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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见他一直低着头, 便也动心让他施展一番口技的本领,将阿姝的原话重新演了一遍。 他学温嘉姝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仿佛就像是她站在皇帝的对面一样, 心疼地抱怨他……其实这样说也不大对,她在内侍面前仍然是端着温柔贤惠的姿态,才会这样委婉地劝谏。 如果她真在自己身边,大概会先趁人不备夺了御笔掷在桌案上,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缠得人没有办法,只能依着她说的去做。 郑秋觑见圣人含笑,就知道皇后这番话很是得圣人的意,皇帝待他学尽,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娘娘把奏疏交给你的时候,她可有什么话要另外嘱咐你吗?” “娘娘说该说的奏章里都写了,没有什么旁的话要吩咐。”郑秋恭敬答道,也多亏这是皇后的提议,即使要求皇帝为这些女子另开女户,也不见得圣上说一个不字。 有了女郎的口脂,她也确实不用再说些什么了,皇帝也没有什么旁的要问他,沉吟了片刻,只道:“那你回去时与皇后说一声,尚服局已经在制皇后印章,叫她不必心急。” 郑秋不知道帝后之间的私事,但皇帝既然这样吩咐了,他照做就是。 “还有,”圣上瞧着外面如血的残阳,隔了一层明纸,透出温暖的余晖,教他忽然想起来一桩要紧的事情,“中天竺的国王与王室贵族过些日子要在太庙对朕行献羊礼,你回去问娘娘愿不愿意与司空一同来观礼。” 突厥可汗被俘虏至长安的时候,阿姝还是个养在洛阳的小姑娘,不曾与他一同见证这个草原雄主向中原天子屈膝跪拜的场景。 中天竺虽然是小国,俘虏了这些人不值一提,但是却能让她与自己一道受礼,也让她瞧个新鲜。 …… 夕日欲颓,长公主府内刚刚送走了许多贵客,其中有几位夫人穿着极为保守,即使是在季夏,脸上也围着厚厚的一层黑纱。 驸马不在,咸安长公主被她们吵得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把这几位送走,自己倚了美人榻阖眼稍歇,侍婢坐在踏几上为她捶腿。 昏然欲睡间,一双男子的手搭上了她的双肩,力度适中地为她揉捏着,像是做惯了这种事一样,身上的苏合香沁人心脾。 “殿下近来似乎有什么烦心事。”萧琛轻声道:“可否告诉臣一声?”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着阿姝!”长公主将腿挪开,吩咐侍婢下去,见他穿了一身官袍立在自己身后,微蹙了眉。 “我不是说了最近你先不要过来么,怎么又来了?” “臣想着殿下,一时情不自禁,便想着过来探望。”萧琛没想到长公主兴致消散时绝情至此,知道自己不能再讨人嫌,就又收回了手。 “你想着我,就不该为我招来这么多麻烦!”长公主也有些信奉鬼神之说,自她遇上萧琛,事事不顺,虽然知道不是他的过错,但并不妨碍她迁怒于人。 “你怎么连自己的未婚妻也看不好,教她做了我皇嫂还不算,居然还来羞辱我家。你知不知道,阿姝在九成宫里怂恿我皇兄掌掴了我好几个表姐妹,送波斯女子勾引她们的夫君,甚至还把阿娴赐婚给了南氏这样的寒族!” 长公主今天也气得有些头疼,“就是如此她还嫌不够,今日又大张旗鼓地让宫中的女官登门拜访,说是有几个前朝的宫妃想在国公府里有个名分,用皇后的权势逼人纳妾。” ⑨拾光 “从前她待你这般宽容,怎么到了我皇兄身上,就像个善妒的悍妇,我们私下议论几句,她就要这样没完没了。” 咸安长公主对这些前朝妃子并无好感,自然是要替自己的表姐着想:“那些女子既然是前朝皇帝碰过了的,按理就不该再嫁人,我那姐夫也是,好端端的和这些妃子搅在一起做甚?” 萧琛苦笑着听她说起自己的前未婚妻如何得宠弄权,心里若说没有半点波澜当然是不可能的,她舍弃了自己,转眼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自己为了能够留在京中任职而讨好公主,现在既得罪了温氏,长公主也有些避讳自己。 如今温氏富贵已极,而那个没参加过科举考试的南礼,都被圣上赐婚,娶了宇文氏的女儿,他自诩风流才子,学富五车,反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任了一个都不能上朝议政的闲职,还要被同僚指指点点,说他是以身侍人。 长公主说是这样说,但温嘉姝待她也不算是全然坏透,知道她喜欢什么,还特意从皇兄那里讨了金丹秘方给自己,这个药方她从前惦记了许久,但又不好朝皇兄和耶娘索要,她厚着脸皮替自己要来,这份礼也算是用心了。 “殿下最近是又喜欢上道士了?”萧琛待她怒意稍平,似往常一般伸手入她怀中,长公主气归气,但是总归不会推拒快乐的,“我听说殿下在郊外又养了道士炼丹,难不成要清心寡欲?” “我喜欢什么人,与你有什么相干?”咸安长公主冷哼了一声,听人说阿耶之所以能这么大年纪还能令后妃有孕,皇兄为他寻来的那味丹药居功至伟,母亲催促着她给王氏生一个嫡子,阿姝送的丹药秘方她又舍不得让别人知晓,就只好秘密让人在外面以烧制仙丹的名义先试着弄一弄,万一成功,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为好,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瘦成了什么样子,还弄得来么?”长公主被他的手弄得不上不下,却厌了他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