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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满院的花香,全来于小如指头,白如冬雪的李花,三三两两,香气四溢。

    正是午休之时,庭院内不闻读书声,细耳一听,又似听见了些热闹的话语。

    追上我啊!

    一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整个人半倚靠在玉兰树的枝桠上,这玉兰树估摸是庭院里最高大的一棵,高约五六十尺,白色的玉兰安静的盛放着,与庭院内的李花遥遥相对,它最高的枝桠甚至已伸到了屋檐上。

    她正处在三分之二的位置,猛地停下攀爬的步子,朝着下面喊道。

    追就追,你以为我爬不过你?爬树而已!下方只爬到三分之一处,停着个喘着粗气的少年,十四岁上下的年纪,脸上全是不甘。我李行安可是习武的料!爬个区区开了花的大树,不在话下!

    少女浅笑一声,也不管他,径直往上面爬着,她肤色白嫩,明眸善睐,似觉琼枝玉树,暖日明霞光烂,梳着飞仙髻,又着了身锦绣双蝶钿花衫,深兰色百花裙,鞋履踩着枝桠,如踩浮云。

    眼见着离之前定下的高度不过一尺距离,少女眼睛滴溜溜一转,偏头朝着某个角落瞥去,她自小习武,自然知道那里的人,始终不曾将视线移开。

    她背过身子轻轻一笑,又低头瞧了瞧李行安,假意踩滑了,玉手一松,便从枝gān的外侧坠了下来。

    是时,有人从一侧飞跃而来,脚尖轻踏枝gān,大臂一伸,揽着女子纤腰,缓缓落到了地面上。

    衣衫翩飞之时,那人的相貌却越发清晰。

    窦怀启,你的轻功又进步了。姜裳轻笑一声。

    谢主子夸奖。窦怀启皱紧了眉,姜裳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窦怀启又道,主子,你不能再这么玩闹了,若是奴才没有将你接住

    他似乎又忘记了,自己与他一样,从小习武,用轻功护住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姜裳叹了声气,眼睛里带笑,右手往窦怀启脸上碰去。你怎么总是忘记

    姜裳话未吐完,这身侧人已经收回了手,脚尖一点地,往后飞移,接着一个翻身,人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姜裳冷哼一声,将手收回,束到身后,转身时又如个十三岁少女该有的姿态。

    喂!李行安!此次是我输了,明日请你吃城东的酱蹄子。

    哼!你一个区区女子,哪里比得过我们男子有力!李行安四肢圈着树gān,嘴上不放松的对着姜裳说道。

    姜裳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表qíng。

    玉兰树下还围着些少年少女,见姜裳已经下了树,纷纷催促着李行安快些下来。

    大事qíng!大事qíng!庭院外跑进来一个小矮子,他年纪偏小,玩xing也大,午休时也不在庭院里溜达,找了个机会,溜到了街巷里玩闹。

    什么事?立刻有人接嘴道。

    许少将回来了!他喘了口粗气。

    许将军不是在边境和夏国打仗吗?

    许少将还抓回来一个俘虏!听说是夏国的二公主!现在正走到谢堂街,

    这小矮子将话刚说完,树下的少年少女们便如飞鸟一般,呼啦啦的往谢堂街跑去。

    噫?怎么跑这么快,等等我!他转身追上。

    姜裳抬头斜了眼李行安。那我也先去了,你下来时可要注意。

    喂!喂!怎么走得这么快!

    李行安慢悠悠的从树上梭了下来,站定身子后才发现树下还站了个人,喂。臭周青走啊。

    他伸腿踢了下站在一旁的周青,周青现在已经快要十二了,却像个老头子,他手束在背后,双眼还停留在树枝上。

    这玉兰树太高了,枝gān却不过比成人的手腕粗了一点,你爬得不高,所以没断,可姜裳几乎要爬到树顶了,可也没断,难道她真的这么轻吗,可她一个

    哎呦,你在说些什么,赶紧走。李行安伸手往他后脑勺一拍,扯着他的领子就往谢堂街拉去。

    周青自然想不明白,毕竟姜裳爬到最高处时,已用了轻功,她会武这事,除了南云院里的这几人知晓以外,外人也就太子妃清楚吧。

    就连孟青容也不知道。

    这本就是姜裳自己计划好的,留存些他人不知道的秘密,有利无害。

    谢堂街,早已是人山人海,百姓们穿着日的衣物,将这街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就连晚到的燕子也只能停留在树枝上,悄悄往里瞅。

    匆匆赶到的汴鹿书院的学生,只能在人海外,蹦哒着往里瞧去。

    姜裳晃了眼这些背影,又瞧了瞧邻近的屋顶,她思考了一会,对着空气大声唤道。窦怀启!带我上房顶。

    也不知窦怀启到底隐藏在哪里,轻轻一唤,穿着浅青色长衫的窦怀启却已到了姜裳身边。

    小姐,屋顶上太过不安全了。

    窦怀启有些不愿意,他定眼看了眼屋顶,可还没拒绝,只觉自己右手一暖,姜裳已经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腰间。

    飞上去!

    窦怀启脸上一红,只觉右手无处安放,只得低眉带着姜裳飞了上去。

    姜裳刚踩上屋顶上的正脊处,身边人又退到了身后一米的距离。

    怎么这几年,你不仅轻功进步了,离我也越来越远了。

    窦怀启认真回答道。本就是奴才,不应离主子太近。

    且主子现已不再是个几岁孩童,若离得近了,对主子的名声也是危害。

    姜裳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因为自她重生而来,她便没将窦怀启当作外人,只道他是内敛和太遵守规矩了,是以常爱故意逗弄他。

    她轻呵一声,上身凑近窦怀启的身侧,你总是这样,真没趣。

    然后

    窦怀启退到了两米以外的距离。

    姜裳没法,只得将视线移到街巷上。

    整齐的队伍,犹如一条长蛇,前面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背脊挺直,只瞧得见背影。

    这就是少将军许吝?

    许吝还穿着铁甲衣,长发束冠,视线一直停留在前面,这是班师回朝要进殿了吧。

    视线往后一移,正见一穿着异族人服饰的女子被困在囚车里,她双手被锁,任凭周遭的百姓如何怒骂和指指点点,她脸上平静,背脊始终挺拔。

    这夏国的二公主还真是个傲气的人。姜裳称赞了几句,就见囚车中的女子,已经偏头看向了她,且对她微微一笑。

    原来这夏国的二公主贾韫辛还是个练武的。

    姜裳见她眉眼艳丽,鼻子高挺,眼尾微微狭长,笑起来时有倾城之姿。

    你瞧瞧她,一个阶下囚居然还敢笑!有百姓纷纷议论。

    楚国与夏国这场战役,僵持了快要三年,这次打仗又过了一年,边关的将士们,四年不曾回过一次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