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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枝瑶叹了口气,撑着下巴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仿佛连莲花池里,也是黯淡一片,笼罩着一层迫人的夜色。 湖中的鲤鱼冒了一个头出来,发出咕嘟一声,打破了一片死寂。 一直发呆不说话的小少年终于是缓缓起身来,小少年很是清瘦,瘦弱的腰背好像撑不起一点重量。 那样低沉的目光和瘦弱的身板,身处暗处的漂亮少年很容易就让人起了怜惜之心。 纪枝瑶也跟着他起身来,小少年垂下眼眸,低声呢喃了一句:“没关系。”他咬了咬泛红的唇瓣,固执的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纪枝瑶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可一股强劲的拉力袭来,她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坠,眼前乌黑一片,再无任何光景可见。 “二小姐?”耳边传来了周姑姑的声音,纪枝瑶在唤声中柳眉皱得紧紧的,许久,才缓缓睁开了眼。 惺忪的杏眼中雾蒙蒙一片,像是起了雾的清冽山林,干净又让人惊艳。 周姑姑莫名松了一口气,“今日一早来翠竹苑见你未起,叫了两声都没人应,这才进来了。”周姑姑手往纪枝瑶的额间探了下,“许是昨日受了晒,今日发起烧来了。” 纪枝瑶这时候才慢慢清醒过来,头脑昏沉沉的,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软乎乎“唔”了一声,后知后觉唤了一声:“周姑姑。” 她下意识往身旁看了眼,身边没有小少年的身影,那个果真是一个梦罢了。 当真是奇怪至极,她怎么忽的就梦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梦中他那悲戚的心意,仿佛她也能感受到一样。 即便是醒来了,她脑海中依旧能闪过小少年漆黑的落寞的眼神。 周姑姑瞧见纪枝瑶仿佛神情不对,脸色苍白得吓人,赶紧将冒着热气的汤药端过来说:“二小姐,你快些喝了,昨夜林大夫忙过了,我才去找林大夫抓的药,看看喝了能不能好上一些。” 黑乎乎的汤药还散发着恶意的气息,纪枝瑶抗拒的皱了皱鼻子,樱唇小嘴动了动,好像要说出告饶的话来。 她怕苦得很。 周姑姑提前知道了纪枝瑶的意图,径直说:“二姑娘,良药苦口,若你只是中了暑我便不会强迫你喝了,可您现在发着烧热,这么烫人,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日后我如何与你的母亲交差啊?” 周姑姑眼神斜斜看来,凌厉的迫使着纪枝瑶愧疚垂头,她应了一声:“我这就喝。”她接过碗来,碗中的汤药许是放了一会儿,已经不烫人了,温温的,她一狠心,捏着鼻子一下就尽数灌了进去。 纪枝瑶苦巴巴的闭起眼睛来,精致的五官几乎要皱在了一起,“好苦。” 周姑姑笑道:“没关系,喝了药啊,病才能好得快上一些。” 纪枝瑶点了点头,周姑姑从一旁拿出一块蜜饯来递过来,纪枝瑶放进嘴里,甜味才堪堪将药的残渣苦味盖住。 纪枝瑶弯了弯眉眼,“这下就甜了。” 周姑姑抿唇笑了下,怜惜的摸了摸纪枝瑶柔软的黑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柔和了一瞬,“二小姐如今都已经十六了,过了年便十七了,也应当嫁人了。” 周姑姑垂下眼睑,“只可惜……姨娘不在了,夫人也不会替你相看什么好人家。” 许是因为发了烧热,纪枝瑶脚底有些凉,身上也不觉得热,甚至有些发抖,她将被子拢在身上,嗅着被子上好闻的皂角味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想要嫁人。” “哪里有女子不嫁人的?”周姑姑温柔的表情稍纵即逝,又是恢复了一派正经严肃起来,“二小姐生得好看,哼哼,大小姐要追十条街才能及得上二小姐呢,二小姐若是想要嫁,不知多少儿郎追着赶着想要娶。” 纪枝瑶被周姑姑的话逗得笑了一声,身上的昏沉感也少了许多,连带着梦里出来的落寞情绪,也是渐渐消失不见了。 她也只当那是一场梦罢了。 周姑姑并不在翠竹苑伺候,还有别的活计要做,不能久留,叮嘱了纪枝瑶几句后,也就匆忙离开。 翠竹苑又只剩下了纪枝瑶一人。 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她抱着被子缓缓躺下,头顶帘帷被风吹的微微拂动,院子里又传来了脚步声,纪枝瑶还以为是周姑姑去而复返,还有旁的事情,她便问了一句:“怎么又回来了?是忘带什么了么?” 走到房门外的身影顿了顿,纪枝瑶疑惑,缓缓起身来转头一看,她愣了愣,清亮的目光从呆滞渐渐转变为了惊愕,险些失声:“父…父亲?” 心中突兀一跳,纪枝瑶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她与纪文德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上次见,还是在去年的中秋宴上,纪文德喝多了酒,醉醺醺的看着坐在角落之中的她,许久才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枝瑶……” 纪文德也是愣了愣,房中的女子生得模样极好,尤其是那一双干净的杏眸,看向人时,总是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温婉的笑意来,脉脉含情。 纪文德没想到,纪枝瑶竟然已经出落得如此明艳动人,即便是早负美名的纪怀嫣也是远远不及。 纪文德回过神来,吩咐小厮留在外头之后,便走了进来,屋里还有不曾消散的药味,纪文德皱了皱眉,又察觉到纪枝瑶苍白的脸色,立马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纪文德径直坐下,露出属于父亲的慈祥的笑容来,“昨日嫣儿心情不佳,牵连到你,害得你病了,是她不对。怎样,身子好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