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姜忘平板道:“学费不交正事不干成天嫖女人,这时候想起来到学校撒泼了?” 班里一帮小孩:“喔……” 季老师单手拦在他们之间,另一边反手关门,示意其他学生从后门放学,不要在这停留。 “您冷静,”他虚虚拦着姜忘,并没有用真力气:“我相信您两位都是为了孩子好,请注意方式和场合。” 姜忘没说什么,单手把对方拎到了半空中。 他强健精瘦,拎亲爹还没有举铁废力气。 彭父也没想到力量差距这么悬殊,人在半空中蹬了两下已经怂了:“你,你有话好好说!” “听好。”姜忘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这孩子归我,以后他吃穿读书我出钱,你要报警随便。” “但你再敢打他一回,我直接废你整条胳膊。” 班里小孩们背着书包:“豁——” 彭星望眼泪汪汪:“大哥!!” 第6章 姜忘也没想到拎亲爹居然跟拎鹌鹑一样。 彭父欺软怕硬这么多年,头一回在一帮孩子面前这么丢面子,再落回地上时涨红了脸又骂好几句。 姜忘面无表情一举手,后者立刻闭嘴缩脖子。 “我是她mama拜托过来的亲戚,”他决定还是给个起码的解释:“来这是给这小孩一个基本的照顾。” “什么时候你能正常过日子了,再来我这把彭星望领走。” 彭父剜他一眼拔腿就走,脸上还泛着不自然的宿醉红。 闹剧过了没多久班主任急匆匆赶过来,老太太姓许脾气一向不好,见着人先把季老师劈头概念喷了通。 “你怎么做老师的?基本的纪律都维持不好吗?就这样放着两家长打架让小孩看笑话?” 姜忘瞧见她时后背习惯性绷直,咳了声上前解释。 许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你是彭星望新家长?” “嗯。” “学杂费二百三十六,中午盒饭钱一百五他爹拖着不交,你来?” 姜忘也不多废话,把钱如数点清交了过去。 交出去时迟疑了一秒钟。 彭家辉今天揣着个皮包过来,难道是特意来缴费的? 老太太点完钱表示满意,把小孩招呼过来训话。 “现在多个人照顾你了,更得好好学习认真听讲,知道了没?” 彭星望快速点头:“谢谢大哥!谢谢季老师!” 英语老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先走了。” 姜忘也不打算多呆,两三句话截了老太太的话尾,顺着浩荡人流带着小孩往外走。 他单手揣兜单手牵着小孩帽兜,走路时有些出神。 很讽刺的是,他一直盼着亲爹是好的。 哪怕亲眼看见幼年版的自己被暴打一通,这种奢望也没被浇灭。 现在的彭家辉才三十出头,如果能做个好人,找个稳定的工作…… 姜忘深呼吸一口气,把这个荒谬念头抛在脑后。 给自个儿小时候当爹都来不及,还赶着给亲爹当爹呢,得了。 招待所的房间多续了一天,姜忘给小孩洗完澡自己也冲了遍,冷不丁拍了下脑门。 “怎么了!”彭星望一脸警觉! “蛋糕……cao,忘在那了。” 彭星望跟有幻嗅似的快速抬头。 “人家早收摊了,改天再给你买。”姜忘抄起衣服往外走,见小孩还在看自己,多问了一句:“我去新房子里铺墙纸,你要是怕一个人可以跟我一起去,但那里没电视。” 彭星望蹦下床穿鞋子:“我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可以给你帮忙!” 筒子楼里漆黑一片,有老人佝偻着身子在通风处坐水烧蜂窝煤,气味呛人。 姜忘没想到这儿连个夜灯都没有,上楼时牵住了彭星望的手。 小孩抖动一下,笑得特别灿烂。 他们打开新屋的灯,屋里脏乱闷热,外头夜风阴恻恻的往里灌。 “本来想刷漆,但刷再环保的漆对小孩也不好。”姜忘把墙纸筒从包里翻出来,跟彭星望解释这个该怎么用。 目前来看,小孩跟他生命线没绑到一起,但也别照顾不周弄出白血病之类的重病。 墙纸需要从上到下,由内到外的贴,胶水味道不算好闻,加上又是没有空调的夏夜,四周门窗便全都开着,点了两处蚊香还不太够。 姜忘踩着梯子顾着自己忙,小孩很懂事的帮忙打扫屋子里上任住客留下的瓶瓶罐罐塑料袋,收集满一大袋就踩着人字拖出去扔。 彭星望心情好的时候会大声唱歌,一半是学校音乐课教的各种童谣,还有一半是乱七八糟的广告歌。 小孩跑远了歌声也像风筝一样扯着线飘远,过一会儿绕回来再过一会儿飘到楼外去。 姜忘一边刷胶水一边听他那些不着调的歌,忽然又不烦他了。 小孩总是很吵,多说几句话都跟夏蝉似得乱哄哄炸得人头疼。 但听多了又让人发笑,心情跟着变得很好。 歌声从二楼往上飘,飘到这一层楼梯口忽然停了,半晌都没声音。 姜忘把手头一整张贴完都没听见后文,也没看见小孩回来,擦擦胶水下楼梯往门外走。 不会真被拍花子了? 迎面就看见彭星望走在季老师前面。 “哈!老师你看,我说吧!” 姜忘眨眨眼,后知后觉房东说得那句‘很多老师也住这’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围了个破围裙,肩膀大腿上都是墙灰,跟体面两个字完全沾不上。 “姜先生也搬过来了?”季老师笑起来:“我在五楼,好巧。” 小孩欢呼一声你们聊,抄起扫帚簸箕跑到卧室去了。 留他们两人在门口四目相对。 “这里……上学比较方便。”姜忘不太擅长和这样的人单独说话。 他如果碰见痞子混混,又或者是客户上级,硬着来油着来都行。 偏偏季老师温和清澈,不在他的经验范围内。 季老师先是看了看还没打扫完的客厅,一手抱着书一手帮他把没撕完的海报整张揭下来,随意道:“抽烟啊。” 姜忘突然觉得心虚。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毕业多少年了,站在这人面前怎么还像在做学生。 男人走上前抢着干活,沾着墙灰的手指摸了摸鼻子,无意识地给自己整了个花脸。 “抽得少,没瘾。” 季老师嗯了一声,眼尾扫过他泛黄的指节。 姜忘拍了两下手,索性把双手都背了过去:“最近这不是cao心的事情太多……” 季老师笑起来。 他一笑,就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原谅,却也什么事情都在看着。 “你们吃饭了吗?” “刚才吃了碗炒面,不饿。” “我中午炖了冬菇鸡汤,给你们带一筒过来?” 姜忘咽了口口水,理智已经拟好回答方案‘不用,心意收下了’。 然后心里冒出来一个小人,说我超想喝老师煲的汤。 下一秒彭星望从卧室探头出来:“什么!老师你居然还会煲汤!!我好饿!!!” 姜忘扭头凶回去:“晚上没吃饭啊!” “就是饿嘛!!” “稍等。”季老师挥了挥手,上楼给他们热汤。 姜忘等季老师走了才瞪小朋友一眼,后者瞪了回来:“你不喝我喝两碗!” 他再一次被自己本人气到。 房子面积小,贴墙纸进度也快。 一大一小在季老师的注视下认认真真洗手三遍,然后围坐在一起喝热乎乎的鲜鸡汤。 季老师父母都是隔壁省的人,只是他读师范毕业以后被分配到这里,一呆就是六年。 这个年代升职调动都要走关系送礼,他不喜欢做这种事,便一直都没有做。 “你呢?” “我以前在深圳做生意,”姜忘喝汤很慢,捧着碗时声音也暖了几分:“受他mama安排,过来照顾星望,回头估计开个店之类的。” “对了,”他看向他,声音有刻意塑造的随意:“老师,您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