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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说他其实是个神仙,到这里只是为了下凡历劫,他必须得留着皇帝的性命,这样才能有人给他下绊子,让他一生苦厄,历尽坎坷,最终悲凉惨死? 若她真敢这么说出来,他怕是要一个拳头将她抡下马去,没准再找些跳大神的给她绑起来招招魂儿。 林瑟瑟的沉默不语,令他的心脏止不住的向下沉去。 那日皇帝设埋伏俘住他时,她就在那颗树上远远的看着,她看着皇帝放出那黑犬,听着皇帝如何折辱他,明知道皇帝想要对他痛下杀手。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对皇帝痴心不改,甚至还为皇帝出口求情。 所以说到底,在她的眼里,还是皇帝比较重要不是吗? 什么一直陪着他,守护他,都是她随口说出来哄骗他的。 她的心里只有皇帝,只有皇帝…… 他攥住缰绳的手臂绷紧,握成拳头的手掌捏的咯吱作响,似乎在努力的隐忍着什么。 “哥哥——” 伴随着她的一声惊呼,他的手掌拽住她的衣领子,将她从马背上蓦地提起,在空中左右旋转半圈后,她又重新落回到了马背之上。 只不过,这一次她与他面对着面,她能清晰的看到他漆黑不见底的双眸,以及那泛着凛凛寒光的白玉面具。 司徒声松开了缰绳,一把攥住她的双腕,将她的手臂举过头顶,向骏马的颈子上叩去。 他眸中带着些微怒之色,抬手用缰绳缚住她的手腕,许是怕她挣脱缰绳,他绑了最结实的猪蹄扣,将她的双臂吊捆在马脖子上。 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衿带已经被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扯断,只觉得浑身一寒,脊背便与骏马的鬃毛毫无间隙的贴合在一起。 后背被骏马茸细的棕褐色鬃毛刺的生疼,墨青色的薄衫已是被箍到了臂弯上。 她满目惊愕的望着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她的嗓音略微有些失声:“哥哥?!” 司徒声殷红的唇边轻扯,漆黑的眸中不带一丝情感,抬手将覆在面上的白玉面具摘了下来:“看清楚我是谁。” 他骨骼分明的大掌掐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抬起眼眸,直视着他冷白没有血色的面容。 呼啸的寒风从耳边窜过,冷冰冰的空气打在脸颊上,激的她浑身的寒毛直竖。 她的心跳犹如擂鼓,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望着他脸庞的双眸尽是慌乱与无措。 她想要别过头去,可他的大掌像是铁烙一般难以撼动,她只能被迫仰起头来,仔仔细细的看清楚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那是文昌帝君的脸,他的脸上应是不带喜怒悲嗔,眸中该是含着淡淡的疏离,可她却从他的眉目间看出愤怒,在他的眸底瞥到狠戾。 司徒声嘴角在笑,面上却没有一丝温度:“我可以放过他,但总要有人替他付出代价。” 林瑟瑟听不懂他的意思,可很快她就明白了他所谓的代价是什么。 司徒声低垂着眼眸,他冰冷的指腹微微合拢,将面前的峦壑收复于股掌:“皇帝可曾这般待过你?” 她拼命的摇着头,眼眶中溢满泪水:“没,没有。” 司徒声挑起殷红如血的唇瓣,眸色冰寒刺骨,他低声轻笑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他在她布满惶恐的目光下,不疾不徐的俯过身子。 林瑟瑟瞳孔蓦地一紧,随即缓缓阖上双眸,像是极为害怕看到他的面容似的。 她攥紧了手掌,连指甲掐进掌心中,都没有察觉到。 林瑟瑟忍不住哭喊道:“我真的不喜欢他——” 司徒声像是没有听见,他已经寻找到了壑谷。 林瑟瑟脸色苍白又无力,伴随着眼前模糊的景象,她下意识的一挣,那仰卧着的身体,竟直直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 她的双臂被缰绳吊住,身子猛地向下一坠,惊得马儿腾起前蹄,跃至半空,紧接着便迈开四蹄加速向前冲去。 眼看着她要被拖行出去,司徒声反应迅速的夹住马腹,从袖中取出匕首,动作宛如疾风,将削铁如泥的刀刃,精准的割在马脖子的大动脉上。 只听‘哐当’一声,骏马应声倒地,他伸手护住她的后脑和肩颈,直直栽落到泥土之中,滚得满身泥污。 虽然被他护住,林瑟瑟却也摔得不轻,耀眼的阳光刺入眼眸,她的眼前隐隐发黑,眼皮也越来越沉。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似乎是司徒声在唤她。 他的嗓音冰冷,又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焦急和慌张。 她想要回应他,可她根本就睁不开眼,更不要提对此作出回应了。 不知用力挣扎了多久,她终是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待林瑟瑟重新恢复意识之时,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情了。 她神色怔愣的望着床帏失神,耳边传来杏芽的抽噎声:“娘娘,您总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哥,哥哥……” 她像是蓦地想起了什么,从榻上弹坐了起来:“九千岁可有受伤?他回来了吗?本宫是怎么回来的?” 杏芽愣了愣,一时间倒是忘了啜泣:“瞧着似乎没有受伤,是九千岁将您送回来的。” 听杏芽这样说,林瑟瑟总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是他将她送回来的,那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