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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从袖里取出一只小荷包,双手要呈给春盈,却在停到春盈身边时崴了脚,扑到长条案,巧妙地用胳膊肘撞翻了杯盏,酒水全部洒到了绿衫娇女的衣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翻杯盏的,春盈,我帮你擦擦。”说着,夏竹放下小荷包,从袖里取出一块干帕子,手忙脚乱地帮春盈擦拭。 不知是不是因为笨手笨脚的缘故,夏竹不小心掀开了春盈的广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 纤细的臂弯上,印有清晰的一枚椭圆形红色胎记。 从罗山县传来了绣坊掌柜与夫人的一幅画像,以及胎记的形状和位置,全部跟春盈一模一样,这些巧合纷纷佐证了楚长宁心里的猜测——春盈便是绣坊掌柜丢失的那名幼女! 春盈不知这些,烦躁地抽回手臂,抚平广袖掩盖,冷声对夏竹道:“我不是春盈,我是楚小莲。” 她呆在宫里闷闷不乐,好不容易央求了四皇子带自己出门,就是因为知道爱凑热闹的楚长宁一定会出现在马球场。 她是示威来的,也是为了看楚长宁气得跳脚,又对自己束手无策的样子。 春盈不但不怕楚长宁动怒,还巴不得楚长宁朝自己发火,甚至隐隐希望楚长宁在众目睽睽下做出点什么来。 到时她只需学元珍公主一般掉几滴泪珠子,便可博得众人的恻隐之心。 春盈虽是同夏竹说话,一双杏眼却是瞧着面前红衣似火的少女。 同样,楚长宁也瞧着春盈。 承认自己是楚小莲,是在向自己叫板吗? 春盈此刻说话的语气神色,像极了她记忆里的那位淑妃,每日穿着华服首饰到自己面前炫耀。 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以为谁看不出来似的,楚长宁并没有发怒,反而怜悯地看向春盈:“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某日汤泉子里来了一位婢女……后来,那婢女离开盛京,到了罗山县的一个绣坊当绣娘,因她技艺精湛,很受当地富户喜爱。有一日绣娘离开了罗山县,回了自己的老家安阳县,隔天,绣坊掌柜老板的爱女在街上走失,街坊邻居都道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这位绣娘姓郑,而你,不姓楚。” 春盈杏眼圆睁,不可思议,她的身世还是母亲临终前告知于她,除了自己,再没有人知道,楚长宁是从何得知? 心里慌乱,还有自己母亲被人刻意抹黑扭曲的不忿,春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嘶吼:“不,我母亲才不是县主口中所形容的卑劣之人,你在污蔑我母亲。”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周遭官宦家眷们的注意,纷纷望了来。 于是,隔天便有了清平县主与婢女争夺四皇子的流言蜚语。 此时,楚长宁睨向春盈,眼神淡漠:“那绣坊掌柜丢失的幼女,手臂上便有一枚与你一模一样的胎记,如果这是巧合,那名幼女身上还挂着一块平安玉,侧缝里刻着何芝兰的名字,一岁时穿的上衣小袄夹层里缝着一道罗山县当地道观求来的平安符。” 春盈虽没看到衣服里的平安符,可她脖子上的的确确戴着一块平安玉,那是她打记事起,便有的。 春盈取下玉,水头一般,大街上满是这样的物件儿,根本不值什么钱。 借着光线凑近看,果然从侧缝里看到镌刻着三枚小字。 辨了辨,是何芝兰! “不,不可能,我明明是楚小莲,怎么可能是何芝兰?”春盈嘴里否认着,甚至觉得无比荒诞,可事实就摆在面前,颤颤巍巍的手,差点将手心的玉给摔了。 初时,四皇子听得云里雾绕,又看身边侍妾情绪激动,半猜半想,得出来个结果——春盈误以为自己是驸马之女,撇开其中曲曲折折,好像是个乌龙。 想到此,四皇子怀中一舒,幸好他的侍妾不是驸马之女,不然有得他头疼。 眼看侍妾情绪失控,竟敢与楚长宁大声说话,四皇子清咳了咳:“春盈,你太放肆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没大没小。” 春盈知道四皇子是她唯一依靠,不敢辩驳,只垂眉低眼,白皙的脸颊掉泪珠子,一串一串,叫人怜惜。 可四皇子没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一面替她向楚长宁致歉,一面对身边的奴仆吩咐:“来人,将她送回去。” 春盈本也不想呆在这里,可四皇子一句话也不帮她,还让人带她走,分明是不想因为她与公主府对上。 也对,她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而已。 唱戏的人一走,楚长宁看不了猴戏,自然没有停留的道理。 赛了一圈,玩得痛快尽心,闲下来,着实有点疲乏,楚长宁道了句告辞,便带着丫鬟们回公主府。 楚长宁一走,跑马场又来了一场赛事。 可惜技艺与马术皆落了下乘,如菜园子里的鸡鸭互啄。 卫青云看得疲乏困倦,眼神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再没扫见那个黑衣少年的身影。 身边族弟打着哈欠,蔫蔫道:“好没意思啊,青云堂兄,听说盛京里的云香居是最有名的食楼,里面菜肴和一应糕点都极为不错,我们这便动身去吧!” 卫青云颔首:“也好。” 公主府,拂月阁。 窗子外,落花纷纷,一地的花瓣,淡香袭人。 楚长宁倚在窗前,望着眼前的景致,忽而有一阵顽皮的清风,落花随风飘进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