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节
武吃则是将烤盘搬到明面上,但也不是自己烤这么简单。一堆人围着巨大的圆饼烤盘,这种烤盘一般都十足的大,恨不能有成年人张开手臂那么大,大厨将新鲜的羊rou切片,合着佐料在炙子上翻炒煎烤,食客们便听着那煎烤的油响,闻着那羊rou的焦香,眼看着炙子烤rou一点点的成熟,这武吃就将就一个豪爽。 祁律第一次做贝勒爷烤rou,天子毕竟是贵胄,估摸着武吃是接受不了的,祁律也怕弄得太室里烟熏火燎,便准备在膳房里烤好了,给天子端过去。 滋滋滋—— 随着油声,祁律动作飞快,将切好的羊rou片翻炒煎烤,这羊rou片也是讲究刀工的,不能像吃涮羊rou的时候那般切得如此之薄,因为烤rou讲究外焦里嫩,太薄的羊rou没了口感,羊rou的鲜美便体会不得了。 祁律选的是羊腿rou,羊腿rourou质紧实,除了羊腿rou,祁律还特意算了一些带肥rou和rou筋的羊rou一同放进去翻炒,倒不是偷工减料,而是因着带着羊油和rou筋的rou质更容易散发香味,调剂口感,羊腿rou吃了油,那味道就更是鲜美了。 祁律除了准备贝勒爷烤rou,还准备了一承槃的芝麻烧饼,有rou又有主食,吃起来绝对满足。 祁律做好了贝勒爷烤rou,正好是午膳时辰,便端着他地地道道的炙子烤rou,往太室而去了。 黑肩刚刚从太室离开,天子嘱咐了很多,务必让黑肩给齐国一个下马威,齐侯禄甫还能护着太子诸儿不成? 天子让黑肩退出去,没一会子便闻到了一股霸道的香味,是rou香,比猪rou霸道的多,散发着一股鲜香的气味。 若说rou质中什么rou最鲜,除了鱼rou,那恐怕就是羊rou了,羊rou的香味在大冬日里暖烘烘的,异常的攸远。 祁律端着炙子烤rou走进来,天子笑着说:“大老远儿便闻到了。” 祁律把手净干净,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箸羊rou放入口中,一股子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烤rou刚出锅,还滋啦啦的冒着热气,大冬日里的吃上一口,竟有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 祁律见他食的香,便拿了一只芝麻火烧,从中间切开,然后将烤rou夹在中间,递给天子,笑着说:“天子尝尝看,这样夹起来吃,也别有滋味儿。” 天子吃的一脸幸福,从阴沉的大狼狗又化成了软萌的小奶狗,连忙从祁律手中接过夹了烤羊rou的芝麻火烧,刚要咬下去。 便听到寺人急匆匆而来的声音,口中喊着:“天子,天子不得了了,齐国的公孙无知,又回来了!” 第134章 乱成一锅粥 贝勒爷烤rou的香味从火烧中慢慢的弥漫出来,蒸腾着热气,不断的侵袭着天子的味蕾,天子那性感的嘴唇已经张开,差一点点就咬在喷香四溢的火烧夹rou上。 就在这一刻,寺人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天子一口没咬下去,反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天子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说:“公孙无知?昨日夜里不是被寡人赶出去了么?如何还有脸回来?” 昨日夜里头,天子把齐国使团全都赶了出去,一方面是因着太子诸儿刺杀祁律,把天子给惹恼了,其实天子还有另外一方面的打算,并不是因着公孙无知爱慕祁律而吃味这么简单。 公孙无知也是齐国的继承人之一,虽然他是齐侯禄甫的侄子,并不是齐侯禄甫的儿子,但是齐侯禄甫偏爱无知,天底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公孙无知得知了祁律的真实身份,天子便留了一个心眼儿,难保公孙无知不会下狠手,也与太子诸儿一般,打算暗杀祁律,斩草除根。 毕竟祁律的声名在外,建树颇高,如果太子诸儿和公孙无知旗鼓相当的话,那祁律绝对是碾压公孙无知和太子诸儿的存在。 虽公孙无知看起来难成气候,但天子已经不是当年单纯的天子了,总要留一个心眼儿,有备无患,所以才急着把公孙无知赶出洛师去。 没成想仅仅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离开的公孙无知竟然又回来了。 寺人来的急火火,而且还大呼不好了,如果只是公孙无知回来了,应该不会大呼不好了,寺人的模样很惊慌,不知出了什么事? 祁律也有些奇怪,说:“到底出了何事,不必惊慌,慢慢道来。” 寺人捋顺了呼吸,连忙禀报,说:“天子,大事不好!山戎人趁着齐公在沛丘围猎,大举进攻,已经围攻了沛丘,想要活捉齐国国君!齐国无人坐纛儿,自乱阵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请求天子派兵援救!” 山戎人? 天子眯起眼睛,虽贝勒爷烤rou很香,但此时已经没了吃下去的食欲。日前山戎人两次进犯,全都被姬林给镇压了下去,山戎的大王暴毙,将军和王子被杀,没想到山戎人竟然如此顽强,还在顽抗。 山戎本是强国,在姬林这里连续受创,已经变成了强弩之末,却还准备来一个鱼死网破,出动了全部兵力,进攻齐国,这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姬林冷着脸,说:“太傅,传寡人诏令,立刻在治朝召开朝议。” “是,”祁律毫不含糊,拱手说:“律这就去传召令。” 山戎人大举进犯齐国,齐国国君在沛丘狩猎,完全没有防备,被山戎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国君被困,齐国的都城临淄一片大乱,太子诸儿临时坐纛儿,但很显然,太子诸儿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四处派兵求援。 公孙无知被赶出了洛师,本想返回齐国的临淄,对太子诸儿兴师问罪,再在齐侯叔父面前,给太子诸儿狠狠告一状,哪知道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了齐国快马加鞭的求援使者。 公孙无知得知齐侯被困沛丘,立刻调转马头,连夜朝洛师赶回,请求天子支援。 山戎人大举进犯齐国,这事情震动朝野,诸位卿大夫纷纷进宫,穿过宫门,朝着治朝而去,快速入了各自班位坐好。 祁律也在班位上坐下来,天子还没有来,卿大夫们交头接耳,好多人都听说了这等大事儿。 “听说齐公被山戎人围困了!” “是啊,正在沛丘!” “如今正是冬猎之时,齐国自来便有沛丘狩猎的习俗,没成想山戎人如此大胆!” “这些山戎狗贼,俨然已经急了!” “要我说,齐国强大,必不会让山戎人得逞的。” “嗨,你们没听说么?齐国太子诸儿坐镇临淄,已经慌了,不只是向天子求救,还派出了人马,朝郑国、卫国、鲁国多方求救!” “看来这次山戎人来势汹汹啊,不然齐国怎么会如此大肆求救呢?” 众卿正在窃窃私语,天子一身黑色王袍,已经款款走了出来,众人立刻躬身行礼:“拜见天子,我王万年——” 姬林一展宽大的黑色袖袍,在席位上坐下来,说:“多余的话儿也不必说了,今日临时召开朝议,想必各位卿大夫都听说了,齐公被山戎人围陷沛丘,请求洛师派兵支援,寡人想听听各位卿大夫的意见。” “我王!”有卿大夫立刻站起来,说:“我王,山戎人茹毛饮血,愤毒天常!齐国乃我王封国,山贼胆敢冒犯天子天威,这口气,我洛师绝不能忍下去,以免被人看扁啊!” “诶,卿大夫此言差矣。”有人同意支援齐国,就有人不同意支援齐国,立刻有卿大夫站出来,说:“山戎人已然被我王击败,如今乃是强弩之末,何惧之有?再者说了,齐国乃是强国,如何能连几个区区山贼都抵挡不了?齐国不愿出兵,必然是因为怕破费财币军粮,这才请求我王出兵,我王大可以置之不理。” “是啊是啊,齐国强盛,正好趁此机会,削弱齐国的国力。”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倘或天子不援兵齐国,这若是传出去,恐怕失了天子的威信,以后诸侯国还如何信服天子啊?” 卿大夫们你一言我一语,瞬间乱糟糟的乱成一团。 祁律眯了眯眼睛,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阵,在历史上,山戎人的确侵犯过齐国,不止如此,还侵犯过郑国、卫国等等。 祁律能看得出来,虽然朝中有支持支援齐国的卿大夫,但无论是支持还是不支持,他们这些人都有些看不起山戎,只觉山戎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随便打打也就是了,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卫国就是因为这样被山戎灭国,卫国国君被抓走“撕票”,卫国沦陷,最后还是在春秋首霸齐桓公的帮助下,卫国才重新复国的。 因此山戎人死灰复燃十足可怕,绝不能掉以轻心,有句话说得好啊,斩草便是要除根…… 祁律眯着眼睛,听着耳旁嘈杂的声音,突听天子说:“祁太傅有何看法?” 祁律从班位上站起来,拱手说:“律以为,援兵齐国一战,并非是打与不打的抉择,而是要如何打的抉择。” “哦?这样说来,太傅想来是主战派了?”卿大夫们纷纷插嘴。 “是了,祁太傅主张作战,可是因着祁太傅乃是齐国人的血脉?” “我亦听说了,祁太傅好似是齐公的弟亲,祁太傅如此急切的支援主战,怕不是有什么私心罢?” 有人这么一说,登时带动了话头,一堆人开始窃窃私语。 天子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只是想听听祁律的意见,没成想这么多人挑拨离间,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其实有些人就是如此,当年祁律没有身份,乃是奴隶出身,凭借着一身小吏的本事,混迹成为太傅,许多人便诟病着祁律,出身太低,卑微卑贱等等。而如今祁律突然变成了齐国的公子,乃姜太公后裔,身份高贵起来,有些人的借口也跟着变了,觉得祁律乃是齐国姜夷人,这齐鲁文化,还是和中原文化有诧异的,又觉得祁律其心必异。 总之嘴巴长在旁人身上,祁律是不怎么在意的。 祁律见天子的脸色相当难看,随时都要发怒的模样,便笑了笑,抢在天子发怒之前,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说:“各位卿大夫听律一言。的确如各位卿大夫所言,山戎人是强弩之末,这次偷袭齐国,无异于鱼死网破之挣扎,不足为惧。可各位卿大夫有无考虑,为何山戎人要偷袭强大的齐国,而不是选择其他国家?山戎周边的晋国,翼城素来与曲沃不和,山戎人为何不挑拨离间晋国?山戎以南的凡国,地窄人少,兵力也不强盛,常年受到山戎的欺压,山戎为何不继续欺压凡国?山戎人单单选择了齐国,而且是趁着齐公围猎于沛丘之时,突发奇兵偷袭,原因何在?” 众人登时陷入了沉默,整个治朝大殿笼罩在阴云之中,祁律的问话,似乎给各位卿大夫开拓了一些思维。 祁律终于给出了答案,淡淡的说:“山戎人不傻,他们不单单想要鱼死网破,而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答案很简单……因为齐国有钱。” 齐国有钱,齐国拥有大片的盐田,在如今的天下,有盐就是有钱! 山戎人已经走到了绝境,想要反扑,最需要的是什么? ——财币! 祁律环视了一圈治朝大殿,目光在每个卿大夫身上一一划过,笑了笑,说:“倘或山戎马贼掠获了齐国的盐田,便是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等待山戎集势而归,律窃以为,第一被山戎报复的,并非是齐国,也不是什么凡国、郑国,而是昔日里把山戎打得抱头鼠窜的洛师,不是么?律不过居安思危,还请天子与各位卿大夫……三思。” 治朝陷入了沉默,祁律三言两语,竟然驳的众人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快速而来,是一身戎装的黑背! 黑背乃是虎贲军的小队长,因为官衔太低,并不能入朝上朝,如今却闯进治朝大殿,他手中捧着一张小羊皮,粗喘着气,步履匆忙,拱手说:“天子……齐国来讣。” 第135章 一国之君 天子在治朝临时召开朝议,与王室卿大夫们商议是否援助齐国的事情,公孙无知身为齐国公孙,是不能参加朝议的,只能呆在宫中的屋舍里等待朝议结果。 他烦躁的在屋舍中走来走去,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只陀螺一样运转不休。 公孙无知离开洛师没多久,正好迎上了赶来洛师求援的齐国人,听说山戎人围困了沛丘猎场,心中着急的厉害。 公孙无知一刻也闲不住,踱步了整整半个时辰,就在此时,突听“吱呀”一声,有人从屋舍外面推门进来,是一个寺人,在孟阳耳边小声的耳语了两句,随即退了出去。 公孙无知还以为是朝议的结果下来了,便焦急的说:“孟阳!如何,天子打算发兵不发兵?援助不援助?” 孟阳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平日里本就严肃,此时更显肃杀,摇摇头。 公孙无知惊讶的说:“甚么?天子不打算援助我齐国?” 孟阳说:“并不是朝议结果,而是从齐国传来的讣闻。” “甚……”公孙无知登时懵了,呆呆的说:“讣、讣闻……?是、是谁的讣闻?” 讣闻,就是报丧的意思。但凡诸侯各国有地位高者去世,都会有来讣到洛师,春秋是礼仪的时代,天子接到来讣之后,都会按照规矩归赗,也就是送去丧葬的礼品,表达哀悼。 能传到洛师来的讣闻,必然是等级高贵之人,讣闻突然从齐国传来,公孙无知一瞬间差点站不住,再次询问:“是……是谁?” 孟阳声音沙哑,说:“君上……没了。” 公孙无知脚下一个踉跄,只觉得膝盖发软,登时便要坐倒在地,孟阳一步踏上去,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公孙无知,说:“公孙,节哀。” 公孙无知的吐息很快,喃喃的说:“怎么……怎么会这样……” 公孙无知虽对齐国国君之位虎视眈眈,但说实在的,齐侯禄甫待他很好,公孙无知并没有催着齐侯禄甫早死的心思,乍一听闻齐侯的死讯,整个人脑海中一片空白。 孟阳眯了眯眼睛,说:“公孙,小臣有一句话,想要问问公孙的意思。” 公孙无知呆呆的说:“甚么?” 孟阳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说:“公孙到底想不想成为齐国之君。” “我……”公孙无知没想到孟阳问的这么直白,他脑子里一团混乱,喃喃的说:“如今我人在洛师,太子诸儿不只名正言顺,而且他就在都城临淄,怕是早已占尽地利优势,再者……再者论名声建树,我又不如祁太傅……” 公孙无知说到这里,已经没有话说了。 孟阳则是眯着眼睛,说:“小臣不管旁的,只问公孙……想,还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