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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准备甩开林瑟瑟的手,一抬眼却不经意间看到了林瑟瑟右手手腕上的金铃手绳。 她的瞳色蓦地一紧,死死扯住了林瑟瑟的手腕:“金铃……你怎么会有他的金铃?” 司徒家的嫡传子,因体内存有连心蛊,自出生起便会配有一只金铃。 这金铃乃是绝密之物,除至亲血脉以外,不会交付到任何人手中。 林瑟瑟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看着假和尚道:“现在能相信我了吧……” 她缓缓吐出四个字:“宝乐公主?” 许是太多年,没有人唤出过这个封号,宝乐公主怔愣了许久,才渐渐缓过神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激烈抗争,像是默认了林瑟瑟的话,垂首沉默起来。 林瑟瑟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她给宝乐公主留足了沉思的时间,也好让自己趁机平复一下震惊的心情。 世人都道宝乐公主与司徒将军一同烧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谁料这宝乐公主并没有死,还隐姓埋名伪装成了普陀寺里的一个僧人。 司徒声知道他母亲还没有死吗? 还是说,就是他把宝乐公主送进寺庙里的? 正在她失神之际,宝乐公主却抬起头来,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没错,我就是阿声的母亲。” “你到底是谁?”她看着林瑟瑟手腕上的金铃,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鬓间戴着皇后的凤钗,又为何会有阿声的金铃?” 听她提起‘皇后’二字,林瑟瑟心中略微有些心虚,她面色不自然的别过头:“我是九千岁在宫里认下的义妹。” 宝乐公主眸色微怔,低声试探道:“你说的九千岁是……阿声?” 她在这寺庙里躲了四年,虽然消息闭塞,但当今的太后时不时会来普陀寺里,总有那爱嚼舌根子的宫女太监会偷偷说起宫里的事。 很久之前,她就听人提起过这九千岁,那太监道太上皇昏庸无道,给一个太监升官进爵,甚至将兵权都交到了那太监手中,还让他自封为九千岁。 听闻那九千岁权倾朝野,又冷血残暴,不光把持朝纲,还草菅人命,乃是罪恶滔天的jian佞之臣。 但她从未将善良耿直、忠肝义胆的司徒声,与那犹如恶鬼般的九千岁联系到一起过。 她满目期盼的盯着林瑟瑟的唇瓣,只希望能从林瑟瑟口中得到一声反驳。 林瑟瑟眸中略带迟疑:“你不知道吗?他想找到司徒家被灭门的真相,就和太上皇做了交易,留在了皇宫里。” 这一句‘留在了皇宫里’,彻底击碎了宝乐公主眸中仅存的期望,她身子蓦地一软,面色惨白的瘫坐在了地上。 九千岁,他就是九千岁…… 他竟是为了寻找当年被灭门的真相,而入宫成了一个阉人? 可他明明答应她,不会去复仇,更不会以真正的身份去接近太上皇。 他还答应她,只要找到司徒岚,他们一家人便隐退山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瑟瑟望着宝乐公主备受打击的面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她垂在身侧的手臂轻颤,声音低不可闻:“你知道所有真相,对吗?” 宝乐公主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那止不住哆嗦的身体,以及四处躲避的目光,已经为她做出了答复。 林瑟瑟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眸底布满嘲色。 所以,宝乐公主和司徒岚早就知道真相,却任由司徒声一人背负血海深仇,在深渊泥潭中死死挣扎,只为得到他们人人皆知的灭门真相? 他最为敬重的兄长和母亲,明明知道真相,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他。 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蒙冤而死的司徒将军,和那司徒家枉死的一百多口人命,给出一个交代。 难道宝乐公主在这四年之间,就真的从未猜想过,那突然之间冒出来手握重权的九千岁,便是孤身一人进京寻仇的司徒声吗? 就连一次,都没有过吗? 她缓缓阖上双眸,突然觉得有些疲乏和困惑。 陆南风曾说过,宝乐公主急于出嫁,为的是逃离太上皇。 倘若他娶了宝乐公主,便会牵连整个陆家,所以他选择逃婚,选择抛下所有的一切,在山沟里隐姓埋名度过后半生。 也就是说,宝乐公主在嫁给司徒将军之前,就已经知晓司徒将军往后要面对的命运。 所以,人生在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活着吗? 哪怕丧失人性和良心,哪怕活的像是个行尸走rou,哪怕全身只剩下一副皮囊。 但只要还活着,就可以了是吗? 林瑟瑟离开了竹林。 她不知道宝乐公主是会继续选择逃避,还是会恍然醒悟,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她只知道,破镜不会重圆,而司徒声也不会再回到从前怒马鲜衣的少年。 嬴非非还在厨房里等她,见她回来了,连忙将冒着热气的汤面递了过来:“皇嫂,那火还没灭,我又给你热了热。” 林瑟瑟望着那碗汤面,眼眶微微有些泛酸:“谢谢。” 嬴非非有些不好意思:“皇嫂不必和我客气,不过是一碗汤面罢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不止是一碗汤面。 看惯了人情冷暖,在世俗和利益面前,这一份纯真和善良,就显得尤为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