鱼娘——” 是了,司徒将军对司徒岚有养育之恩,这二十多年间,从未让司徒岚受过半分委屈。 在司徒岚病危之时,司徒将军屡次豁出脸皮去请隐归山林的神医,最后在瓢泼大雨中跪了整整一宿,才请动那神医出山。 而鱼娘虽身份低微,只是司徒岚的小妾,但在司徒岚成夜高烧呕吐之时,是鱼娘陪在他身边日夜不眠的小心照料。 他几度生命垂危时,鱼娘一边哭一边给他熬药擦身,他叫她再寻一门婚事,她便划伤了自己的脸,以表不另嫁的决心。 司徒岚交给鱼娘的那封信,是鱼娘拿命换来的。 即便到今日,司徒声仍记得衙门官差将鱼娘从烧成废墟的将军府里拖出来时,她那被火海吞噬到血rou模糊的面容。 她的腿脚被房梁砸断,皮肤被火焰烧的凹凸不平,浑身都透着血淋淋的骨rou。 哪怕到了最后一刻,鱼娘还在强撑着破败之躯,用见骨的手指,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写下司徒岚要她代为转达的叮嘱。 司徒声猩红着双眼,苍白的大掌握紧攥拳,狠狠揣到了司徒岚的脸上:“司徒岚,你真的该死!” 他一拳拳落下,司徒岚却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任由他发泄着满腔怒火。 直到司徒岚唇边渗出血迹,他才倏地的停住动作,握紧手中的匕首,手起刀落割断了自己一缕黑发。 司徒声咬着牙,一字字用力道:“这匕首是我十五岁那年,你送我的束发之礼。今日我便用这匕首与你割发断义,再见之日,你我形同陌路,再无干系。” 伴随着匕首落地的‘当啷’一声,那缕墨色长发也从他指缝间滑落而下,转眼间就被冷风吹散了。 司徒声拉住林瑟瑟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只留下司徒岚一人立在刺骨寒风之中,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回到普陀寺之后,司徒声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他从屋子里挂住了门闩,连林瑟瑟也进不去。 林瑟瑟在门外左右徘徊,她敲了不知多少次门,也不知说了多少软话,他都不理不睬。 最后她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让岁山撬开窗户,翻窗爬进了屋子里。 寺庙内的房间陈设简单,除了衣柜和木桌,也只剩下一个床榻了。 林瑟瑟看着榻上沉默的背影,缓步走了过去,她半蹲在床榻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司徒声侧卧在榻上,他一言不发的背对着外头,就像是没听见她的声音。 林瑟瑟神色愧疚,只能一遍遍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我也是刚知道他的身份没几日……” 他依旧不为所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死寂的空气中,倏地响起他微不可闻的吸鼻声。 “阿眠,我没有哥哥了。” 他的声线沙哑,隐约带着一丝难掩的哽噎。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唤她‘阿眠’,但没有任何一次,他是用这样破碎悲恸的嗓音。 在九霄云亭之上,他掌间落着一朵杏花,笑吟吟的给她起下‘阿眠’这个名字。 在南山狩猎之时,她扮作宫女闯入他的营帐,他笑容戏谑的唤她过去给皇帝斟茶。 借住在陆南风隐居的小山村时,她说阿眠会永远守护哥哥,他在睡梦中低声呓语,问她阿眠是谁。 她回答他——阿眠是朵杏花,只要有杏花盛开的地方,便有阿眠在替我守护哥哥。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她说过的话。 林瑟瑟低声喃喃道:“但哥哥还有我,我永远不会背弃哥哥。” “永远有多远?” “十万年。” 他轻声询问:“那十万年之后呢?” 她眸中含泪,笑着答道:“待来年春光灿烂时,漫山遍野的杏花都是我,它们会代我继续爱你。” 司徒声终于转过了身子,他眼眸通红,眼角似有泪痕:“不要骗我,我会杀了你。” 林瑟瑟颔首:“好。” “我想要你。” “……” “就现在。” “好。” 夜深了,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司徒岚没有任何反应,似是没有听到这突兀的声响。 太上皇不紧不慢的步入房间,见他孤坐在榻上,便丝毫不见外的坐在了榻边:“寡人有话想对你说。” 司徒岚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