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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在法庭上看到那个人的最后一眼开始,他就开始准备了。 许柯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当时坐在被告席上赤红着眼睛,像要吃人似的看着他。等法官宣读了判决结果之后,他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当着法庭上几十号人的面,冲他无声且挑衅的说:“等爸爸出来找你。” 林陌那边安静了几十秒,不知道是在跑还是在走,只余下重重的喘气声,隔了好半晌,他才说:“行,我到路口了。你别担心,之前给你看的跆拳道黑带不是闹着玩的。” 许柯皱了皱眉,他没想把任何人牵扯进来,林陌也是在及其偶尔之下才无意撞见了这个秘密,然后一路帮到现在。到了这一步,更是没什么理由再让人家陷得更深。 许柯定了定神,对着耳麦说:“你不用过来,这事儿我心里……” “你心里有数?有什么数?”林陌没等许柯说完就打断了,“行了,要拿我当朋友就把这话咽回去。” 许柯没应声,电话那头的林陌反倒是突然笑了一下,难得玩笑道:“哎,你说你们家那位要是知道你现在在干嘛会不会冲过来揍你?” 提到顾深,许柯怔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确实是没什么风吹草动,才拧过头来,语气轻松了不少,“不会,他不敢。” 林陌在电话那头嗤了一声。 许柯弯了弯唇角,意识到再不走的话那个人估计等不住,他一边朝前面走了几步,一边扶着耳机说:“挂了。” 秋冬的夜不仅冷,还格外的黑。许柯穿过了那段没有一点儿灯光的路,终于在拐角的地方见到了一盏亮着的路灯。 路灯下,还站着个衣服裹的很厚的人。 那个人身形其实不低,但或许是裹着个厚重的大衣看起来格外的笨重,大衣里面是件深蓝色的连体工装服,跟外面的大衣搭配起来显得十分怪异。 工装服不知道是哪个工厂发的工作服,前面沾了一大滩污迹,只有挂在前胸的胸牌是干净的,铁质的胸牌上刻着“许武强”这三个字。 许武强,是许柯童年时期的所有噩梦。 听到声响,他猛地转过身,那张苍老的脸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沟壑,额头那儿还有一块鲜红刺目的伤疤。在看到许柯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似乎被撕裂开来,一半是狂野的兴奋,一半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他的喉咙仿佛被利器割破过,说话的时候嗓音沙沙的,听起来怪异又刺耳,“宝贝儿子,来了啊,这次你又迟到了,这个习惯可不好,要改。” 许柯不想跟他废话,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距离,嗓子冷冷的,跟掉冰渣子似的,“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这么急做什么?躲我躲了这么多天,不想问爸爸这些天过的怎么样吗?”许武强笑起来,粗俗又恶劣的说:“你说你跟你妈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让你老子一个人在外面挨饿受冻的,你小子不怕以后别人戳你脊梁骨骂你不孝顺啊。” 许柯沉默的看着他,没再往前面走,也没再说话。 许武强倒是也不恼,自己从靠着的路灯上撤开,往许柯这边走了几步,“乖儿子,你比你妈强,还知道给爸爸递钱。所以爸爸这回搞了点好东西专门拿过来给你尝尝,保证你吃了一次之后还想来第二次。” 他慢慢的靠近许柯,身后路灯将他的背影拉的又细又长,像足了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你比那死了的赔钱货强,知道在自个儿手里留两个子儿,来,让爸爸看看这次你带了多少钱过来。” 许柯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脸,冷笑一声,“没带,一分钱都没带。” “没带?”许武强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像是残破的鸦叫,“你骗你老子玩儿呢?” 两个人离得很近,只有一两步远的距离,许柯凑近了才看出来这位自称他爸爸的男人真的已经老了,甚至在身高上还要隐隐比他低一截。 在许柯的印象里,这个男人就像永远也不会倒下去的巨影,笼罩了他一整个童年。以至于他以俯视者的角度看着这个男人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他十分怀疑自己一拳挥过去的时候,这个男人会不会迎头倒下。 许武强明显有点气急败坏,站在原地咳嗽了好一阵儿,才指着许柯的鼻子骂:“那你明天再送点钱过来,知不知道你老子没钱吃饭没地方住啊,个狗娘养的玩意儿,你就跟那赔钱货一样,”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武强骂完之后裹紧大衣就想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 “你不是说今天有东西要给我吗?”等他走出去好几步,许柯才蓦的开口说,“东西呢?” 许武强身形一顿,“不给你老子带钱想从你老子这儿白吃好东西啊?” “呸,”他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随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两眼放光的说:“也不是不行,这样,你过来,先给你吸一口。” 许柯看着他从大衣内部的口袋里摸出一袋白色的粉末,又看着他谨慎的望了望四周,嘴角一咧,笑道:“便宜你了,狗儿子,平常我都不舍得拿出来这么多。” 从布满爬山虎的墙头再拐一个弯就到了路口,这里离马路很近,能听到一点外面的车声。 许柯双手冰凉的插在兜里,仔细留心去听外面有没有警笛声。