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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霁。”宋迩突然又说话了,她侧着身,如果她能看见的话,她的目光应该正对着裴霁下巴的位置。 裴霁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看不见光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剔透干净,像是从无人迹的高山上的潭水,纤尘不染。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她笑吟吟地说。 裴霁无可无不可,只是听着。 “是很学术的笑话哦,跟一般笑话不一样,和你的研究方向也有点关系。” 听到学术这两个字,裴霁有了点兴趣,也侧过身,对着宋迩,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迩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就一本正经地开始讲了:“从前有一个人,他发烧了,于是他去问他的免疫系统,说:‘免疫系统,我为什么发烧了?’” 这听起来好像确实是个正经的笑话,裴霁正色了一些。 “免疫系统说:‘因为你生病了。’” “那个人就说:‘那为什么会发烧啊?’” “免疫系统回答:‘因为病毒在40℃活不长。’” “那个人很生气:‘可是我在40℃也活不长啊。’” “免疫系统说……” 讲到最关键的地方了,宋迩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显出很冷酷的样子,接着说:“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今天你和病毒必须死一个!” 她说完,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宋迩用手肘推了推裴霁。夏天衣物单薄,她们两个穿的都是短袖,宋迩的手肘直接和裴霁的皮肤接触上了,她们两个同时一怔。 宋迩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笑了没有?” 裴霁冷酷得像笑话里的免疫系统:“没有。” 讲笑话,最怕的就是冷场。宋迩有点不死心,又问:“不好笑吗?” 裴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发现哪里好笑了,于是就说:“不好笑。” 宋迩眉心动了动,仿佛在忍耐,过了片刻,像是忍无可忍了,她有些生气地说:“这可是最好笑的笑话了。” 大有裴霁太不识货的意思。 裴霁无动于衷,不好笑就是不好笑。 宋迩不再多言,捧着她的水杯,挪去了沙发的另一端,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上,侧身背对着裴霁,像是再也不想和裴霁说话了。 接下去的一个多小时,宋迩都没有说话,她仿佛是在生闷气,裴霁看了她好几眼,她也没反应,像是被气伤了,短时间内都无法活泼起来。 到了十一点多,宋迩起来了,她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和裴霁招呼一声,径直回了卧室。 客厅里就只剩了裴霁一个人。 很奇怪,刚刚宋迩在也没有说话,也是很安静的,可现在宋迩一走,这种安静就像是有了实质,静得让人无法忽视。 裴霁有点不习惯,她把电脑移到沙发上,站了起来,喝了口茶。 茶都凉了,味道有点苦,流入食管,沁凉的感觉,让裴霁清醒了一些。突然,她怔了一下,她怎么会因为宋迩离开客厅就觉得过于安静,不习惯。 明明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的,也一直偏好安静的环境。 宋迩卧室传出哗哗的水声,水声不大,隔着门隔着墙,十分微弱。裴霁转头看过去,宋迩的卧室门掩着,留了一条门缝,透出幽暗的灯光。 她今天特意去买了防滑垫,选的最软,摩擦力最大的一款,面积也很大,几乎普遍了半个浴室,不用担心宋迩会滑倒了。 她走回沙发边坐下,拿起电脑,打开一篇文献,看着看着,她突然停了下来,想起了刚刚宋迩给她讲的笑话。 那双总是很冷清的眼眸里染上了点点笑意,笑意越来越多,连唇角都跟着扬了起来。 她还是不觉得那个笑话有意思,可是宋迩一本正经的声音,还有她努力活跃气氛的模样,让裴霁不知怎么觉得有些高兴。 她知道宋迩是想要逗她笑。 虽然那个笑话,真的很不好笑。 可是经宋迩这样一闹,她的心情真的好起来了。 浴室的水流声停了下来,几分钟后,开门的声音传来。宋迩洗好了。 已经十二点了,按照习惯,裴霁应该收拾一下,也去洗澡,准备睡觉了。但是她没有动,像是还沉浸工作无法自拔,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越来越深。 窗外,池塘边的柳树在夜风中枝条舒缓晃动,池水一圈圈漾开,波纹宁静,草丛里有虫子一阵一阵的鸣叫。 夏日的夜晚喧嚣里带着平和悠长的安详。 裴霁仍旧在看文献。宋迩的卧室有了动静,很轻很慢的脚步声响起,裴霁在心里默数,数到五,脚步声停止了。紧接着是手搭在门上的轻微响动。 裴霁始终看着屏幕没有抬头。 接着,她听见宋迩的声音传来,远远的,透过初夏的夜色,穿过一室的灯光。 “晚安教授。” 裴霁依旧专注于文献,头也没抬一下,状似平静:“晚安。” 片刻,那扇房门轻轻合上,裴霁这才抬起头,她也合上了笔记本,站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去的几天,宋迩还是要赖床,每天都让裴霁迟半个小时出门,但裴霁始终不放弃喊宋迩起床,因为在她朴素的观念里,早餐是绝对不能少的。而宋迩赖床成性,如果她不把她叫起来盯着她,她肯定会直接把早餐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