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整个村子的浊气都被清除干净，飞上半空朝下看，可以看到下方的草木虽然依旧枯黄，但却没有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阵法的光芒消散，应追手中现出了一个瓶子。

    他开启了瓶塞，将这瓷瓶中的液体往上一泼，整个黑风村上空就下起了一场雨。

    尚在祠堂里的村民们见到这呼风唤雨的神仙手段，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村子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降雨了，此次天降甘霖，落在枯黄的草木上，渗入干涸的泥土中，点点飘向浑浊的河水里，彻底洗去了蒙在土地上的最后一层灰暗。

    河水变清，枝叶舒展，泥土湿润，整个村子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雨水落尽，屋前屋后又再次响起了虫鸣鸟叫。

    本来因为浊气，不敢靠近这个范围的生灵，都被这场雨所吸引，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这一场净化到这里才算正式结束。

    待在祠堂里的村民们就听到一个青年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可以出来了。”

    村民们脸上露出了喜色：“是仙长！”

    “可以出去了！”

    他们一面说着，就一面飞快地推开了门出来，奔向村前的树林。

    树林边上的空地，任嫣然正跟众人站在一处，看着雨后初晴的景象，而欢喜的村民朝着这个方向跑来，一来到他们面前就纷纷跪在了地上，朝着他们磕头：“多谢仙长！多谢仙子！”

    被瘟疫笼罩了一月之久的村子脱开了阴霾，他们人人都感觉得到。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们担惊受怕，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生活，虽然现在还不能去看被隔离在旧村址的家人，但是他们已经对这些来自玄天剑派的仙长跟仙子信服了。

    他们在这里跪拜感激，等到应追出声遣他们散去，村民们才不舍地离开。

    沉寂的村子里重新有了欢声笑语，村民在恢复生机的田间劳作，小孩子在村里跑来跑去，而对任嫣然他们来说，后面才是关键。

    一行人休憩在旧村址的大屋里，随意地收拾出了干净地界来休息。

    时近正午，村民们准备了饭菜，不过修道之人不食人间烟火，只有高盛嘴馋，留下了一篮瓜果。

    被同门看的时候，高盛说道：“干嘛，偶尔吃一点没问题的。”

    任嫣然看他去切西瓜，受不了他的迪拜刀法，于是移开了目光，听应追说话：“——眼下虽然浊气清除了，但我们还要在这里守十二个时辰。”

    浊气在白日与夜间是不一样的，也许有些口子在白天封着，到了晚上才打开，他们还要留在这里警惕着，以免出其他问题。

    “麻烦。”世家派小头目低声抱怨，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没什么危险的任务之所以会被排成丙级，就是因为麻烦，后面十二时辰可能还会出现一些预料不到的情况，为了有足够精力应对，众人便在这里稍作休息，恢复精神。

    应追去了乌棠处，查看那些青壮年身上的浊气清理情况，顺带同黑风村的这位巫医搞清楚任嫣然提出的那个问题。

    其他人打坐修行的时候，任嫣然则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摸出了一套话本，准备劳逸结合，放松心情。

    这一看起书来，时间就过得飞快，等到她放下话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大概是看到他们在这里打坐，村民没有再送东西过来，他们又每人吃了一颗辟谷丹，算是饱腹。

    那些感染了浊气的青壮年虽服了玄天剑派的丹药，但还没有多大的起色，浊气为何不感染老弱妇孺的原因也尚不清楚，应追与乌棠交谈过后，感到事情可能比预想的要更复杂，回来以后就开始安排今天的守夜。

    在村子里守夜，分几个地点，除了在守着病人的两人以外，剩下九人分成两拨，分别守上夜和下夜。

    任嫣然被分在守上夜的人里，跟她一组的仍然是丁宇。

    两人分到的守夜地点在旧村址的入口处，这里可以看到旧村址尽头，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林子跟新的村址。

    夜幕降临在十万大山之中，温度比白天要降低了许多，下弦月犹如弯弯的小舟，浮在起伏的山峦上。

    草丛间虫鸣幽幽，月光下，任嫣然跟丁师姐拿着剑在旧村址中夜巡，才走了一圈，远远看到墙角一根烧到一半的香。

    任嫣然：“……”

    这个山村之夜，见到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不过因着应追提过请神香的事，所以她猜到这应该就是了。

    大概是村里的人在浊气清除后忙起来，就忘了来个人把这香灭掉，她于是走了过去，弯腰伸手去拔起了香，顺手熄灭了，省得还有人被召唤过来。

    丁师姐走到一半，发现人没跟上来，一转头见任嫣然在一处矮墙下蹲着，于是叫她：“师妹，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师姐。”任嫣然把灭掉的香随手插回原处，直起身来，“我把这请神香灭了，免得有人在我们把浊气清除干净以后还被召唤过来，白跑一趟。”

    “师妹细心。”丁宇笑了一笑，随手一指不远处，“我们去那里坐着吧。”

    “好。”任嫣然点头，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走了过来。

    两人走向村头破碎的石桌前，丁师姐随手一挥，这积满灰尘的石桌石椅就重新变得干净起来，破碎的地方也重新并拢在一起，恢复了原状。

    任嫣然与她一起坐了下来，向四周张望，感到在地震之前，这旧村址的风景应当也不错。

    两人在这里只是这么枯坐，难免有些无聊，任嫣然注意到丁师姐的手指在她剑上轻轻敲击，目光也在周围无聊地扫视。

    她跟丁宇因为白日同行，亲近了几分，也听闻了她正在推演一门剑术，这几日大概正是关键，却难免也要离开宗门出来，于是便对她说道：“师姐推演剑术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唔。”丁宇的手指停了下来，显然被她这句话说得动了心，想了片刻说道，“那你看着，我把这手剑术推演完。”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沉浸入了修行的世界里。

    她一入定，任嫣然就感到天地之间就好像只剩下自己了。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她的感知仿佛变得更加敏锐，夜晚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变得清晰起来。

    在村子里那些较为微弱的生气都是属于村民的，而那些分散在另外几个点的强大生机则是她的同门。

    任嫣然突发奇想，不知道神识能不能放远了看看。

    来这里短短时光，她已经察觉出了神识的好用，只不过先前都是往储物戒这样的小地方探，还从没试过把自己的神识放出去看能伸到有多远。

    于是在夜风中，她放出了自己的神识，任它们犹如千万缕丝线一样，在风中飘着往外去。

    这些无形的丝线穿透了村里的草木，避开了守夜的同门，伸向远处。

    任嫣然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化身千万，不用看也能掌控到各处的情况，感觉十分新奇。

    她正沉浸在其中，忽然察觉到东南方向有些异常——

    那里有陌生人的气息！

    任嫣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握着自己的剑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丁师姐，见她正推演到关键，只决定自己迅速去看一眼。

    她身形一晃，在原地消失，等来到树下的时候却没见着什么人，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奇怪。”任嫣然绕着树转了一圈，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自己感知错误？

    她转了回来，正要朝自己镇守的地方去，就看到视野中一股黑光冲天而起！

    任嫣然瞳孔一震，见那黑光冲天，形状不定，却是瞬间遮天蔽日，将原本山中晴朗的月光都挡住了。

    “有动静！”

    所有守夜的人都一下子有了反应，握着自己的剑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任嫣然掠回石桌前，原本在推演剑术的丁师姐也从入定中惊醒了，见到这道黑光，露出了忌惮神色：“应追担心的果然不错。”

    白日，这村子里的浊气像是清除干净了，漏的地方也补上了，可是一入夜就有新的出口打开。他们白日净化过的空气再次变得浑浊起来，一切都白费了。

    在安置青壮年的大屋里，两个守在这里的玄天剑门弟子立刻催动了法术，撑起光罩将整个屋子笼罩在了其中，抵挡着蔓延过来的浊气。

    而在新村址里守夜的两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撑起一个更大的蓝色光罩将整个黑风村的新村址都笼罩在了其中。

    几乎在瞬息之间，应追带着剩下几人也从休憩的地方出来了，所有人迅速朝着那黑光喷发的方向过去。

    浊气的出口是在旧村址正中的一颗古木中。

    静谧的夜里，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这棵需要几人才能环抱的古木中央，浊气正在迅疾无声地喷发出来。

    动态的画面与无声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掠到树前的任嫣然停下了身形，仰头看着面前的古木，心道，难怪村子里的人从来没有发现这浊气最大的源头是从哪里来的。

    “应追。”高盛看向身旁的应追，问道，“怎么办？上去看看？”

    应追沉声道：“都上去看看。”

    于是下一瞬，所有人腾空而起，看着下方的古木。

    浊气的源头在树干之下，这棵古木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它的树根在地底下盘根错节，被浊气侵蚀得膨胀变形，撑出了无数的通道。

    在上面势必找不到源头，必须亲身下去才能追本溯源。

    虽然这浊气浓郁，铺天盖地，但幸好浊气生发通常都是天地间的问题，不是什么人为祸患。

    任嫣然听他点了三人的名字：“周睿，文城，赵佗——结阵！”

    队伍中，被点到名字的三人条件反射地落了下去，任嫣然才发现这是那几个世家派的名字。

    只见他们三人以这棵古木为中心，围成了一个三角形。

    长剑立于掌，下方的三人同时施法结阵，一个封印阵法瞬间升起，暂时将冲天的浊气封在其中。

    月光下，浊气冲天的景象消失了，只余三处蓝色的光罩在这十万大山之中的静谧村庄里，犹如三颗蓝色的明珠。

    此刻还在应追身边的就剩下任嫣然、高盛和丁宇三人，任嫣然已经做好准备要跟他们一起下去一探究竟，可是应追却拦住了她。

    “任师妹，你留在这里。”

    第22章 【修】 天凉王破（一）……

    任嫣然被安排留在上面, 见高师兄跟丁师姐看自己的目光，明显也是想让自己别下去。

    主要是他们三个一起出任务已久，配合默契, 多她一个还要分心照看, 会拖慢进度，她于是也不强要表现, 就打算应下。

    可偏偏在这时，她背上的青霜剑却发起热来, 一边发热剑身还一边震颤不止。

    任嫣然条件反射一抬手, 青霜剑就出了鞘, 握在她手中, 剑尖却直指古木之下。

    她低头看着那个方向，猛地想起她爹在昭明殿中说过的话：“希望嫣儿继承了阿缘的青霜剑, 有一天能再见到她。”

    剑能感应到主人的气息，会带着她再见到她娘……

    应追三人已经做好准备，打算下去, 却听身后响起任嫣然的声音，说道：“我也要去！”

    三人转头一看, 就见她手执青霜, 也跟了上来。

    本来被应追要求在地面上封住浊气的周睿等人还准备等应追他们下去之后, 习惯性地嘲弄一下留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的任嫣然,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勇, 一时间都忍不住看着她。

    “任师妹。”高盛见她要跟来, 还待劝说, “下面情况不明朗，你还是留在上面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