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页
当秦之盛,天下莫敢与之敌,后来刘项入关,却是势如破竹。 君主的尊荣是大多数男子的梦想,他们或许不知道皇宫的大门在哪个位置,但并不妨碍他们想象出一个酒池rou林、神仙妃子无数的人间仙境,滋生出许多野心。 这其中大多数的野望并不能成事,但即使是觊觎帝位,也会令皇帝十分不悦。 撰书人写出这样一个前半生奢靡无度、后半生国破家亡的皇帝,立意或许是“书前人之哀,供后人引以为鉴”,让当朝的皇帝引以为鉴,然而当此立国之初,皇帝须得身体力行地推崇节俭,与民休养生息。上皇和他是入主了前朝的宫室,相对前朝而言已然是俭朴许多,这样的书流传出去,会令人以为现在的天子就是过着这样奢靡的生活。 “文人之笔胜过武人之刀,这种书流传于世,对朕而言弊大于利,左右前朝末帝的儿子都已经被当时的叛军杀了,咱们何苦再去造这样一篇戏文?” 也就是仗着末帝如今长眠地下,不能为自己辩驳,可以任由今上摆布,但等圣上百年之后,或许史书工笔,也会诟病皇帝为了抹去前人功绩,刻意纵容民间谣传。 “不过这些书一把烧了确实可惜,”圣上笑着看温嘉姝整理好了衣物,倒也不是那样十分反对她读这些东西,“阿姝说的在理,朕可以看,阿姝自然也可以,来日红袖添香时,阿姝也可以念给我听不是吗?” 温嘉姝听了他前半句还有些高兴,但等到说要读给他听,这可不成:“道长,你自己看不比我念的快多了吗?” 那些什么红酥手、樱唇慢啄,合该自己冬日里烧一炉银丝碳,窝在被子里一人赏玩,两夫妻一起看,这算怎么一回事? “这些绮丽的事情若能有一个女郎诵读,定然要比一个人观赏更有趣些。”圣上见她寻了铜镜梳妆,心下微动。自己过去拿起了给她备着的螺子黛,在清水里蘸了几下,于她的眉上轻轻勾勒。 温嘉姝有些怔住,随即把梳子也递了过去:“陛下别净拣着轻省的活计,把头发一并梳了才是。” 道君擅长丹青一道,对女子画眉点唇也略有所知,在她眉上唇间描画一二,后见她得寸进尺,也全都应了下来,哭笑不得:“也就是阿姝不爱施些胭脂水粉,要不然我还得学着给你补粉。” “说得这样可怜,好像我欺负道长一样。”温嘉姝对镜理好了衣裳妆容,掀开了帘子的一角,仪驾煊赫、周道如砥,皇帝所行的御道宽四十余丈,渐入长安,已可遥遥望见太极宫的三出阙。 “道长,你说要是我把帘子再掀开些,让人看见里面会怎样?”温嘉姝撂下了车帘,与皇帝规规矩矩地并排而坐,“京城里的人会不会笑话你惧内?” “笑话朕做什么,他们的妻子有皇后这样贤淑大度吗?”圣上不以为意,反而俯身去取了她的绣履绸袜,套在了她的足上,“阿姝,你进宫陪我住几日,好不好?” 车驾直驱入宫,他正好可以在太极殿附近寻一处宫室暂且让她住下,也免得她坐了许久的车还要回府。 “那怎么能成!”温嘉姝大惊失色,“敏德说是怕回京之后我不得入宫见你,我才过来的。咱们又没有成婚,我可不能住到宫里的!” “如果阿姝知道回京之后能日日见我,阿姝就不会来了是么?”圣上微微失望:“我以为阿姝也是每日都想见到我的。” “前朝末帝的皇后也是从小养在文献皇后宫里的,她在宫中住了两三年才出嫁,这有何不可?”莫说有前例可循,就是没有,皇帝弄一个让女官教皇后宫中事宜的法子也很是简单。 “文献皇后高龄薨逝,又是开国之君的正宫嫡妻,那怎么能一样!” 此一时彼一时,末帝皇后是父亲无奈献到皇宫里去的,而且皇后婆母尚在,但是道长的情况却与当年不同,上皇还活得好好的,但已经搬到了大安宫去住,圣上的生母也已不在,她总不能住在自己未来公公的宫里面,让宇文昭仪一个妾室来教导她。 “入宫住几日,你说的倒是轻巧,我既入宫,总得拜会上皇与昭仪,总不能让人说我这个新后的心里眼里只有圣上,没有上皇。” 她入宫而不拜会高堂,上皇如今失势,年纪又大,心里头难免对她生出不满,她才刚借了皇帝的手惩戒宇文氏,现在要她一个人以臣女的身份去南内,见了宇文昭仪也觉得怪异。 “我危难之时也多亏了昭仪在上皇耳畔进言,让阿耶看在我母亲和长姊的份上,多顾着天家父子之情,不要听信阿兄一家之言而弃我于不顾。” 圣上对宇文昭仪昔年的照拂一直铭记于心,因此上皇废黜尹氏后,皇帝也愿意将后宫诸事交由她处置,“我自己都许久不往南内,还不知道阿耶愿不愿意我娶了这门亲,如果阿姝不愿意现在去拜会昭仪,也是人之常情。” 上皇当年因为他杀戮太过,对着吴国公提来的头颅掩面而泣,怒骂皇帝之子孙异日必会手足相残,使得他晚景凄凉。皇帝只是修习道教,但心胸还不到可以坦然面对父亲诅咒的地步,封后也只是知会了南内一句,并不曾过问上皇是否同意。 女无美丑,入宫见妒,宫人现在都知道椒房殿要迎来今朝的第一位皇后,都在注意着这位新皇后的一举一动。因此阿姝初入皇宫必然也会有许多棘手之处,他不该为了满足自己想要她时时陪伴身侧的私欲,把毫无准备的温嘉姝暴露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